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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6认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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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长出一口气,把笔放下,忍着笑拿来布巾沾了水给她擦脸。这孩子是真的没耐性,就该让她练练字磨磨性子。
“小恩公”皱皱鼻头,总觉得那股墨香还留在脸上。
陆昭带她走到桌边,自己挑了支笔,在纸上下了两个字。他的字体师承大家又独具一格,转折间锋芒深藏但又透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小恩公”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了半天还是不认识。
陆昭指着纸上的字,“徐,言。”
他低头看向小恩公,在她清亮的目光里说道:“这是你的名字。”
“小恩公”看看他,又低头去看桌上的字,这一次看得更加仔细。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去抓桌上的毛笔,陆昭没有阻拦,任她动作。
徐言把笔攥在手里,学着陆昭刚刚的样子,在纸上画起来,可画到一半她就发现,自己画得远没有陆昭画得好看,不禁有些泄气。再画一次,还是不好看,心中的烦躁感升起,下意识地就想扔笔。
陆昭时时看着她,见状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扔。他另铺了张纸,从她手中将笔拿走重新写了“徐言”两个字。这次写得很慢,一笔一划是工整的楷体字,然后细细地为她解说笔顺。
“你来试试。”
陆昭解说完将笔递给她,徐言接过笔,想学着陆昭的样子捏笔,却差点把笔摔在地上,陆昭这才想起先生教写字都是从握笔教起的,于是又教她握笔,带着她运笔书写。
徐言写完之后看着“自己写的字”笑起来,这次漂亮多了,虽然还是不如陆昭写得好看。她兴致正高,便想再写一个,陆昭怕她写丑了又要发脾气就仍带着她写。
一写就写了大半天,等到暮色沉沉屋子里暗下来,徐言还意犹未尽。若不是听到陆昭提起“炖蛇羹”,恐怕还想再写一会儿。
餐桌上吃着饭,徐广走了进来,在陆昭耳边低声回道:“主子,已经派人在花园里彻底搜查过一遍,保证再也找不着一条蛇。”花园里竟然有蛇,还好没伤着小主子,不然他这条老命都不够赔的。
陆昭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着吃着蛇羹心满意足的徐言,轻轻勾了勾唇角。
用过膳之后陆昭没再带着徐言写字,而是带着她在院子里遛弯儿,顺便把白天杜文彬夫妻俩的意思转达给她。
徐言吃了蛇羹心情好,走路也不老实,一蹦一跳的。陆昭说完见她没反应,便知道她是没听懂。徐言不是跟着亲生父母长大,遇见的养父又是个混账。与她解释“干爹干娘”也是令人犯难,他只好把杜如蕙拿出来做例子。
“你认了他们做干爹干娘,日后他们就会像疼杜小姐一样疼你。”
徐言歪着头想了想杜如蕙跟方氏是怎么相处的,皱了皱鼻头,她还是不喜欢跟人那么亲近。
她甚少做这么孩子气的动作,陆昭看得手痒,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鼻头,“听话,把今晚我说的这些都记住,明天不可失了礼数。”看她还不情不愿的,“杜夫人对你好不好?”
徐言点了点头,方氏待她好她知道,尤其还拿好吃的给她吃。
“那就乖一点,你要是不答应,杜夫人会伤心的。”陆昭摸摸她的头,认真地嘱咐道。
她或许不懂得人世的生存规则,却对真心和假意有着敏锐的分辨力,对于向她释放善意的人,她也愿意配合一下。而且,她本能地觉得,如果她这么做了,□□也会开心的。
陆昭认干亲的一应礼数嘱咐了几遍,甚至还带着她演练了一遍,确定她记住了才放她去睡。徐言困得睁不开眼,睡得迷迷糊糊地做梦还梦到自己端着茶杯向杜文彬和徐氏行礼,以至于第二天真的端着茶杯跪在正堂里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方氏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极为高兴的样子,待喝了徐言敬的茶连忙把人扶起来拉到怀里,拿出一支通体润白的玉镯给她戴到手腕上。
“这次生了意外,好些东西没带,这镯子你先戴着玩儿,等日后干娘再给你补一份儿。”方氏摸摸她的头,又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看,只觉得越看越喜欢。
“娘,您也太偏心了吧!”杜如蕙在旁边看得眼热,那只镯子是娘亲最喜欢的一只,说是出嫁的时候从娘家带过来的,喜欢得很,她几次想要娘都不答应,竟然就这么送出去了。
方氏见女儿吃醋,不由好笑地说道:“我那里多少好东西都被你搜刮了去,就给你妹妹一只镯子你就醋上了,可别叫你妹妹笑话。”
杜如蕙吐了吐舌头,也凑过来拉着徐言的手哄她,“你既然认了娘亲做干娘,那我就真的是你姐姐了,快喊姐姐。”
说完就被方氏拍了一下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一时忘了徐言不能说话,连忙给自己找台阶,“这只珠钗就当是见面礼啦,嘴上不叫也不要紧,心里可得叫,你要是再像昨天似的拿蛇吓我,姐姐就打你屁股!哼哼!”
