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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杜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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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看着小恩公挣扎,还想阻拦,杜文彬抬手说道:“徐兄,咱们去那边说话吧。”他无奈,只好跟过去,说话的时候却心不在焉的,心思还在小恩公那儿。
“妹妹别闹哦,来给你好吃的。”杜如蕙笑嘻嘻地凑过来,从荷包里拿出块糖块儿,看准了给徐言喂到嘴里。
“小恩公”猝不及防被人喂进嘴里吃的,本能地就想吐出来。可糖块在接触舌头的一瞬间,一股清甜微凉的味道弥漫开来,她愣了一下,顿时不吐了,还忍不住让糖块在嘴里翻了个个儿。
“好吃吧?这糖块里加了薄荷叶,最提神醒脑的,我也不喜欢坐船,坐得人头发昏。所以娘亲才给我准备了这糖,头晕的时候吃一块儿就好了。”杜如蕙看她傻乎乎愣着吃糖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好玩,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脑袋,“妹妹乖啊。”
这糖的味道太新奇,甜甜的,亮亮的,把胃里那股恶心气都给压住了,“小恩公”人也多少清醒了点儿。一双姣好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看看杜如蕙,看看揽着自己的方氏,再看看坐在那边看她的陆昭,一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昭见她回了神没因为抗拒而抓人松了口气,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安抚地点了点头。他一个大男人确实不会照顾孩子,还是当过母亲的有经验,这一点在看到方氏给她喂药,她乖乖吃了的时候更加确信。
“徐兄对令嫒真是爱如掌珠啊。”杜文彬全程看着,他自觉也算对儿女上心,可绝对做不到想徐霁这样全副身心都在孩子身上。
“只是照顾孩子这事儿还是女子更擅长些,令嫒又是女孩子,你来照顾多有不便,何不给她找个母亲?”
陆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小恩公人没事,他也有心思应对杜如彬了。
“这孩子她母亲与我情深义重,至今难以忘怀,不愿再娶个女子辜负了人家。”边说便做出一副沉重的怀念之状。
杜如彬见他神情忙道:“是在下唐突了,徐兄莫见怪。徐兄对令夫人之情义实在令人感喟啊。”言罢转了这个话题,“不知徐兄这次是?”
陆昭看了小恩公那边一眼,见她乖乖被方夫人揽在怀里,让吃药吃药,让喝水喝水,给糖吃就张嘴,一时放心,一时又觉得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耳边听着杜文彬的话随口答道:“生意人走南闯北,原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哦?不知徐兄做的是什么是生意?若是不方便当在下没问。”杜文彬似乎对他的生意很感兴趣。
看着小恩公那边,杜如蕙又给她喂进去一块糖,陆昭都觉得的牙酸了,可小恩公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眼睛都亮了。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在下做的是粮食生意。”陆昭答道。
杜文彬听到“粮食”二字眉心跳了跳,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这位“生意人”,他仍旧是那副关心女儿的表情,似乎生意还比不上女儿重要。
“失敬失敬,徐兄是真人不露相啊。”这世道能把粮食生意做起来不单单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要么这人真有几分本事,能搭上人脉,要么这人本身就背景极厚。
无论哪一种,都可结交一二。
“不知杜兄到汴州是?”陆昭随口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此行的目的地并非汴州,而是京城。内子的娘家乃是京城人士,前些日子收到家信,岳母忧思病重,我们此行是为了入京探亲。”杜文彬说道。
“同路也是缘分,徐兄走南闯北想来见多识广,不妨说说旅途趣闻也让在下开开眼界?”杜文彬有意与他交好,话题也尽量围着他打转。
陆昭闻言谦虚了两句,便顺着话题说起来。
出身湖州,要入京城,身边带着这么一群人。他唇角轻轻勾了勾,会崇杜氏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哎,别乱动,让碧湖给你按按,现在是不是好些了?”
“小恩公”被方氏揽着,每次她想挣开的时候,方氏手上就会稍稍用力,把她圈住不让她乱动。旁边还有个人握着她的手按着,有点点疼,又不是不能忍受。那边还有个人在叽叽喳喳,吵得她越来越精神。
“妹妹,你今年九岁,我十三了,你得叫我姐姐知道吗?”
“哎?你怎么不说话?”
“这个人虽然比我大,但你不用理他,他是个闷葫芦,整日里只知道读书写字,比爹爹还古板!”
“我听说你爹爹是个商人,经常走南闯北,那你是不是也去过很多好玩的地方?”
