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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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联邦的内部结构有些特殊。早期联邦的建立是在联合国的基础之上——换句话说，是联合国的分支机构。那时候的联邦并不直接招纳新人，全部的职位都由各国的高级官员担任，大部分异能者从本国到联邦、其实依旧在同一批人的掌管之下；联邦是各国拼凑起来的部门，所有人员都有其他的工作——反而是联邦的职务对他们来说更像一个挂名，一个荣誉职位罢了。
——所以联邦是没有所谓“底层员工”这一说法的。最初级的“办事员”职权都可以直接对标各国政府部门的上级。对此现象国际上无所评价，只有联邦内部有所戏言，一些关于人外有人的玩笑话。
后来在战时，联邦的存在性质逐渐变化——战场上异能者死的太多了；倒不是说普通士兵和其他的无辜民众就死得少——实在是与普通人相比，异能者的基数太小了。全世界有多少普通人，全世界又有多少能力者？这其中能够过上与普通人一样日常生活的能力者又有多少？
这样的事实从未被摆到明面上讨论……异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是有壁垒的。有的人可以像接受生存就要吃饭喝水那样接受异能者的存在；自然也要有人厌恶畏惧那些过于强大的能力者。恐惧他们的将他们称作异端，敬畏他们的将他们称为神魔；贪婪者将他们视作牟利的工具，上位者使用他们如同使用可消耗的武器……
反正，站在无异能者的角度，是很难心平气和、公正客观地看待能力者的存在的。
最佳的佐证就来自上个世纪末。西欧的某个私人实验室证明了天生异能者的DNA片段中产生的异变、与正常人类的不同……姑且不去深究他们经过如何的实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实验室很快就被官方封禁了。但在这个结论被宣布的当天欧美各国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异能者非人论”与“新人类进化论”等等言论甚嚣尘上……将能力者视作非我族类者有之，也不缺那些宣称要把能力者当成少数族裔、特殊品种来对待的人，两者声势勉强持平、闹腾的旗鼓相当。联邦在消除此事的负面影响上付出很大的精力，勉力维持了民间观念上能力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平衡。但也就是这件事之后，联邦开始宣传去国别化的理念，有意无意打压内部的非能力者官员，提拔招纳那些对能力者身份认同度高的新鲜血液……潜移默化中成为如今的庞然大物。即便机构设置依然挂在联合国的名下，但联合国也无法轻易指挥命令联邦的动作了。
但是联邦的招纳工作仍旧保留了过去的部分传统，即从各国的政府部门进行优秀人才的抽调，而这种兼职大多数被选中者都无法拒绝。福地樱痴就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例子。还年轻的福地樱痴已经凭借自己的军事才能在部伍里脱颖而出，但因为自身资历的缺乏还是遭受了看不惯的上级与某些政敌的打压——这时候联邦抛来了橄榄枝；福地樱痴毫不犹豫接下了联邦特殊外谴部队的任职——然后他在本国内就真的一飞冲天了：他的军功被如数奉还、上级被调任去了其他部门、相看两厌的对手偶然见面时连笑容都变得真诚许多……日本的官员是很尊重欧美国家的选择、信服他们的眼光的；万一太过分，真的把连那群美国佬都看重的人才逼走了，军部要上哪儿哭去？
在特殊时刻，日本人是很能拉的下脸的。
如今的联邦不比往常，可以称得上一句人才济济；任何一个能够够得上联邦邀请标准的人物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维姬·米切尔十八岁就进入联邦，只用六年坐上参赞的位置。在此之前都没什么特殊的资历——让旁观者要么走向阴谋论，要么也只能说服自己相信她就有那么天才。
