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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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那位愚先生，对群魔知道多少？”
在坂口安吾载她前往擂钵街的车上，维姬米切尔玩味发问。
坂口安吾说，“我国情报人员确实没查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你才不相信他们之间没关系，对吧。”维姬米切尔抱臂看车窗倒影，嘴角笑容若隐若现，“换我我也不相信……有这么热情的粉丝，愚先生却一直不回应他们，多让人伤心啊。”
往擂钵街的一段路路面并不平坦，两旁民居侵占道路现象严重。坂口安吾专注前方道路状况，极快的从后视镜瞥一眼副驾驶的维姬——和对方冷淡的绿眼睛对上了。维姬挑眉示意。坂口安吾抽抽嘴角，收回视线。
根据各国官方的情报，鲁愚对待群魔一直都是回避的态度——倒不是不能理解，鲁愚个人在部分民众间一直有不错的名声。群魔却是纯粹的恐怖组织，人见人嫌。后者可以一直打着信奉前者的旗号做恶心人的事，前者却不能在正面回应。即便是表达批判抨击，鲁愚也不能光明正大出口。群魔的存在并不能简单归类为疯狂粉丝追星事件，这其中有很多的阴谋要素。
最开始群魔是鲁愚的狂热崇拜者自发组织的社团，这样的小社团在鲁愚名望如日中天的那段时期并不少见，但即便都打着“鲁愚主义”的旗号，各个社团之间的理念却都有所区别——因为鲁愚本人的行动一直都是服务于底层人士的，而这一部分人中非常缺少知识分子；鲁愚本人没有详细系统地阐述过自己的行动理论，又或者一些想法被人误读，总之除去少部分自称鲁愚弟子、声称自己得到鲁愚真传，并且真的做出些不错成绩的领头人，大多社团都被有相关了解的人评价为“乌合之众”。各国也很乐意播报一些闹剧，力图通过这些“信徒”的行为，把鲁愚本人往“无政府主义”“恐/怖主义”上锤死。①
群魔就是这些社团中行事最激进的一批人。一开始领头的人是叫做恩的亚洲人②，在欧洲这一片他说自己是鲁愚最早的学生，吸引一批信以为真的本地人前来投奔。恩的经历并不难调查。鲁愚早期在亚洲建立过数个“根据地”，一部分被欧洲国家命令保留，留作用于观察的“试验田”；还有一部分在鲁愚离开后没能逃过被毁灭的命运，被所属国家剿灭。恩似乎就来自一个这样被军队屠杀销毁的根据地。他本人漂洋过海逃到欧洲，声称追寻恩师鲁愚的脚步，要为自己的同胞、兄弟姊妹们报仇，以此为大旗、拉拢到一批有相似经历的人手。这些人因为经历过战争，是真的与当权者有深仇大恨，手段无可避免的偏激。群魔正是因为在刚刚组建时就有勇气攻击当地政府、甚至真的得手，接手城镇的统治权，并与官方叫嚣对话，从而进入了其他国家的视野。
群魔以此为起始，吸纳其他鲁愚的崇拜社团，从而急剧扩张。他国自然不能坐视这样的发展，于是在此时一齐出手打压鲁愚的气焰。许多探子间谍在群魔扩张的时候混入其中，竭力分化“正统”与“邪道”，歪曲纲领，鼓动恶行——很难说如今一些被各国痛斥的惨案，在当时到底是群魔的人犯下的罪行，还是群魔之中他们的“自己人”完成的任务。
上层玩政治的擅长操纵舆论，鲁愚却没有正面的发声渠道。单独的势力可以在暗地里同鲁愚做朋友③，但是明面上的大方向却不能犯错误。他的发言可以被扭曲一次，就可以被扭曲第二次。在群魔的事上，鲁愚回应是错，不回应也是错。避而不谈的后者，勉强少沾一身腥。
——但是鲁愚可以因此表示自己没接触过群魔，其他人却不敢相信。虽然确实没有他们有所勾结的证据，但是要说鲁愚真的因此没有接触群魔，那也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在群魔的事件上，这位愚先生确实显得不怎么聪明，”维姬评价，“但要我说，他也绝没有那么蠢——”放任群魔这个冲着自己来的炸弹自由发展，鲁愚的政治素养再低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他们肯定有交流，只是我们查不到。”
