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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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这是社长买给乱步大人的！”
“喵~”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有用！这些全部都是乱步大人的份！”
“喵呜。”
“等一下，猫咪是不可以吃奶油的，会乳糖不耐受哦。”
“哼哼，听到了吧！与谢野是站在乱步大人这一边的！二比一，你不准吃蛋糕！……呜哇！”
“乱步前辈！”
乒里咣啷。
蝰蛇在两个小孩加一只猫的吵闹声里睁开眼。在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他的反应就是伸手去摸刀。
……没有摸到。
武器被卸下了。蝰蛇冷着脸坐起来，四下打量，他所在的地方像是一间办公室。有很大的办公桌和转椅，而他躺在正对面的沙发上。
身上的伤口被包扎过，手法很专业。坐起来的幅度太大，腹部的伤似乎又有崩裂，蝰蛇若无所觉。他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拂过上半身的绷带，低头看到自己披上一件男士的深绿色羽织。
隔着一道墙和一扇门，还有人在打闹争吵。蝰蛇侧耳分辨，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还夹杂着嗲声嗲气的猫叫。
蝰蛇在心里皱起眉。他讨厌猫。
但他面上未露出什么声色。只是悄无声息地起身，在办公桌上找到一只圆珠笔，握进手心里。
*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了。与谢野被吓了一跳，反射地抱紧了黑猫。黑猫不悦地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蹿出来，跳到乱步的办公桌上。江户川乱步眼疾手快地撤走了自己的蛋糕碟子，跟着不满地看向办公室门口，“真没礼貌哎，你！”他大声说，“进来前不知道敲门的吗！”
蝰蛇漠然扫视眼前的两人，迅速做出判断：男性，未成年，手里有餐叉，肌肉无力，无威胁；女性，未成年，衣服里有手术刀，未经训练，无威胁。
他看到自己的刀剑就放在那男人面前的桌子上。于是手指微微收紧，咔哒一声，圆珠笔摁出了笔尖。
“等一等！”从理直气壮到气急败坏，乱步只用了一秒钟，“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他大声说，“满脑子杀人灭口！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哎！”
这句话似乎很有问题。导致听到的两个人同时僵住了面孔。与谢野晶子掩饰性地低下头，伸手摸自己的手术刀。蝰蛇面部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一下。食指在圆珠笔笔杆上摩挲，最后还是放松了手掌。
乱步也卡了一下壳。他悻悻地看了一眼与谢野晶子，放下了手里高举的蛋糕盘子。在话出口前他就知道，“救命恩人”四个字很能刺激到面前的杀手。不过一时忘记了与谢野晶子。她被带回来不到一年，虽然能够看似无障碍地与人谈话社交了，但是对异能力的使用还是心怀芥蒂——这也是昨晚蝰蛇被带回来，社长却没让与谢野用能力救治对方的原因。
【本来嘛。我们和那个讨厌的森什么什么又不一样。】
【……但是说错了话。要被社长念叨了。】
想到这里，乱步坐回原位，用手撑住脸，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
【啊…真是。蛋糕都不好吃了。】
与谢野看起来很想离开当下的场景。但是在她的认识里乱步手无缚鸡之力，对面又是个看起来就让人心生警惕的危险角色。于是现下她只是逼迫自己留下来，手在外套里握住手术刀，提醒自己是为了保护乱步前辈。但其实蝰蛇的视线根本没放到她身上，只是凝视着刚才说出了关键字的乱步。
“你们，”他的声音和吐气就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的人那样，嘶哑、艰难，与谢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才出现了错觉，她仿佛听到这个人说话时还带着蛇类的嘶嘶声，“想要我做什么？”
黑猫趴在桌上，惬意地旁观这场三人间的对峙。它的尾巴甩在办公桌上，啪嗒啪嗒响。
*
福泽谕吉回来，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三个小辈都已经在里面坐好。与谢野晶子在最右边，沉默地低头剥着手指；乱步在中间，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蛋糕；最左边，昨晚捡回来的年轻人则漠然地盯着虚空发呆。福泽谕吉的视线却在第一时间略过三者，落到最后一个人脚下、绕着他打转的黑猫上。
【他很讨猫的喜欢。】
福泽谕吉平静地想，抬脸对上乱步幽幽地凝视。
