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欢》景知之

27、027剿匪

　　清晨，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已经泛白，太阳尚未升起。

　　这是整个衢山最安静的时候。

　　衢山的外围，一小队人马乔装打扮隐在树丛间快速行走，这一队人不算多，只有几十号人。个个身上插着树枝草叶作为隐蔽。他们脚程极快，不多时便抵达衢山脚下，消失在树丛之间。

　　过了不久，官道上隐隐约约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烟尘四起，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大队人马源源不断地行来，高高举起的旗帜上绣着一个鲜明的“晋”字。

　　山上警戒的守卫被震动声惊动，看到山下的大队人马时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发现那鲜明的“晋”字依旧旗帜招展。

　　“晋州军攻山了！晋州军攻山了！”

　　何进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吵得脑壳疼，这两日粮草充足，大当家和军师慰劳众人辛苦，山上彻夜灯火不熄，昨夜闹到丑时过半才歇下。他这会儿睡得正香，被吵醒了满脸不耐烦，“瞎嚷嚷什么？晋州那帮龟孙子又不是第一次攻山。”

　　自打晋州军来了湖州，大大小小的攻山战不下十几次，几乎每隔一天都要来一次，还不是每次都被打回去了。

　　“何、何大哥，他们这次人多……”

　　“能有多少人？”何进半坐起身抹了把额头，烦躁地说道。

　　来喊人的山匪眼里闪过惊慌，“不清楚，说是、说是至少有上万！”

　　“你说什么？！”何进登时清醒了个彻底，一把抓过他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有多少人？！”

　　被抓的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山顶的斥候回报，可能、可能有上万人……”

　　“不可能！他晋州侯哪来那么多兵马？”说着随意把衣服一穿急匆匆赶到正义堂。

　　大堂里庞文和周元及众人已经都在了，何进算是来的最晚的。

　　“何兄弟来得正好，山南这条路就由你带领忠义堂的兄弟镇守。常兄弟你带信义堂的兄弟守西路，钱万带永义堂的兄弟守东路……”庞文快速说道，“此次晋州军来势汹汹，看来是等不下去了，誓要剿灭我们。兄弟们，朝廷不管咱们的死活，这群狗官只知贪赃享乐，他们不肯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要自己挣出条活路，那么多仗咱们都挨过来了，今日众兄弟齐心协力，将晋州军这帮孙子打回老家去，待得胜后，我和军师亲自给大家敬庆功酒！”

　　“杀狗官！反朝廷！杀狗官！反朝廷！”

　　大堂里众人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情绪高涨。

　　“晋州军这帮孙子，先前小打小闹的可憋死爷爷了，今日就让他们知道爷爷的厉害哈哈哈哈！”常荣朗声笑道。

　　大堂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周元抬了抬手，大堂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一静，他目光扫过众人，“晋州军先前数次与我们交手，互有胜负，但他们先前战功赫赫也不是假的，大家务必戒骄戒躁，不可轻敌。此番守住山头，大当家已决意称王，到时在座诸位都是开国功臣，这一仗就是开国第一仗，封侯拜相在此一举，元在此预祝众兄弟旗开得胜！”

　　众人听闻此言群情涌动，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若庞文真的称王称帝，那他们就是开国功臣，一时之间战意高涨。庞文见火候差不多了，命中人各自按照先前的吩咐戍守一方。

　　待众人离开后，满脸的笑容收敛起来，忧心忡忡地看向周元，“军师，斥候回报这次晋州军足有上万人，可惜先前得到的消息他们明明只有三千人马，眼下咱们衢山不过区区两千余人……”

　　周元眉心印下一道褶痕，目中也有疑虑，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大周律法规定，诸侯养兵不过八千。府中私卫不过两千，便是掏空晋州侯的家底也不过万人。晋州西有羌族虎视眈眈，北有突厥枕戈在侧，陆岭不会为了攻打衢山赌上整个家底。”

　　“那这上万人？”

　　“要么是私募来的私兵，要么就是有人暗中相助。若是前者，陆岭就是自找死路，他的晋州军数次剿匪立功，功高震主，朝堂上不管是皇帝还是世家，早看不惯他，一旦他招募私兵的事捅出来，一个造反谋逆的罪名是跑不了的，陆岭没那个胆子。可这种时候，谁会帮晋州军呢？”周元说着看向正义堂外，目光穿过晴空似乎想看到什么，可晴空朗朗，唯有阳光破云而出。

　　衢山北边是悬崖峭壁，飞鸟难越，晋州军兵分三路，顾寒江亲自坐镇中军，耿山率领西路军，褚玉书领军东路，杀上衢山，成败在此一举，势要剿灭衢山匪患。

　　“杀！杀！杀！”