维姬定论，“真有意思。”
坂口安吾不认同，“没有交流也是一种交流。”他说，“或许那位愚先生只是没有按着我们的常规想法行动……但他确实对群魔有所利用。”
“比如引着群魔往日本来么？”被反驳的维姬不悦，回怼一句，接着若有所思，“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已知群魔跟着愚先生跑，虽然没有被追上过，但是只要愚先生看哪个国家不爽，只要跑到那个国家一蹲，群魔不就跟着来搞破坏了么？”
“‘没有被追上过’……”她说完后自己重复了一遍某句话，觉得这脱口而出的分析很有趣似的，抿唇微微笑起来。
坂口安吾面上只当她开玩笑，抽抽嘴角，说，“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他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呢？”维姬同他较真，眼睛转一转，“——你也是他的粉丝？”
坂口安吾不看后视镜了，直接转头睨她。
“我不说了，看路看路。”维姬举手示意认输，实际笑里多了两分真心实意。
【完全看不出来啊，这家伙……】
车里又安静下来。能听到轮胎碾过碎石土块的嘎达嘎达的声响。后视镜上垂挂着一个白绿水晶的心形挂饰，和性冷淡的车内风格完全不搭调，是维姬米切尔早先硬磨着坂口安吾挂上去的——好在这是坂口安吾的私家车，而不是异能特务科公车私用。
那挂饰在车辆驶过凹凸不平的路面时跟着晃荡。外圈是白色的镶钻边，内部是翠绿水晶的填充，整个做成了心形的样式，非常的少女气。坂口安吾从后视镜里看路况，视线总是不由自主跟着往心形上撩。
“怎么想到挂这个东西。”坂口安吾随口一问，并没有很好奇答案。
“你车里太素了，”维姬一手撑着脸颊，“很没情趣。”
“日本人一般都会在车里挂个平安符什么的吧。”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情节吗，”她掰着手指笑嘻嘻地说，“给后视镜上的平安符一个特写镜头，然后司机要说，这是我老婆、或者女儿什么的家里人给的礼物，出入平安——”
听到那个“老婆”时坂口安吾心里一堵，等到她拖长了声调，立刻接话，“然后他就会出车祸了是吗。”
维姬眨眼，“你很懂嘛……我还以为你完全不看电视剧。”
坂口安吾眼镜神秘反光，“因为没空。”
“我还以为是不感兴趣……”维姬米切尔说不下去，笑起来。
“……很好笑？”坂口安吾从后视镜里看她；维姬米切尔撑着额角，垂下眼睛，嘴角一直上扬，“就是很好笑啊。”
“你这样子的工作狂，赚了钱也没地方花吧；完全享受不到生活什么的。”
“等等，你不要说你享受的生活就是工作吧？”
“我以为在你眼里我还是个正常人呢，”坂口安吾吐槽，“——哪个正常人会喜欢工作啊。”
“所以你就是——”维姬的手指在眼前打转，不知道是要做怎样的手势来促进谈话，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卡了壳，“那种，嗯，为了理想和大义、什么、为了国家更好的发展之类，那种人……心甘情愿奉献自己什么的……”
坂口安吾也顿住，“……你又把我想的太高尚了。”
“奇妙，”维姬感叹，“这种人在我看来就是很、奇妙。”
“因为我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吧。”
“所以你是哪种人。”坂口安吾平淡发问，就和刚才询问“怎么想到要买那个挂饰”一样的口吻。
“哦，就是那种反派啊，”维姬米切尔爽快回答，口吻很有些自豪，“完全为了一己私心往上爬，当官就是为了钱权势。”她评价，“不然我真想不出我为什么要这么劳心劳力，累死累活。”
“恕我直言，我完全看不出你有哪里在努力工作。”坂口安吾打着方向盘，也笑了起来，“整天就是拖着人去逛街、喝下午茶，到处跑旅游景点……”