“……”他轻轻咳了一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把手里的购物袋推向左边的人。
蝰蛇平静地投来视线。
“你的衣服，太脏了，”福泽谕吉说，言下之意没有把那身衣服留下来，“我的衣服可能不太合身……给你买了新的。”
蝰蛇怔了怔，伸手拉过拎袋。望了望，里面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深色羽织。大概是之前自己的女装让对方产生了错觉，拎出来展开之后发现，虽然是男款，却很尽心地挑了件花纹对男士来说过于繁复花哨的。蝰蛇顿了一下，看向福泽谕吉。对方实在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深意。和之前送女装的侮辱不一样，似乎真的认为他喜欢这样的。蝰蛇太久没接受过这样不带目的的赠礼，迟疑了很久，才慢吞吞说，“感、谢。”
与谢野晶子侧侧头，她听出来了，蝰蛇在说话的时候声带确实还会发出奇怪的嘶音。但是社长和乱步前辈对此都毫无特别的反应。于是晶子也跟着低下头，当做没什么奇怪的。
福泽谕吉颔首，表示接收到这份感谢。然后他说，“你今年多大了？”很努力地在打开话匣。
“我、不记得。”蝰蛇迟疑一下，很努力地回想，“大概、有二十吧。”
“哦。”福泽谕吉点点头，然后发现找不到话说了。
乱步饶有兴致地托着脸，笑嘻嘻看着两个人陷入诡异沉默的怪圈。
蝰蛇大概是习惯被人注视打量的。但是这种漫无目的的沉默使他有些焦躁。他低头，不高兴地看那只瘫倒在自己脚面上、懒洋洋打哈欠的黑猫。
【走开。】他用眼神这么说。但黑猫看都不看他，自顾自舔着爪子。舔着舔着舔到蝰蛇的脚腕上，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毛骨悚然，抓着扶手的手背蹦出了青筋。
江户川乱步看不下去，弯腰抱起猫，随手把它往福泽谕吉那里推过去。黑猫扭着身子挣扎，尖叫一声跳到与谢野怀里。与谢野猝不及防接住猫咪，同盯着她的社长面面相觑。
“你要不要留下来。”乱步自顾自发出了邀请。对结果很笃定的样子。
蝰蛇茫然了一下。乱步能看见他的左眼瞳孔微缩，一条小小的黑蛇在金色的湖泊里扭动起来。【是要我留下帮忙办事的意思么。】他想，【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之前帮家族做事是为了报恩，可是现在出现了第二个恩人。】
“NO，NO，NO，”乱步摇着食指，“我们跟那群家伙可不一样。我是问你要不要换份工作，不是叫你来‘报恩’。”他对自己之前说的话毫无记忆，“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现在侦探和社医都有了；虽然社长很能打，但不能什么事都叫社长跑去做吧？那太没面子了！”他说，“你要不要来当第二个‘武装’？”
“乱步……”福泽谕吉很想阻止乱步的自揭其短，但是，侦探先生说的毕竟都是无可反驳的实话；于是福泽谕吉也只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接着，他同样沉稳地看向蝰蛇，等待他的回答。
【第二个。】蝰蛇想。
他突兀地说，“我认得你。”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提起这个，“你是银狼。”
“是。”福泽谕吉说。
“你当初为什么要……”他不想用其他人口中的“背叛”来形容眼前这个人，“——离开？”于是他挑选了另一个字眼。
“因为我找到了我可以做的、别的事。”福泽谕吉平静地说。
“……你觉得之前是不该做的事吗？”蝰蛇茫然地问。
“我不知道，”福泽谕吉说，“但我想那是错的。”
“……可是我就在做错事。”蝰蛇说。
“之前的我也是。”福泽谕吉说。
蝰蛇犹疑了。他的茫然写在脸上，看起来从冷酷的杀人武器变回一个犹疑的年轻人，“你、”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磕磕绊绊、吞吞吐吐、词不达意地表述自己，“你是、为什么要……你是为了你自己、吗？”他其实想问，【你为什么挑中我？】
乱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出声。①
福泽谕吉则错误地理解了这个问题。他以为蝰蛇是问他，为什么从一个杀手变成好人、去做好事。他思考了一下，也很坦然地答，“是为我自己。”
——与其说之前所做都是错误……不如说，他的选择从来发自本心。一开始为政府做事，去刺杀那些政敌，“国家的蠹虫”，也不过是相信如此做能够还政治一个清平局面。后来发现自己是被蒙骗，是在走歪路……他也很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抽身。那之后不清楚自己要往哪里去，也只是帮着正直的人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夏目老师给自己指出明路，那么自己就要这么走下去……一切都是出自本心的选择。
……但蝰蛇和过去的自己不一样。他看起来毫无选择权。
福泽谕吉现在，出自本心地给他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