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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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您的想法很明确了，”福地樱痴说，“您打算怎么做呢？”
“不敢当，我不过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鲁愚低声说，“这个世界的问题根源还在思想上。”
[与其说是我想要怎么做……不如说，已经有一个世界向我证明了，怎么样才能够成功。人民群众自己就是很好的实施者。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我不过是给了他们一枚种子……可惜没有人相信我。]
他又变回了那个谦虚、柔和的年轻人，他说，“唉，我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振臂一呼、就能引导革命什么的……就只能教教书，让这里的孩子们多学一点知识，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知识还是很重要的。”
可你教给他们的又是什么样的知识呢？只是识字、说一点外语，还是说，你要教会他们如何反抗世界呢？福地樱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蓦地笑起来，“费奥多尔君是您最出色的学生么？他对您的思想了解了多少呢？”
鲁愚听到这个问题，五官都跟着皱起来，苦巴巴地说，“陀陀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他倒是跟我想的不太一样。”他唉声叹气地说，“大概看到太多不做人的异能者了吧……他觉得问题在异能上。”①
“可是，要我说，科技本身有什么错呢？”
福地樱痴的姿态放松下来。本地的生活并不富裕。鲁愚所住的地方也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屋里不少家居都是他救下的居民送来的。他跟福地樱痴坐的板凳和面前的书桌都不是一套。福地樱痴的凳子有些矮，他人又生的高大，直挺挺地坐在那上面久了，还是有些难受的。此时他岔开伸直了两条腿，上身后仰，四肢舒展开来，不由舒缓的出了一口气。他说，“您会想要纠正他的想法吗？”他饶有兴致地问。
“不不不，那是他自己的事，”鲁愚矢口否认了，他连连摆手，“学生有自己的想法才是做老师的最开心的事情……谁都不能肯定地说，和我不一样的就是错的。”
“——即使他和您不是同路人？”福地樱痴问。
“……”鲁愚笑起来，“谁能肯定，他和我不是一条路呢？”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福地樱痴。
[是你对他说了什么吗？还是说，你从他那里知道了什么呢？]
福地樱痴笑叹着摇摇头，摘下自己的军帽，又戴上。他突然说，“有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已经老了……愚先生，您知道吗，‘不死军团’的那个提议者，就跟您差不多大呢。”
鲁愚温和地说，“恐怕我在这方面并不能与之相比……我不过是个拾人牙慧的学习者。”他礼貌地恭维说，“您也尚未老去——至少您还没到自称‘老夫’的年纪。”
“老夫……”福地樱痴咀嚼着这个自称，蓦然笑起来，“后生可畏。”他感叹着站起来，抻抻衣摆。这次是真的准备走了。
鲁愚坐在原位目送他。福地樱痴拉开了房间的门。
“……福地先生！”他开口叫住了他。福地樱痴闻声回头。
“——您觉得您是战争造就的英雄吗？”鲁愚问。
福地樱痴深深地看他，望进他的眼睛里头，“愚先生，不要忘记，”他笑着说，“——您也是战争造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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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难办的要死，”鲁愚走到了屋外，叉腰呼吸新鲜空气。这一片的屋子都是拿新伐的木头和竹子搭起来的，好几家的屋顶还是稻草和挡雨棚的混合产物。鲁愚所住的屋子也只有两三间单间的房间，占地面积很局促，但是最早被搭建完全，不过现在混在这片民居里也并未有什么突兀。
如今的地面还是泥土地，一到阴天就往屋子里返潮。房屋间的道路很有些坑坑洼洼，姑且也先用厚茅草铺上了一层。费奥多尔领着一群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在屋前留下的空地上拿着树枝练字。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快要二十，年纪小的就像当初的费奥多尔。扛着木柴和农具路过的中年人们都有些羡慕，期期艾艾的，但没有磨蹭，望上一眼便加快步伐往工地或是农田里赶。鲁愚把一切竟收眼底，总算感到一点平静。他没学过道路设计城市布局，当时身后拖家带口的领着一群人，只想着早早安定下来，于是潦草地画了张图纸，像是方格纸一样的布局。难为人们照着那张设计图，还能弄出当下这样还算整齐的景象。
——不过他也算干出经验来了。这不是他建的第一个根据地。前头两个基地被他矮子里拔高个，挑出几个负责人，自己管自己的生活去了。要不是在别的国家，离得太远，赶路运输不安全，他还指望着那两边能给新开的地图运点物资、接济一下。
他凝望着费奥多尔教书的景象，视线在一堆萝卜头里挑挑拣拣。那个刚成年的男孩似乎不错。鲁愚思虑着。他是孩子当中学的比较快、跟得上进度的那一个。而且有改变现状的想法，会在课后跑来进行额外的讨教，也很尊重年纪比他小很多、又长着欧洲面孔的费奥多尔……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是……叫做恩吗？
费奥多尔纠正完几个拿不住树枝的小孩子的手势，看向这边。鲁愚笑着冲他招招手。费奥多尔从人群里走出来，几个同龄的孩子羡慕地看他一眼。
“老师。”费奥多尔说。语调很平静。看起来没有记仇先前福地樱痴来时他被赶出去、不让他旁听的事情。
鲁愚也不提福地樱痴是否私下找费奥多尔聊过天的事，只问他，“你觉得克莫伊恩怎么样？”
“……邦恩吗③。”费奥多尔也回头看一眼，客观地评价，“不怎么样。但已经是这批人里最好的选择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鲁愚头疼的呼气。他烦躁的抬手挠头，费奥多尔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跟着转移到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上。
[他又不是天生卷发。]费奥多尔不知道第几次这样想，[看起来总是这么乱……他是从来不梳头吗？]
“您很着急要离开吗，老师。”费奥多尔问。
“嗯…本来以为日本能再拖上两三年呢，”鲁愚回答，“但看福地先生的意思，欧洲那边会先忍不住吧。”他喃喃，“——就是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方法。”才能在一年之内终止当前的局面。
费奥多尔听到他的判断，眉眼间毫无波澜。
鲁愚看着他。三年过去这小孩个子蹿到了他的下巴。[陀陀现在要有…十一、十二岁了吧。]他出神地想，[不能总让他跟着我满世界乱跑啊……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去上学吧？]
[虽然现在是穷了点……但是说到底外面还是科技社会。他在深山老林待久了，出去不会和现代社会脱节吧？不过他挺聪明的，学东西也快，说不定在学校里能跳级——总归比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出息的多了。]
大概养孩子就是有这么多烦恼吧。鲁愚满怀忧愁地抬手摁住费奥多尔的头顶，搓乱对方同样的一头黑毛。费奥多尔没有反抗，只是眼部肌肉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我待会儿去甘蔗地里看一看，他们之前说有小动物闯进来…你等一下，我先去把教案抱给你吧。”鲁愚对手底下的黑脑瓜在想些什么无知无觉，回身就打算把自己的英语课程任务一并托付给可靠的弟子。大概是想到未来心情不错，他边走边低声哼着稀奇古怪的歌词，“[我的家在东北……那里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④”
鲁愚很没有唱歌的天赋，至少费奥多尔觉得任何一首正常的歌都不应该有这样稀奇古怪的调子。他唱歌唯一的优点是咬字还算清晰，已经学会了中文的费奥多尔勉强能听清他在唱什么。但对于来历不可究的老师随口哼唱的歌词中所透露的信息，费奥多尔只是漠然地抬抬眼。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