“……”
方氏的怀抱有点软,有点暖,跟陆昭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其实不太想跟人挨得这么近,可是方氏和这个叽叽喳喳的人身上都没有恶意,她又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扭头就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陆昭说过,很多人的靠近是为了对她好,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警惕。
她努力地记住了。
方氏揽着这孩子,越看越觉得喜欢,到了晚上还在念叨。杜文彬不免有些好奇,“平日里也没见你多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方氏怔了怔,“我也说不出,就是觉得看起来亲近,忍不住想疼疼她,大约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情乖巧,身世又可怜吧。”相处了大半天,才知道这孩子是不能说话的。这么灵气的孩子口不能言也是遗憾。
“定是她那爹不够上心,你看看,九岁的姑娘了还天天穿男装,待人接物也不见礼节,这没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方氏絮絮叨叨地说着。
杜文彬无奈地打断他,“依我看,徐兄不像是不上心的样子。男子自来不如女子细心也是有的。你若真那么喜欢,不妨就认个干女儿。”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方氏还真的考虑起来。
杜文彬这下子真觉得吃惊了,他夫人虽说出了名的脾气好,可也不是没原则的人,路上遇见的人,底细还没摸清楚呢,这就上赶着要去认女儿了?
“夫人,你是认真的?”他不禁确认了一遍。
方氏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这不是你提的吗?你要不提我还没想到,就是不知道徐兄弟乐不乐意。你今天与他相交可有所得?我看那个人虽然面色不好,身子也不大健壮,但眼神清明匡正,应该不是奸恶之徒。”
杜文彬无言,“话都让你说尽了,还问我作甚?”已经先入为主把人家当好人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跟她唱反调?
可别开玩笑了,他这位夫人外表看着温和,对外人也确实温和,对他,呵呵。
另一个房间的“徐霁”和“徐言”并不知道杜家夫妻俩是怎么讨论他们的。因为晕船,“小恩公”一直没什么精神,多亏了杜家夫妻给的药,晚饭多少吃了一点,陆昭就让她早早地睡了。
陆昭自己换了药,在床边打了个地铺,脑子里仍在想着汴州的战事。
夜晚的汴江,水面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夜风微凉。商船虽然体型庞大,却也疾行如风,过去长宁湾这一段就要离开湖州境内了。
长宁湾这一段是整个汴江河道最窄的一段,却也是河水最深最险的一段。河岸两侧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菖蒲,因此也有人称之为“菖蒲湾”。河水湍急,水下暗流涌动,遍布暗石,常年有船在此处沉没。
当地人常说,水下沉没的船只恐怕比石头还多,因此取了个名字叫作“长宁”。
暗夜寂静无声,天边飘来的云朵遮住了明月的光辉。夜半子时,菖蒲丛中一片寂静,连半点虫鸣鸟叫也没有,商船渐渐地行进了菖蒲湾的中间。
“咔哒”一声极轻的声响响起,一只三爪钩忽然从水下伸出,紧紧地扣在船舷上,接着,连接钩子的绳索被拽紧,一个黑衣人借力轻巧地落在甲板上,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
这些人训练有素,走路几乎毫无声音,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杜家的房间门口,守门的随从忍不住打个哈欠,嘴还没闭上就被人一把捂住,从后面抹了脖子,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旁边的同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刚要开口,也被人同样捂住嘴抹了脖子。
黑衣人四下观察一番,接着打了个手势,后面立刻有数十人跟上来牢牢守住门口,先头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将刀小心翼翼地插入门缝中间,小心翼翼地左右拨动门闩……
“小恩公”睡得很不安稳,梦中好像有双恶毒的眼睛一直在背后看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她想摆脱掉那双眼睛,更想找出那双眼睛的主人。梦里很黑,看不清路,她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很久好像一直在原地打圈,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身边人的动静惊醒了陆昭,他睁开眼就见床上的小恩公呼吸急促,手脚都在不停地挣动。
那双眼睛像是如影随形的怪兽,紧紧跟着她,怎么都甩不掉,怎么都躲不开,她跑着跑着终于跑累了,那双眼睛忽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咬下来……
她一下子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梦中那种如影随形的危机感太强烈,让她现在还有种心悸的感觉。
“怎么回事?做噩梦了?”陆昭扶着她的肩膀,拿布巾给她擦去额头的汗,轻拍脊背权做安抚。
“小恩公”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刚要说话,她忽然顿住,耳朵轻微了动,心底的不安感又一点点浮现上来。她侧耳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抬起头看向陆昭,刚要说话,却见他神情冷肃,似乎也在凝神注意着什么。
她指了指外面,蹙着眉露出疑惑的神情。
外面动静很轻很轻,但是陆昭他们的这间房靠近船舷和甲板,而他的耳力足够好。
他看了看小恩公,这种时候放她一个人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