坂口安吾自己就是个天才。按照种田山头火最后的玩笑话，“你与她或许很有共同语言。”虽然促狭，但是那时候坂口安吾也确实有那么点幻想。毕竟单从资料分析，维姬·米切尔该是个野心勃勃、雷厉风行的精英。坂口安吾不是没和精英们打过交道。奈何现实生活中遇到的聪明人都是对手，搭档队友们都在对着干。但是第一天见面相处不到两小时坂口安吾就算是发现了，维姬·米切尔同他的预想一点也不一样。
她并不是证件照上苍白青涩的假小子形象。如今的维姬·米切尔偏爱粉色，金色短直发修成了粉色的大波浪，粉色的短西装外套，粉色的一字裙；搭着法式白色衬衫和黑色坡跟平底鞋。走在街上十分招人眼球；粉色其实是日本大部分女性偏好的颜色，她们对粉色系的事物大多没有免疫力；但除了十来岁的校园女生，其他年龄段很少有女性敢于把粉色运用地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张扬。
然而踏入职场已经六年的精英高官米切尔搭配一身粉的发色衣装并不违和。
正相反，她太适合粉色了。娇蛮，任性，通身的公主病。从坂口安吾的感官来说，她就像是那种大会社社长的独生女，千娇万宠的长大，塞进自家的公司体验生活，故而擅长指使勒令任何人，因为反正目之所及没有没眼力的人让她受委屈，有什么目的就一定要达到。与其相信资料上她真的是平民出身一步步爬上如今高位，坂口安吾倒是觉得前一种更贴合她目前展露出来的性格分析。他伺候了她——虽然这么说很折损他的骄傲，但没有比这个字眼更准确的说法了，就是“伺候”——一个下午，已经深刻体会到昨天之前固守办公室的幸福。
——但坂口安吾并未放松警惕。维姬·米切尔，可以光明正大搞国家地域歧视，可以给她看不惯的任何一个下属穿小鞋，把他国合作的时间、精力、公费和人力资源全部消耗在商业街的无效采购上；德不配位，随意任性，肆无忌惮——但这些欠缺在实质上并不意味着什么，目前维姬的一切表现都通通只是看起来；异能联邦愿意松口减少派遣入境人数，而这个唯一的名额被指定给了维姬·米切尔，自然有他们的理由。坂口安吾见识过那一类脱离正常人认知水准的怪才——与异特科对接工作的武装侦探社的核心江户川乱步，还有自己的旧友、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他们大可以随心所欲行事，但只要有一次见识过他们的能量，就没有人会想不开、轻视他们。
坂口安吾当然不会去赌维姬·米切尔是不是又一个碾压他人的天赋者。
——他吃过自负的亏；如今已经足够谦卑沉稳。
“到地方了。”他刹车，车辆平稳地停歇在独栋的小公寓前。这类官方批下的住宅都是以隐蔽为第一要务；要么大隐隐于市，要么小隐隐于山。整片住宅区入住的一大半都是身份特殊的人，异特科也不能过于明目张胆，维姬·米切尔的住宅只有左右两边的邻居被换成了官方的特工。坂口安吾早先就被异特科之外的上级告知过可以打配合①，下车时眼神一扫而过，在去后备箱提行李时不动声色审视了周边的环境。
维姬·米切尔照例地没等来坂口安吾开车门，一个下午也习惯了，自己慢悠悠下了车，靠在车门上，一手支肘，一手托腮，“这个房子不好看。”平平无奇的住宅外观，惨白的石灰墙壁和脏红屋顶与灰暗的夜色融为一体；普通群众只知道自己租住不到这里的房子，不会察觉到社区中人的特殊；对特工来说这里的房屋本质上都是安全屋是据点，而且都是公家资产，也实在没有追求外观的必要。
维姬·米切尔却要作妖，指手画脚，“你们确定我得住在这里？……除非你们把屋顶染成粉红色……”
“如果你的经费足够的话，在本地单独买房都不是问题，”坂口安吾刻薄地说，“——如果你不想住在这里，我们可以现在就去酒店。”他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拉杆，在门口停下来，满含耐心地等待维姬的新决定。
维姬的眼神轻飘飘掠过他自始至终沉静而坦然的面色，微微一哂。
【这个人，表情和说话完全就是分开来的吗？】
“——算啦，”她曼声说，“住这里就住这里吧。”
【什么样的房子没住过……就当体验日本的特色吧。】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