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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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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窗棂,投射在木质走廊上。课间没有孩子在追跑打闹。相反安静得很,能听见只穿袜子的脚踩踏过地板发出的摩擦音。整个场景竟然有些大正时代的情调。走廊一列都是移门的教室。光看外表没什么区分。最尽头的里间就是校长的办公室——或者说校长的起居室兼任会客室,毕竟只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学舍。
没有人来迎接领路。但这样一目了然的室内布局也确实不需要人来领路了。坂口安吾察觉到身后有人窥视,转头只看见走过的教室缩回去的几颗小脑袋。和普通学校的学生比起来,这些少年人对于出现在校内的陌生成年人怀抱着过分的警惕——
学馆就在贫民窟附近,治安确实不好。时常有一些小帮派就在学馆旁进行火拼;也有小偷小摸的人,看着学馆面上好欺负,会想着来发一笔横财。
这两年横滨和平不少。MIMIC并未驻守在雇主鲁愚的身边,而是化整为零四散去了各地;大概在横滨还有别的没有被查出来的据点,特务科更多是根据暗网上MIMIC们接任务的频率来猜测他们当前的动向。有时候上门找麻烦的人能撞见一两个身份不明战力超高的灰袍人,反被教训;更多时候学馆只有一群半大孩子、和他们那个看起来就弱唧唧的保姆老师。
——大概侦探社也有相似的担心。特务科眼线观察到的,常来拜访的几个社员,都是很能打的类型。在学馆这里兼职做教师带孩子的,往往还会教一些实用的防身术。
“少年兵?”
维姬米切尔领先坂口安吾半步的位置,同样察觉到了斜后方略带敌意的视线。她没回头,只是这么笑了一声。
坂口安吾不出声地叹气。出发前他就能想到,带上维姬,那和鲁愚的交流是绝不会愉快的。
一边是异能联邦的高官,一边是被联邦针对的国际通缉犯——他已经竭力劝说过维姬米切尔不必跟着他一起来了,奈何后者独断专行,不是他能够动摇想法的。
尽头的移门被维姬米切尔毫不客气地拉开了。
——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就大咧咧地躺在桌案后,摊手摊脚,头发乱糟糟,脸上一副黑框眼镜,半掉不掉地搭着。一边发出平稳均匀的鼾声。
维姬米切尔挑一挑眉,笑起来。
坂口安吾只能很无奈地负责对话,“愚先生?”
鲁愚就睡眼惺忪地揉搓一把脸,把眼镜摘了,坐直,“啊……”
维姬米切尔,“口水。”
鲁愚下意识一抹嘴角。
什么也没擦着。他抬脸看半倚在移门上的制服女郎,尴尬笑道,“您是……?”
维姬似笑非笑。她站在坂口安吾身前半步。后面的人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她与鲁愚的眼睛对上不到半秒便交错开来,绿瞳里的黑色图形明灭不定。
“我是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坂口安吾从维姬身后绕出来,“两天前有过预约。”
鲁愚抓一把头发,手忙脚乱翻桌上胡乱堆叠的作业课本教案,什么也没翻到;他不是什么有条理的人,身边没细致的人帮忙照顾着,东西就总是乱放之后找不到;这时候只好局促道,“嘶……我记得的,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咳……”他当着两位来客的面翻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收手,讪讪一笑。
鲁愚虽然多此一问,但他实际应该认识自己,坂口安吾不觉得奇怪。但是注意到鲁愚看来时的眼神,他却直觉上的微微蹙了眉——
为什么,愚先生同自己两人,好像熟悉过头了呢?
*
很久之前,鲁愚同某个存在有过一段谈话。
那个存在,可以叫它【系统】,【世界意识】,或者更熟悉一点的称呼,【书】也可以。
鲁愚没有关于自己前半生的完整记忆。甚至“鲁愚”也未必就是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系统说,鲁愚是它找来的救世主。
那个时候鲁愚还深受记忆碎片的困扰,时常陷入混乱,只有夜深人静的星空下,抬头仰望,会有那么一时半刻的清醒,“救世主的意思是,有个大反派要我打倒吗?”