徐言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忽然很想再去找条蛇。
杜文彬送了一支笔,杜如柏随父亲送了一方砚台。几个人都觉得这见面礼寒酸了点,都在后面加了句“日后再补一份儿”,陆昭就在旁看着徐言有点笨拙地回应这一家人的好意。
认完亲吃了一顿饭,杜文彬便打算告辞了。他身上还担着件大事,不宜耽搁太久。陆昭早安排了人一路护送他们回京,明面上杜大人一家在长宁湾遇袭,下落不明。湖州的徐姓商客要入京探亲,为着安全着想,搭了镖局的路子。
方氏刚认了女儿还没亲热够就要分开,揽着徐言再三嘱咐,无非是住得不开心了就去京城玩儿,还让她专心读书写字,日后好同她通信往来。杜如蕙也在旁边帮腔。
再是不舍终究要辞别,陆昭和徐言目送他们的马车出城,走出老远还能看到杜如蕙在朝他们挥手。马车渐行渐远,车尘渐渐归于平静,徐言看着空荡荡的远方,不知怎么的心头涌上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她整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回了院子就一头扎进房里,连抓蛇的心思都没了。
陆昭见她这样倒有点欣慰,不过却没有放任她失落,仍旧把她带到书房练字去了。
徐言多少有了点精神,照旧被他带着写了会儿自己的名字。等觉得她练得差不多了,陆昭便让她试着自己写,自己在一旁铺了纸,另选了支笔写起来。
同样的两个字写多了难免会觉得厌烦,徐言也不例外,尤其当她觉得写出来的字不够好看的时候。陆昭不得不一边写一边还要看着她,防止她发脾气扔笔。
“你扔一次笔,晚上就撤一道肉菜。”眼看她又要不耐烦,陆昭头也不抬,手里仍旧写着字,口中淡淡地说道。
徐言扔笔的手一下子顿住,然后慢慢地拿回来,不情不愿地继续写,可写完又觉得实在太丑了,把笔一放,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陆昭却没理她,徐言低头去看他写的东西,只见是些横竖之类,只有简单地笔顺,横平竖直,简洁又漂亮。
“想把字写得漂亮吗?”陆昭手下不停,出声问她。
徐言忙不迭点头。
陆昭写完搁笔,拿起纸张晾了晾,然后指着这张写好的字帖,“九层之塔,起于累土,只有把每一笔写好了,字才能漂亮。从明天起,每日临摹十张。今日天色不早,就只写五张罢。”
徐言的脸色立刻变了,看着那一整张的笔顺仿佛在看李贵,扭头就要走人,被陆昭伸长了手臂一把抓回来按在椅子上。
“徐言。”陆昭双手按着她肩膀,声音不高不低。
徐言仰头对上他的目光,一动也不敢动了。半晌,委委屈屈地发出一声气音,眨巴眨巴眼睛,眼圈开始泛红。
陆昭心下好笑,这孩子别的没学会,装可怜卖委屈这招倒是无师自通。
“你得认字,不然日后怎么给干娘写信?嗯?”
徐言想到刚刚离开的方氏和杜如蕙,心里的不情愿少了一点点,但还是觉得太多了。她伸出手,张开手掌,然后又左手握起收回去。
只写五张行不行?
陆昭眉梢轻挑,“讨价还价?”
徐言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昭在她期待的眼神里坚定地摇头,“十张是最低要求。少一张就减一个肉菜。”
徐言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桌上也不过四菜一汤,菜大多是两素两荤或者三荤一素,少一张撤一个肉菜那不就等于不给她饭吃?!
徐言一拍桌子,跳下椅子就要往外跑。这日子没法过了,她要去找干娘!
陆昭一把把人抱回来,按在椅子上,将她的小算盘看得透透的,“晚了,你现在去追也追不上。”
徐言一下子泄了气,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陆昭:“今天还有五张要写,快到晚膳时间了。”
徐言一下子精神了,扑到桌案前,手忙脚乱地铺纸。
陆昭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