　　耿山压抑多日只能隔靴搔痒，不能正面打痛快，早就按奈不住。眼下顾寒江终于下令开杀，当先冲杀出去，率领西路军如出山之虎纵杀上去。

　　衢山山匪为了守护家园，争夺开国之功战意正盛，晋州军为了剿灭山匪建功立业亦是奋勇无双。双方从日头初升战至日头高悬，衢山上尸陈遍野血流成河。

　　正义堂里，庞文已经亲自加入战局，只剩周元负手而立在大堂中等候消息。

　　忽然门外一阵骚乱，接着几个人灰头土脸地跑进来，急慌慌地禀告，“军师，不好了，后山粮仓起火了，弟兄们想要灭火，可是这会儿起了风，火势太大，控制不住了！”

　　周元听了这消息，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终于来了，他想。

　　“前山战事紧急，抽不得人手，这样，你调集正义堂守卫都去粮仓灭火。”他快速说道。

　　“可是，人都调走了，大堂怎么办？谁来保护您？”报信的人迟疑。

　　周元摆了摆手，面上显得十分焦急，“若是山下守不住，敌人攻上来正义堂这点人也不顶事，粮草乃重中之重，必须要保下来，你立刻带人去，不要拖延。”

　　那人只好应“是”，匆忙带人去后山灭火。

　　晋州军奋勇拼杀，往山上冲去，衢山山匪拼命阻拦。双方战至酣处，四下里忽然响起杂乱的声音。

　　“不好了，粮草被烧光了！”

　　“晋州军从后山爬上来了！”

　　“大当家的失手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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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四起，甚至还有人临阵脱逃，往后山跑去，不明真相的山匪中起了阵阵骚乱，晋州军趁势猛攻。混乱之中，一人青衫卓然走出正义堂大厅，双眼目视着后山粮仓的熊熊烈火看了一会儿，随后消失在层层树丛间。

　　大周泰兴五年四月，晋州军奉命出征汴州剿匪。二十七日，两军交战于衢山，晋州军内外相应大破山匪，擒捉寇首庞文，剿灭衢山山匪共计一千九百二十三人。

　　消息传回湖州州府的时候，陆昭正检查徐言的课业。宣纸上的字体歪歪扭扭，任谁也不能违心地说一句漂亮，好在笔画倒还齐全，没多没少。

　　听徐广说完，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动，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拿起支笔蘸了朱砂色在宣纸上圈出几个字。一边圈一边对徐言说：“这一笔写得不错，干净利落，力道也不曾偏了，还有这一笔，这一笔。这里收笔显太过急躁，这里顿笔又太重……”

　　徐言蔫耷耷地听着，心里恨不得他快点说完，快点结束这场酷刑。

　　徐广在下面等着，心里暗暗惊奇，这几日来主子对这位不知来历的姑娘甚是上心，衣食起居亲自过问不说，连识字写字都是手把手地教，军情大事都放一边了。

　　陆昭点评完了，挑出几个字让徐言重新写，待徐言蔫耷耷地到一旁写字去了才看向徐广，“给顾帅传信，就说明日一早我回军中。”

　　徐广回过神来，见他终于想起军中事宜，连忙应是。又忍不住看向徐言，“那这位小主子？”

　　陆昭看了看徐言，“她暂时留在这儿。”

　　徐广应了“是”，面上却有些犯难，这位小主子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他心里也感激，倒不是不愿意伺候她，就是这位主儿脾气太古怪了些，他怕应付不来啊。

　　陆昭也觉得不放心，但是军营重地都是男子，不是她一个半大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只能让徐广多费些心思把人看好了。徐言的性格其实很好捉摸，只要不做激发她身上的野性的事，那她就只是个单纯到有点傻气的小姑娘。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徐言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目光就忍不住飘过去。见徐广走了，连忙把眼神收回来，装作专心写字的样子。

　　陆昭时时刻刻放了一半心神在她身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不专心？

　　“这字写歪了，这个‘高’字缺了一笔，这一横太长了……”陆昭走到她的桌案前，看见她写的字直摇头，忍不住曲起手指弹她脑壳一下，“不专心。”

　　徐言捂着额头心虚地看他。

　　陆昭好笑地揉揉她的额发，笑着说出让她绝望的话，“行了，这张不要了，重写。”

　　徐言一把拍下笔，生气地把宣纸揉成一团抬手就要扔出去。

　　“嗯——”陆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举在半空中的手顿住，小狼崽子立刻变成小猫崽子，委委屈屈地把纸团放在桌边，又委委屈屈地发出一声呜咽声，铺开一张新的纸，磨墨，写字。

作者有话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