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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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的待客室内。
红色的烛火。绣金的烛台。梅子酒。漆茶盘。装酒的杯子是竹杯。不伦不类的搭配。①
但是被接待的客人半点未察觉哪里不对，甚至以此恭维主人家，“……不愧是老派的人家，鄙人还未见过如此的风雅！”他的自称与说话方式也都奇怪极了。
“……”主人家未对他的说话做出回应。菊目三郎感到紧张局促极了。他只是横滨本地贫民人家出生的小混混，借着这几年租界的东风，拉扯起了自己的势力。如今港口黑手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菊目三郎跟着港/黑的动向，在这庞然大物所过之处留下的残羹冷炙中，很是得到了一番好处。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什么打算把自己的小组织经营到能够与港/黑比肩的地步的野心。相反，里世界的大家都知道，港/黑首领的年纪已经够大了。说的难听一点，不知道能有几年好活。港/黑的风光不知道还能维持几年。至少菊目三郎已经“居安思危”，急切地想着能够洗白上岸了。
他搭上了着公家的线人，几经周转联系到这位大人物，想要投诚。在见面之前，菊目三郎还是有几分自傲的。他觉得横滨本地的大家族们，都是旧时代的产物了。他们古板，保守，僵化，闭门不出，不知道现在的横滨是怎么样的局势。而自己虽然与那些大组织不能比，但是从一个贫民流浪儿混成一方小势力的首领，当然也是自己有本事。按照帮派内军师们的说法，多少也是个新贵人物吧？
菊目三郎意气风发地来，气势却在见到下人管家们的那一刻就先衰弱下来。他唯唯诺诺地跟着那些面无表情、但就是有一种高高在上气场的侍女们，穿过长长的木质回廊，然后进到偏僻、但还是宽敞的和室里。他不自在地在案桌前盘坐下来。而那案桌上也什么都没有。待客的侍女冷淡地说主人家要晚一点儿过来。而菊目三郎只能连连应声，说我知道了，请不要在意。而侍女就真的不在意的退了出去，把客人一个晾在屋子里。
【什么啊，这个婊/子。真是狗仗人势…不知道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想扒着你菊目大爷呢！】
【哼，老古板……现在谁还在这样的地方招待客人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是那老一套，不是只有电视上的大河剧才这么演吗？……歌舞厅和夜总会这样的地方怕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外面是什么声音？啊？是她们在笑吗？那群婊/子！敢嘲笑菊目大爷我！…等我谈好生意，把你们讨过来……哼！】
菊目三郎心里愤愤。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没办法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粗鲁勇武地站起身来，去拉开移门，威吓地向那群狗眼看人低的贱女人们举起拳头。相反，他只是盘坐在原地，局促地用手掌去捋平膝盖上西裤的褶皱。他努力回忆电视剧里那些公卿人家的坐姿，疑心自己的盘坐并不标准。这想法像条盘蟒绕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急促，脊背生汗。
……他竭力使自己不要去想坐姿的问题。于是转而打量起房间的布置。之前他走在回廊上的时候，看到许多比这里要大的屋子。但他不知道是否会客室本就这么偏僻，于是也不好意思出声询问。幸而房间里看起来布置并不少。墙上挂了一幅汉字。毛笔的连笔一塌糊涂。他也不认得是写了什么。靠墙的矮柜上有精致的瓷器插花。两支疏白的花朵探出瓶口。菊目三郎正不清楚自己坐了多久，两条腿都有些发麻。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细看一下房间的装饰，活络一下双腿……房间的移门便被拉开了。主人家走在最前面，后头便是一连串的侍女涌入。用漆盘端来茶具和美酒。摆上两边的案桌。菊目三郎不知怎么就低下了头，盯着桌面，任由余光里那些裙摆花一样地来来去去。
——等到侍女们撤走了。没有其他人在场，菊目三郎方才说出了先前的恭维之语。他举着小小的茶盏，抿了一口，称赞说，“很爽口的酒啊！”他没抬头，也就不知道对面桌案上摆的是与他截然不同的茶水。
那位阁下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菊目三郎没细想这声笑的深意——但是总归，大人物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于是菊目三郎恭敬地低声说起自己的来意。里世界最新的消息，公家的走狗，剑客银狼，在最近同政府的某些人翻脸了。开始没有人相信。因为他们才不相信银狼在做了那么多脏活儿以后，说要金盆洗手，就真的能全身而退——除非银狼的死讯一起出来，他们才会相信。后来情报贩子那里有了更准确的消息。据说银狼是有了更大的靠山，出面保下了他。②
银狼隐退了——姑且算是他与原来的雇主们好聚好散吧。但银狼毕竟也是里世界公认的“第一剑客”。他走了，能够保证封口，不与原来的雇主们对着干，那也无所谓；可他留下的活儿没人能干了，这就是个大问题。里世界哪儿那么快找到一个跟之前的银狼同样水准的刺客呢？
——而这就是菊目三郎瞅准的机会了。他很乐意帮着处理那些脏活。至于干不干得来……他是这么想的，银狼毕竟只有一个人。而他的组织少说也有那么百来号下属，还能继续吸纳新成员。那么多人可用，还比不上一个银狼么？港/黑以前也只是个小小的自卫组织。但现在势力经营到那么大，不也是上头有人保驾护航的结果么？菊目三郎又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是想要多一条出路罢了。
就他所知，别的帮派可还没想到这个机会。那么他菊目三郎就是最早投诚的那一批老人。军师们也帮他分析过了。对于此行，他很有信心。
“我姑且明白菊目桑您的来意了。”主人家慢悠悠地说，“但那倒不是顶要紧的事……我们可以留到之后慢慢谈。”那位阁下没有立刻答应。菊目三郎也不失望。他知道这些贵族做事总是这样的，慢悠悠的，一拖再拖，不明着答应，也不明着拒绝。留着之后再说，也就是有希望的意思。于是菊目三郎恭谨又不失愉快地应了是。
“菊目桑是第一次来拜访吧……我家的下人，为您准备了一支待客的歌舞。还请菊目桑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意，要好好欣赏才是。”那位阁下这么说，菊目三郎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先前对老派家族看不上自己的怀疑抛到九霄云外。那位大人拍一拍手，移门再拉开，一个美人就膝行着进来。
“这是雪枝子。”主人介绍说。
菊目三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样的场景他是真的只在大河剧里看见过。那美人穿着素色的和服，暗红色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髻，手里拿一把描红绣金的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飞红的眼妆。随着主人家的低声下令，纸门外响起了幽幽的三味线配乐。那女子跪着，再福一福身。便开始了这场诡异、又妖媚的表演。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