【差不多吧。】
“是谁啊?文豪野犬这部动漫,我可没追完,后面的情节发展可太离奇了……是要我做掉福地樱痴吗?”
【……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子的;你现在一点都不真善美。】
“真善美、个屁啊……老子以前怎么说话的老子都不记得了。”
【是上个星期那个地痞的影响吗?】
“嘶,抱歉,我又被影响了。”
【要帮你恢复更多记忆吗。】
“……”
“不必了。”
【你之前很想要自己的记忆的。】
“想起来干嘛,想起来我又回不去。徒增伤感。”
【你可真复杂。】
“……”
“所以真的是我,许了个愿,希望世界和平,你就把我带着跨世界玩儿了?”
【对啊。】
“……那我现在后悔了,你能放我回去吗。”
【……不行。】
【我现在没那个能力。我过去的能量在带你过来时都用完了。我希望你拯救这个世界,是因为这个世界未来的可能性会被剪定。除非我有了继续生存的可能……我才能再积蓄起送你回去的力量。】
“……你要我怎么做呢;太夸张了吧,那位可是什么,漫画里说了的,远东英雄啊哈哈,我就一个普通大学生,就算你给我一个逆天异能力,我现在都快把自己搞疯了,这个,实在是……”
【你要处理的不是福地樱痴。】
“嗯?他不是大boss吗?后面的剧情我可不知道了啊?”
【人类的命运怎么样,我并不在乎;我在意的只有规则。因此,你要解决的是费奥多尔·D·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嗯……?”鲁愚转头看身后睡着的小徒弟。他自己清醒的时候不多,费奥多尔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他一个半疯的成年人,也是真的吃力;这世道不太平,一路羁旅,鲁愚也不知道费奥多尔一定要带上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哈哈,小小年纪就开始为大业深谋远虑,此子必定不凡啊。”鲁愚笑起来,表情很夸张,但其实没出什么声音。费奥多尔在几步开外,抱着膝盖团起身子,睡的并不安稳。睡梦里都皱着眉头,小脸苍白消瘦,两颊都陷下去,看着没什么肉。
鲁愚盯着盯着就神思恍惚起来,“他才多大啊,他现在能干什么呢。”他忧伤地道。费奥多尔确实妖孽,十岁不到的年纪能当自己的小情报贩子,走街串巷地搜集消息,给街头巷尾的小帮派卖力气,杂七杂八的工钱紧一紧能顺带着喂饱自己这个无能的大人——
但再聪明年纪也还是小,干脏活的经验也不多,时常一些看走眼的无耻之徒突然的就翻脸,要用小孩子的命买断一个消息、或者省掉一笔情报费,这个时候费奥多尔就放出鲁愚,来一波极限黑吃黑。
——联系自己对原著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理解,可能带上自己的作用就是这个?是看中了自己的异能力?
也不是没可能的嘛。原著里没有自己的存在,费奥多尔还不是平平安安活到那么大,在主线里搞事搞得风生水起?
没有自己,费奥多尔还是费奥多尔;
没有费奥多尔,鲁愚当时就应该冻死在那片雪原里。
【……我的错。我以为,把你放的离费奥多尔近一点,事情可以早点解决。】
“……早点解决的意思是……?”
【他现在是个小孩子,很好下手。】
“……”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你当初选中我,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好人?”
【对啊。】
“……为什么你会觉得,一个好人,可以对一个小孩子……动手啊。”
【如果他早点死掉,世界就安全了,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了,不好吗。】
“……”
“……你不是人吧?”
