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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9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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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沉着脸,大步向前走,路上一言不发。徐言被他牵着,一边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偷偷觑他的脸色,脚下一个踉跄,陆昭脚步一缓,没看她,步子却小了许多。
多日不归,营帐一直有人打理,里面还算整洁。陆昭挥退左右,沉着脸看向徐言,“不是说了让你在小院里等候?有秋容秋月陪你,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州府到军营这一路路程不短,她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跟过来的。亏他还担心她待不住,特地把蔚县的两个婢女接过来陪她,结果……
徐言抿了抿唇,看看他的脸色,本能地有点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低下头不看他,一只脚下意识地在地上画圈圈。
陆昭低头看去,就见她衣摆和鞋子有些浮尘,但鞋底还算干净,这就更让人奇怪了。她若是自己跟来的,衣摆和鞋袜应该沾了大量尘土才对,绝不可能是像现在这样。他心中想了很多,最后出口的话有些凝重,“谁带你过来的?”
徐言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依然没有其他反应。
陆昭眉心拧紧,以为她故意隐瞒。他心中设想了很多,甚至怀疑是不是身边有居心不轨之人故意将她送来。军营重地不比他处,擅自闯入,一个不好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就像刚刚,如果他晚到一会儿,耿山的那支长枪恐怕已经刺穿了她的脖颈。
“到底是谁带你过来的?”陆昭一手按住她肩头,力道之大让徐言觉得肩膀都痛了。
这次她没抬头,却飞快地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
陆昭还待追问,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他将徐言往身前揽了一下,低头去看她的后衣摆。只见后衣摆上尘土满满,一看就是在地上拖久了——她是附在车底跟着进来的!
脑海里回想起当初在蔚县进城时的情景,陆昭看着眼前的孩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就在蔚县进城时用了那么一次,她不但学会了记下了,还学以致用,甚至用得把他都给骗过去了。
“什么时候藏到车底下的?”陆昭给气笑了,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腰侧的伤暂时不宜骑马,他就让徐广准备了马车,顺便带了些东西过来。她倒是机灵,窜到车底下藏着一路跟过来。
徐言听到他笑了,抬起眼皮小心地看了看他的神情,感觉危险好像解除了一点点,于是抬手做了个搬运的动作。随后乖乖站定,抱拳做了个求情认错的动作。
果然,陆昭心道,趁着下人往车上搬东西的空儿藏身到车底,这一路这么远的距离,难为她一声不吭地坚持下来。
这孩子聪明过了头儿,陆昭看着她这幅乖乖认错的样子,心想得给她好好紧紧弦,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日是他及时出现拦住了,下次呢?下下次呢?她这么随心所欲地做事,早晚有一天要栽跟头。
想到这,陆昭脸上的神情更难看了,他冷漠地看着她,寒声说道:“是不是嘱咐过你乖乖在小院等着不许乱跑?”
徐言咽了咽口水,迟疑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想分辨,她就是不想自己待在那儿,跟别人在一起没有跟陆昭在一起舒服,他们都看不懂她想说什么。
陆昭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打定主意要把她这任性的性子压一压,“你当时是不是点头答应了?”
徐言本能地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想不清楚,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陆昭笑了起来,揉揉她的额发,声音也变得温和,“今天给你上一堂课,知道什么叫言出必行、言而有信吗?”
他明明在笑,声音也很温和,可徐言忽然觉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就想跑。
陆昭一把捏住她后脖颈,把她拎到桌案前,一手制住她,一手铺纸磨墨,提笔蘸墨仔仔细细地在宣纸上写下“言出必行”“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言信行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边写一边解释每个词语的意思,洋洋洒洒一整张,字体风神潇洒,苍劲有力,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
可徐言越看越觉得害怕,下一刻,陆昭把她推到桌前,把笔往她手里一塞,“看到这张字了吗?今天临摹二十张,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睡,写不完就不用睡了。”
陆昭:孩子不听话,多半是作业太少,闲的!
徐言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你疯了!
陆昭扶着她的脑袋调转方向,让她的目光落在纸上,“好好写,写不完今天的晚饭就只有青菜了。”
话音刚落,就见徐言把笔一放,随即往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锭银子——你不给我吃,我自己去买!
陆昭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里是军营,没有我的允许你看谁敢卖给你?”
徐言闻言气得原地打转,半晌想到什么,从桌后转出来就要往外跑,陆昭也不拦她,在她快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除了军营没有其他地方有吃的,山上你就不用想了,能吃的基本上都被吃了。”大军在这驻扎近一个月,当然要时不时上山打猎加点菜。
徐言猛地回头,气呼呼地看着他。
陆昭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回城的话,没有马车,以你的脚力恐怕走回去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那你怎么办呢?既没有饭吃,也没有睡的地方,在城墙底下饿一夜?”
他脸上带着笑,语气慢悠悠的,可徐言听了都快气炸了,只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可恶,她当初怎么就救了这么个人!
陆昭将她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笑了起来,“怎么?后悔救我了?那你大可以走,我说过,你来去自由,我不拦着。”
徐言听完站在原地不动,细细想了一会儿,想当初没陆昭的时候她也没饿死,现在有陆昭了,不是让乖乖听话就是拿不给肉吃威胁她,还逼着她写大字……
走就走,她还能饿死自己不成?
想到这,一撩帘子就要出去。刚迈出一只脚,后面陆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倘若你今天走出这个帐子,那你我就没关系了,至于存在粮铺里的那一百七十九两银子……”
徐言猛地回头,就看到陆昭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地说道:“就是我的了。”
徐言迈出去的那只脚猛地收回来,她风一样冲到桌案边恨恨地朝陆昭伸出手。
扒在马车底下那么久,手上的痕迹还在,陆昭看了眼那双有些粗糙的手,又看了看手的主人气呼呼的样子,展颜一笑。
徐言被这笑容晃了一下,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心里还想着这人笑起来真顺眼,下一刻想起陆昭还扣着她的银子,气呼呼地又往前伸了伸手。
陆昭把她的手推回去,“咱们当初可没说什么时候把本钱还你,你现在朝我要也没用,银子不在我这,都投进铺子里了。”他特别无赖地两手一摊,“我没钱。”
徐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如果词汇够丰富的话,她应该能明白这就叫“无耻”,偏偏她书读的不够多,知识储备还不够。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这字帖写还是不写?”陆昭往前探了探身子,询问道。
徐言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字,再想想自己的银子,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陆昭再加把劲儿,“你看,留在这里,写完大字就按时按点有饭吃,有菜有肉,日后我还能教你武功,也能按时把利钱给你。当然,如果不写其实也没关系,小恩公你上能爬树打鸟,下能捉野鸡野兔,还能自己动手烤着吃,虽然少了个挑鱼刺的,但是也不一定非要吃鱼……”
话还没说完,徐言就走到桌边,乖乖拿起了笔。她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陆昭却笑了起来,只是怕再把人惹毛了,没笑出声。
他揉了揉徐言的头,脸上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有些事总得让你明白。”
徐言听不明白,她只知道,为了银子和吃的,她还是要写大字,写不完就没肉吃,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