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D·想要救世的我混成了全民公敌》无址信

17、十七

　　地面突然开始翻涌。

　　眼前的景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平滑的地面连着水泥一起开裂，下面的泥土像是某种有生命的植物，自发自动地凝结成数条土龙，从底下生长出来，钻破天花板。纳斯塔霞被拴着脚链，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闪躲，避开头顶掉落的砖石，被蔓延的土山逼至床头。床铺同样因为一头被突然升起的地面抬高。纳斯塔霞要很用力地扒住床板才不至于同枕头被褥一起往下滑。他不敢踩那些涌动的土石借力。因为翻涌的泥土同样带出了里面的尸骨。大多碎裂的不成人形，夹杂着腐烂的裙衫，掺着石块，借着不知名的力量上升，又因为没有继续的支撑而掉落。

　　纳斯塔霞知道那些尸体是从哪里来的。他闭着眼不敢看。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掉落，砸到头顶也不敢睁眼躲开，不知道是泥土、石块，还是人的骨头。他很久没干过粗活，身上也被饿的没力气。但他下死力抓着床板。指甲可能劈开了。他又怕又痛，直掉眼泪，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在他彻底失去力气、从床上掉下来之前，这恐怖的动静终于停止了。纳斯塔霞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就又发现了自己现下可怕的处境——刚才的地震震塌了地下室的楼梯。纳斯塔霞所待的一小块地方被接连起伏的土壁包围挡住。刚刚破裂的天花板也被后续升起的泥土封死。纳斯塔霞动动脚。脚链的一头已经跟着后半张床一起埋进土里，压得严严实实。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向外求救。

　　纳斯塔霞的眼泪掉的比刚才更汹涌——但在“活下去”这件事上他从来不含糊，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做到——

　　他松开抓着床头的手，踩到刚才怎么也不敢碰到的尸骨堆上，哽咽着挑拣出大小合适的石板，然后慢慢攀上最高的那座土坡，竭力伸长了手臂，用石块敲击头顶。

　　他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听见这虚弱的声音、听到声音的人会不会来救他……但这些额外的想法根本没有钻进他的脑袋里。他只是执着地敲击，敲击，持续这一个动作。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纳斯塔霞的手臂已经失去知觉。他隐约听见，似乎有什么人从他头顶上迈过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急促地、连续地抬手敲击。

　　救救我吧。他绝望地、虔诚地喃喃出声。

　　我会把你当做神来对待。

　　*

　　没有想到地下还有漏网之鱼。

　　伊万走下泥土构成的阶梯，扫是周围，慢慢挑起眉。即便眼下的场景已经被他的异能破坏的七七八八，但他还是看出了这个地下室本来是作何用途。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某座土堆上把他引下来的人。灰头土脸，看不清面貌。但光看她的装束，还有地上散落的部分骨殖——能够判断出他们都是这家主人所犯下的罪孽。

　　伊万不在乎刚才死去的城堡主人是善是恶。他杀他只是因为对方成了费奥多尔大人的目标。此刻知道对方只是有表面的好名声、内里藏污纳垢，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不如说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有关这部分情绪的能力。伊万只是对地下室没有更重要的机密感到遗憾，然后他便百无聊赖地抬起手，指向土坡顶上把他引下来的女人。

　　*

　　得救了！

　　纳斯塔霞狂喜的表情维持了不到两秒，在那个天降神梯落到自己面前的人抬手指向自己的时候感到了一阵心悸——那是可以被称为“死亡”的预感。他尖叫，“不要！”他蜷缩起身体想从原地跑开，但一脚踏空，从土坡上骨碌碌滚了下来。

　　伊万的手顿在半空。脚边的泥土停息活动。
　　【无聊，杀了她早点回去……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我该怎么办？……这是不对的。我要留下她，保护她……】

　　伊万脸上无意义的微笑逐渐变得迷惑。他皱起眉，用手抚上心口。
　　【怎么回事？……我的想法被篡改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杀意”确实变成“保护欲”了。】

　　很不幸的，纳斯塔霞抱头滚到了死神的脚边。一段土坡他不知被戳出地面的石头碎片扎了多少下，直到一头撞到伊万的小腿才停下来。他痛叫一声，哆嗦着抬眼对上低头的伊万，“求你……”他呜咽着说，根据自己讨好老爷的经验颤抖着伸手轻拽对方的裤脚，“求你，我什么都能做的，不要杀我好不好……”

　　“……”伊万越听越心软。他的理智和感性似乎在这一刻割裂开来。或许是脑部做过手术的缘故，伊万可以完全不受后者的影响。于是他的面上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点淡漠的困惑。他弯下腰，掐住腿边女人的下巴，强制她抬起脸。【……是声音吗？】他沉思，【改写思想……那倒的确是有用的能力。或许主人会喜欢她。】

　　纳斯塔霞不知道这一套对来人是否有效。一般这个时候，老爷已经体贴地丢下他走开了。但对面这个人还在用力掐他的脸。对方一脸高深莫测。纳斯塔霞猜不出他的想法，只能在满脸泪水中哆嗦着、战栗着露出一个小小的、讨好的笑容。

　　——伊万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脏污、被泪水冲刷出白痕的难看笑脸，嘴角慢慢勾起了同样的弧度。

　　*

　　【白得了一个异能者吗。】

　　简陋的书房里，哒哒哒敲击键盘的声音一时停下。电脑荧幕的光折射在这张苍白的、青年的面孔上，光标在他猩红色的瞳孔里闪烁。
　　【或许有些太巧合了……但是，果真是精神系异能的话，是间谍也不亏本。】

　　“带他回来吧，伊万。”费奥多尔淡声说，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次干得不错。”

　　于是联络器对面的下属再一次夸张地开始了歌功颂德。费奥多尔一字未听，而是咬起了食指的指节。

　　【伊万有事情瞒着我……他是绝对不可能背叛我的，毕竟我已经留下了“安全措施”。那么就是经过他的判断，瞒着我会更好……是对方误导了他？越过我吗？可是已经确认过其他的“聪明人”都不在这附近……】

　　他想起某人的能力，脸色微微发黑。
　　【应该不会。】

　　【……无所谓。等伊万把那个人带回来，就能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他考虑清楚。冷着脸关闭了单向的联络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