【我不是人。我说过,我是世界意识。】
“怪不得。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嗯,世界意识,那不就是说刮风就刮风,说下雨就下雨,来个雷劈死这个妖孽,不就可以了吗。”
【我不行。】
【我是世界意识,但我要遵守规则。规则就是,一切都要按照原本的命运线发展;除非是规则以外的存在,可以摆脱规则的限制。】
【你就是规则外的存在。但是,你拖得越久,规则对你的束缚也会越多。我尽力把你伪装成这个世界的存在……但一旦以后你超出了规则,也会被规则注意到的。】
“听不懂。”鲁愚说。他砸了咂嘴。因为白天又神志不清的到处乱跑了,而这几天费奥多尔又被迫放弃了原先的据点,被一个小帮派追杀到了野外,好不容易有歇息片刻的时间,费奥多尔毫不犹豫就把鲁愚放倒了——他现在捆鲁愚的手脚流程模式已经炉火纯青,用最轻便的绳索扣最牢固的结。
鲁愚的手脚扣久了,血液循环不通畅,半边身子麻酥酥的。他吃力的在泥地上打了半个滚,松快松快,那头费奥多尔已经警觉地眼皮颤动。
鲁愚立刻就停住,不敢动了——小朋友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可不好就叫自己打扰了。
看费奥多尔好像呼吸又平稳下去了,他幽幽的叹一口气。野外的星光可亮了,但是照在脸上,还是惨白惨白。他也无所谓,反正这一脸鬼气森森的样子,自己也看不到,“我可是杀了很多人了……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
【你答应说,要救我。】
“你不是说,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怎么就变成拯救你了?”
【拯救世界,就是拯救我。】
“噗嗤……陀陀,多可爱一孩子啊,为什么杀了他,就能够拯救你了呢?”
【费奥多尔在未来,会拿到[书]。】
【然后他会许愿取消异能的存在。】
【异能是规则的一部分;异能没有了,规则就垮塌了,可能性就被剪定了,世界就毁灭了。】
“我怎么听着,你是又被规则管着,又想保住规则啊。”
【因为我是规则的一部分。】
“……这不是很矛盾吗?”
【我曾经是不存在的;我即规则——可是我预见了被剪定的未来;我不想消亡,而这个意识是违背了规则发展的,也就有了我。】
“……这关系真复杂。”
【你还记得那个俄国士兵吗。】
“……提他干嘛。”
鲁愚又自嘲一笑,半边脸蹭着干巴巴的泥土地,落寞道,“其实……每个我都记得的。”
“我见证了他们的一生……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但是某个毫无人性的存在,并不在意救世主突然陷入伤感的思绪,自顾自道,【你附身的那个时候,你觉得你是那个俄国兵,还是你自己?——或者现在,你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你觉得你是那个流氓地痞,还是鲁愚?】
鲁愚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规则看我,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鲁愚笑起来,恶狠狠道,“你看你,一边说自己不懂人性,一边又看我看的很透彻的样子。”
【我是不懂人心。】系统说,【我就只是懂你而已。】
“……懂我吗,我都不记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想知道自己原来的名字吗。】
“能说么?……不,不,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
【我可以现在告诉你,等你下次发疯的时候,我再把这段记忆抹掉。】
“……有这个必要吗啊哈哈……原来我每次发神经都有你的手笔是不是,你这个……”
【我说了。】
“等——!”
