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 ...
-
“伊万伊万！”
青年的嗓音这么委屈地叫着。伴随着嗵的一声。是某个人把手里的沉重购物袋直接松开后砸到地板的声音。
伊万·冈察洛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端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转脸看向扑到他背后的纳斯塔霞，“怎么了，纳塔？”
纳斯塔霞比伊万矮那么小半个头，此时把脸拱到了后者背上，带来一股寒气，“普希金大哥①又欺负我。”他小小声地告状。
伊万沉吟，“他干了什么？”
纳斯塔霞说，“他抢走我的饼干！”他瘪着嘴说，“那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唔…他没回来，去哪儿了？”
“他说回来没事做……自己找乐子去了。”
伊万得到答案，转脸继续打扫起客厅。这里是半年来第四个据点。同之前的筒子楼、网吧会所、地下坟场相比，这次三室一厅的合租公寓堪称豪华。不过光鲜的集聚地点也有要打理的麻烦，尤其在会议结束之后，总是要从头到尾打扫一遍。说不上邋遢，只是东西摆放都变得很杂乱。前来汇报任务的普希金被捉去跟纳斯塔霞做采购。伊万留下来整理房间——至于费奥多尔，没人知道他单独行动的时候都跑去哪里。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去找乐子为什么还要带走全部的饼干！”
伊万的腰背上挂着个大挂件，面不改色地继续拖动拖把，“哦…你们采购的时候没有干脆多拿几包？”
纳斯塔霞被拖着走了两步，自己的臂力首先支撑不住，悻悻地松开了手，“我给每人带了一包……可是他全都拿走了！”他再次抱怨。
“你可以揍他。”伊万转脸，看到纳斯塔霞从外头回来的泥雪脚印，一串串印在刚被拖过的木质地面上，心情平和地如此建议。
“BOSS让我们不要内讧。”纳斯塔霞低头对着手指，一小步一挪地跟着伊万走，对劳动者的凝视毫无所觉，“而且我也打不过……”
伊万伸手到他额前，屈指，弹。纳斯塔霞说，“嗷呜！”终于把头抬起来，表情先是愤愤，顺着伊万的视线看见地上脚印之后，神色一变为讨好，“对不起嘛伊万……”
伊万说，“把鞋脱了。自己到沙发上去坐好，别乱跑。”
纳斯塔霞乖巧照做，在沙发上抱膝团坐好了，脑袋跟着伊万的动作乱转，“伊万伊万，你说普希金大哥是不是太可恶了！…而且他长得那么壮，我上次打了他一拳后手好痛；他居然没感觉！…有件事他让我不要说出去，可我好想说啊……那个小饼干，还有那个进口的糖……他喝好多酒，然后我就……”
“伊万伊万。”
“伊万伊万！”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伊万伊万，你有在听吗？”纳斯塔霞用力揪怀里抱枕的一个角，语调哀怨。
……伊万·冈察洛夫一天中不知道第几次吸气叹气。他拄着手里的拖把杆，笑容疲惫，“在听的。”
【失策……还以为跟普希金出去能多拖住他一会儿的；…又在耳鸣了。】
纳斯塔霞一点不知道亲切的搭档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听到回应就又高兴起来，手舞足蹈的继续讲。
伊万用余光观察他。他们相处半年有余。纳斯塔霞已经跟组织里大部分人混了个面熟，从一开始的怕生、其他人说什么就听什么的状态，到如今面对熟人就表现出了十分的活泼话多。其中伊万作为固定的搭档，受话痨荼毒最深。或许是因为当初把纳斯塔霞从地下囚室中解救出来的人是伊万的缘故，纳斯塔霞极度依赖他，表现出来就是喜欢跟在伊万身后，伊万做什么他都喜欢在旁边跟着，一时把他赶走了、过一会儿就又从背后冒了出来。
费奥多尔是多么知人善用的人啊，二话不说将纳斯塔霞安排到伊万手上进行教导。利用纳斯塔霞对伊万的莫名信赖，这半年他们做了不少任务测试，发现纳斯塔霞的异能极其不稳定——不稳定还是收敛的说法，确切来说，[白痴]就是没什么大用途。纳斯塔霞确实能够改写人的想法……但只在极端的情况下有可能成功。[白痴]通过纳斯塔霞的声音发动，通俗来说，目标听到他说话越多，越有可能受到影响。但如果目标的心智足够坚定，或者思维方式异于常人②，纳斯塔霞的能力发挥的余地便微乎其微。
而且经过大量的实践对比发现，[白痴]的效果其实并不能由纳斯塔霞本人控制……他无法给目标植入指定的念头，而只能扭转目标原本的目的。③
——总结就是，非常鸡肋的能力。
但费奥多尔并不失望。精神系异能者本就少见。他只是看中纳斯塔霞的异能效果中的一个条件，那就是被异能影响者长期有效——伊万作为第一个异能实验样本，现在每每忍不住被纳斯塔霞打扰到起杀心、都会被自我说服然后放弃，转而更耐心地对待对方——要不是他也能理智地分析辨明自己是被异能控制，费奥多尔可能会忍不住再打开他的脑子看看纳斯塔霞的异能到底是改造了脑部哪个区域了。
何况纳斯塔霞很有潜力。
费奥多尔命令伊万同他搭档，其一伊万的[悬崖]攻守兼备，适合保护纳斯塔霞这样毫无攻击性的待观察辅助人员；其二纳斯塔霞身份经历存疑，但表现出了印随效应，被伊万看管是最好的处理；其三伊万虽然被异能影响，但依旧保持理智，费奥多尔想要通过这份样本的表现对比观察纳斯塔霞的异能效果。
……不管从短期还是长期来说都是有利的搭配。
伊万本人的意见不在考虑范围内。
——不过本来他的意见也就是遵从主人的意愿……
说不好伊万现在有没有后悔…如果纳斯塔霞始终是初见时那副怯生生听话的样子，伊万是不介意身后有个一指令一动作的木头人跟班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就暴露本性，又或者异能本身条件要求，纳斯塔霞的话很多，伊万不叫他闭嘴的话，他能够自己嘚啵嘚啵一整天；而且大多是没必要听的废话……伊万是很乐意无视他的；可惜听力系统有它自己的想法，伊万做着自己的事，纳斯塔霞的声音就源源不断地钻进耳蜗里……
伊万放空头脑，然后他想起来可以让纳斯塔霞闭嘴的道具放在了哪里。他丢下拖把，在纳斯塔霞的追问声里回到自己房间，再拿着饼干出来。
“诶诶诶？”纳斯塔霞从沙发背上探出头来，惊奇地瞪大眼睛，“是我喜欢的小饼干！”但他奇异地并不感到高兴，鼓起了脸颊，指责伊万，“我上次特意留给你的……你竟然一口也没吃！”
伊万拆开包装，拿起一片饼干塞进对方嘴里，“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他微笑着说。
“唔唔唔…”纳斯塔霞接过包装，委屈巴巴，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好呲多（好吃的）……”
解决了噪音源头，伊万打心底感到轻松。他正要重新拿起拖把，客厅的门又被打开了。费奥多尔走进来，正要开口，伊万率先出声了，“主人，”他笑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对方的脚底，“欢迎回来。”
“……”费奥多尔怔愣了两秒，很快领会了下属的意图。他从善如流地换了室内拖鞋，然后望向从他进来开始、就试图在沙发上蜷缩起来以减少存在感的另一个下属，“纳塔，”他温和地说，“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