“在国内就已经够忙了，”维姬说，“难得到亚洲来出差。我还想趁着年轻多跑几个国家呢。”
曾经也公费出差到外国当间谍的坂口安吾笑而不语，摇头，“你明明就是出来玩……”当初的他可完全没心思欣赏异域风光，整天提心吊胆，就怕身边哪里突然冒出个卧底眼线。
“所以你不喜欢你的工作。”
“说不上喜不喜欢吧。”维姬撇嘴，“工作就是工作嘛……反正我拿到的好处也足够多，想要的都能得到，为此忍耐一些差劲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异能联邦也会有那种事吗。”
“你在想什么啊，”维姬吐槽，“异能者就全都很高尚，很纯洁无瑕？同类彼此理解，互帮互助？拯救同胞？”
“拜托，他们就是一群俗人好不好，不是什么圣天使。”
坂口安吾又笑。这几个小时他笑出来的频率有点高。大概像囚犯一样在办公桌前困得久了，即便依然是在前往工作的路上，也还是像望风一样，心下多少有几份松快。
“所以啊，既然混这个圈子，那当然就要爬到最高的位置才够，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维姬漫不经心道，突然直起上半身，侧脸看驾驶员，“等一等……你问这么多，不会想跳槽吧？”
“没那个意思，”坂口安吾翻白眼，“以前问的也不少吧。”
“以前你老拐弯抹角的套我话，”维姬端详他的表情，想要找出破绽，“很少这么直接问诶——”
“联邦这地方实在没什么意思，还没有特务科有趣……但如果你真想来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开个后门啦……怎么样，只要你讨好我——”她又凑近两分，故意做出古怪的表情。
坂口安吾眼角一抽，伸手摁住她的头顶把人推回去，“坐好。要停车了。”
现在停车后他已经很习惯地绕到另一侧副驾驶去给人拉门，大小姐抱臂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冷眼看他，“所以，联邦有哪里不好？”
【难道不是你说的，还比不上特务科吗。】
当然坂口安吾现在很清楚，同维姬米切尔说话万万不能反过来挑她的刺，不然他们可能一整天都花费在互相找茬、看彼此不痛快上，于是他探身给人按下了安全带的搭扣，同时还要从善如流道，“是，我的错，我不配。”
“敷衍。”维姬点评，但脸色很明显多云转晴。
坂口安吾锁车的时候，维姬先转过身，看目的地的街道。正好看到学堂的门拉开了，黑色羽织的男人走出来。那男人容长脸孔，扎着红发的高马尾，耳边垂着金红二色的流苏耳饰。敏锐地感知到视线，冷冷望过来。狭长的眉眼让人无端端联想到爬虫类冷血动物。
维姬眯起了眼。
坂口安吾锁好车，转身看到两人的对峙。愣了一下，先上前打招呼，“黑泽秘书。”
男人冷淡的一点头，示意了招呼，又盯了维姬一眼，转身朝街道另一端走了。
“那是谁？”维姬眯眼问。
坂口安吾也注意到最开始看过去时，对方的袖子下的右手似乎搭住了腰间的剑柄，他同样蹙眉道，“黑泽秀一，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侦探社和目标一直有人情往来，他们的关系不错。”
“你发现什么了？”他确认道。
维姬米切尔的眉目舒展开来，她笑道，“刚才离的太远没看清……他的眼睛是不是有些奇怪？”
“像蛇一样。”她若有所思，“明明蛇的眼睛可比他圆润的多啦……”
“你干嘛这个表情，难道他的眼睛里真的有蛇啊？”
坂口安吾看她一眼，藏起心中疑虑，不露声色，“你的眼睛不也有图案吗。”黑色的心形，遮盖在最中间的瞳孔上。
“我那是异能力的副作用……”维姬米切尔也收敛了微笑，慢慢说，“你见过很多眼睛里有图案的人吗？”
坂口安吾想起最早知道有奇特眼睛的人士，抽抽嘴角，“你们这种还不算稀奇……至少我还知道一个两边眼睛图案都不一样的小孩。”
【以前还以为梦野久作是个特例……现在看来奇人异士实在不算少。】
【但是维姬米切尔的反应……还是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