你叫乔安。乔装打扮的乔。国泰民安的安。
*
坂口安吾被暂时打发走了。这对维姬米切尔来说不是很难办,她大可以大大方方说,我要作为联邦外交官跟愚先生商议官方事项了,异能特务科回避。
——至于这个房间接下来怎么回避【堕落论】,那就是他鲁愚的事情了。
“真讨厌。”维姬米切尔说,她在鲁愚桌案的对面盘腿坐下来,那动作和鲁愚很有几分复刻出来的神似——却还是有一点区别。如果这具躯壳里装填的是男性的灵魂,维姬显然已经适应了自己如今女性的身份。
鲁愚默默看着,神情感慨,“好娘哦。”
“怪谁?”维姬翻一个白眼,“谁让你点这么背,找到的几个壳子都带点奇奇怪怪的毛病。”
“我能怎么办啊,”鲁愚也很委屈,“身份背景都合适,‘去世’时机还都那么恰到好处的,统共就那么几个嘛,哪还轮得到我来挑人设啊。”
当初和系统说好了。他不会对费奥多尔下手,而是走其他路线,比如搞定书。书就又牵涉到了规则,鲁愚只能掺和到原定世界线里,并且还要使用本土的人物角色。
最重要的武装侦探社里当然要放人进去。系统就一直盯着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两个人的动作,等着侦探社的建立。没打算从江户川乱步那里入手,鲁愚对自己的演技没那么大的信心。几年才等到合适的时机,赶上横滨某批家族死士被大清洗,系统匆匆忙忙来提醒鲁愚接手其中一个身份——谁能想到对方是个“芸者”刺客呢?①
“虽然吧…叫得好听一点,是‘救世主’。”
“但是这个系统真的不懂配置啊……‘群魔’这个异能,用起来和‘you know who’有什么区别嘛,真就搞魂器分身呗。”
武装侦探社,有【黑泽秀一】。
异能联邦开始针对鲁愚的行动,就有了【维姬·米切尔】。
群魔的发展方向开始走脱,被人当枪使,就有了【道林·格雷】。
“纳斯塔霞的作用是什么?”维姬问。她脱离本体已经有些年头,其实不是很理解本体的一些做法。
“就……没什么用,”鲁愚抓抓头发,“孩子大了嘛,想着那么长时间没见,过去看看他。”
“一厢情愿。”维姬冷哼。
“我可听说了,纳斯塔霞也没有很喜欢小老鼠;相反,怕他倒是真的。小老鼠也不怎么待见他的样子,一直把他派在外头跑呢。”维姬说,“——现在也打算把人给你送回来了吧。”
“原意识体的残留影响太强了点。”鲁愚对于前一部分不怎么在意,对于维姬所提的后者倒是很有些遗憾,哀叹着摆手,“至于陀陀那孩子……你就当他叛逆期嘛,不想被管着也是当然的。”
“那那个小朋友就没用了?”维姬问。
“没用了。”鲁愚轻描淡写。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一样是小孩,你也太双标了吧。”
“他成年了。”
“那我还说小老鼠也成年了呢。”维姬嗤之以鼻,“你就是双标而已。”
“我就是双标啊,”鲁愚承认得很痛快,“再说,【纳斯塔霞】本来就是个死人。”
维姬没接话。面色有些冷淡。
“【维姬米切尔】死时也就跟他一样大,”鲁愚疑惑,“你看他还是像看小孩么?”
维姬指了指鲁愚,脸色微微狰狞,咬牙切齿冷笑,“——你现在是越来越变态了。”
“死人,见多了嘛,也就那个样子;”鲁愚说,一摊手,表情很无辜,很无奈,“主要是死的有没有价值。”
“我倒是也希望能把这个世界改改好的……我有在努力的嘛,搞革命,搞政治——奈何事实也证明了,我真就一个普通人,实在不是那块料啊。”
“事情就总是……越变越糟。”他唏嘘。
“你也知道。”
鲁愚充耳不闻,“就是,你看,我手底下真的能在外面走的,也就这么几个人;纳斯塔霞其实是不怎么听话的;道林吧,我真怕一撒手他就真的给我去干个什么坏事出来;我手底下真的在帮忙的,也就一个雪枝子。”
“噢?”维姬问,“你怎么看我?”
“那你是什么想法呢。”鲁愚反问,“维姬米切尔倒是想往上爬的,想当大官,想有权力,良心发现的话,就去为异能者的崛起加把劲,给贫苦大众撒撒钱,”
“可是,你又不是【维姬米切尔】。”
维姬没什么表情的垂了垂眼。
鲁愚说,“比如,你看,你的这双眼睛。”
“人家用异能的时候才冒小爱心呢,翠绿翠绿的,多清纯啊。”
“可你,你自己看看,已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了。”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他还当着维姬米切尔的面翻箱倒柜,从抽屉底部找出一面镜子,推到维姬面前。
她并没低头看那镜子一眼,“——你没必要这么激我。”维姬说,“我会照做的。”
“那就去做,”鲁愚毫不犹疑的说,“道林要来了,去跟他见见面吧。”
话已至此,彼此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维姬慢慢地站起来,神色明灭,有些微的忧郁——这其实很不“维姬米切尔”——倒是很“鲁愚”,但这微表情也只流露出一刹那,很快她又是趾高气昂的,趾高气昂的维姬米切尔。
“——你就真的相信那个系统说的话?”她突然发问;大概还是有些不死心的。
“我为什么不信。”鲁愚说。如果再早几年来问他这个问题,他摆在桌下的手还会不自觉地握一握,但现在他已经说服自己了——他当然是相信世界意识的,对方又是送剧本,又是无偿提供金手指,寂寞时还能陪着说说话——那就按照说好的来吧,拯救世界,恢复记忆,然后回家。
——不然他要再去信什么呢?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当时干脆利落点,”维姬扬着下巴说,“干掉费奥多尔,世界和平。”
“呸呸,费奥多尔是个大反派,”大概是知道对方还是会听计划,鲁愚的神色松垮下来,他搓搓下巴道,“——但这关我家陀陀什么事嘛。”
他垂着眼,下意识笑了笑,“反正就是阻止陀陀干坏事嘛……当长辈的不就是这个作用么;咱们把书拿了,陀陀也没办法再犯错误了不是。”
“你真恶心。”维姬说。
鲁愚欣然接受批评,但有一点是要被纠正的,他指一指自己,再指指维姬,道,“不是‘你’,是‘我’。”他含蓄地微笑。
*
“问到了?”
看到上司从所谓校长室走出来,坂口安吾才从一堆问东问西的学生中抽出身。他其实察觉到维姬米切尔大概是和鲁愚彼此认识,且有更加私密的事要说。他是主动被支走的,不然不至于被一群小孩子缠着,就在学馆内教室外——鲁愚的安排未免过于钩直饵咸。
“啊,”维姬说,“东边港口,竹继会的渠道。”
“竹继会……”坂口安吾应声颔首。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维姬,极其少见的,维姬米切尔面上有疲色流露。
——其实鲁愚真的知道群魔的动向,这点倒是不怎么值得惊讶,坂口安吾早有预感。真正让他觉得出乎意料的,是维姬米切尔和鲁愚之间隐蔽的联系。鲁愚隐蔽的过去,维姬米切尔贫乏的过往资料,异能联邦对待鲁愚的态度,维姬米切尔过于快速的晋升……一条条资料在坂口安吾脑中快速浮现,彼此串联,然后再一一打消……
——并非是他就一定对维姬米切尔有所怀疑,这只是一个优秀情报官近乎本能的窥私欲与掌控欲。
更何况他也确实很少见到维姬示弱,
而现在她表现的像是鲁愚那里吃了瘪。
是故意表现给他看的?是想要得到特务科的什么反应,误解,引起戒备,分散戒备群魔的精力?……总不能只是真情流露吧?
坂口安吾不动声色地为维姬拉开车门,一直到回程,他都在思虑着种种可能性。
“坂口君——”维姬米切尔拖着调子,斜靠在副驾驶座,是完全不在乎身上的西装裙子会因为自己的姿势变得如何褶皱、不忍直视的,“不要想太多。”
“嗯。”坂口安吾并未无意义的申辩说我没想太多,只是平淡应声。
维姬:“——因为会秃。”
方向盘上的手背绷起青筋。
“哈哈哈。”
*
而维姬离开之后的隔室里,鲁愚反而坐正了身子。
他把没能发挥作用的镜子拿回来,自己照着,抓乱了头发。
[救世主嘛,]
[就要是“头发乱糟糟”、再搭配一副过时黑框眼镜的形象。]
别人看到鲁愚总是顶着一头乱发,只会当他发型天生难打理,想不到其实是他自己故意抓乱的——这又是什么审美?但鲁愚自己倒是心满意足,他推一推黑框的眼镜,自言自语,沾沾自喜,“唉,只在额头那里差一道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