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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蔚县 ...


  •   暮春清晨的风还带着点微微的凉意,蔚县县城外的官道上远远地赶来了一辆驴车。赶车的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人称张老汉,家里靠种地卖菜为生,每日一大早赶着驴车进城卖菜,卖完了菜再赶着驴车回去,日日不辍。

      只是今天车上多了两个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八玖岁大的孩子。这两人正是陆昭和他的小恩公。

      两个人走在路上遇见了赶车的张老汉,张老汉看他们一大一小的可怜就问了句,得知他们跟自己同路决定捎两人一程。

      “老丈,您这菜新鲜!”陆昭带着小恩公坐在驴车上,跟老丈攀谈,见小恩公在车上也不老实,又要分神去照看她。

      张老汉平生最得意的就是有一身种菜的好本事,听人夸他种的菜好比听人夸他儿子有出息都高兴。

      “那当然,不是我说,我这种菜的本事,十里八乡就没人比得过。你知道蔚县有个酒楼叫得意楼?唉,忘了你不是本地人,肯定不知道,我跟你说,这得意楼可是县城最好的酒楼,那酒楼的老板知道我菜种得好就认准了我这一家的菜,别人家的那都得往后放!”

      陆昭一把抓回揪人家菜叶子玩的小恩公,对张老汉笑道:“看来您这是独门绝活儿,也难怪有店家抢着要。”

      “那可不!我跟你说啊,这种菜可比种庄稼讲究,那是起早贪黑,一点也不敢懈怠。”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年景不好啊,老汉我家里也有几亩地种了庄稼,可年年欠收,一家子老老小小根本吃不饱,也就靠着种菜还能得点银钱。朝廷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填饱肚子都难啊!”

      他看了眼摆弄菜叶子的小姑娘,也不出声阻止,只是感叹了声,“看这孩子瘦成什么样了,对了,你们怎么会从鹤州跑来咱们湖州,说是相邻路程可不近。”

      陆昭便将早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只说两个人是亲兄妹,爹爹给官府上河工不慎掉落江中没了性命,娘本就身体不好,受了打击承受不住也一并跟着去了。兄妹二人在家乡熬不下去只好出来找些营生。

      这时节到处都有逃灾逃难的,张老汉也没起疑,还好心地问:“你这是打算去蔚县找个活计?看你这样子斯斯文文的,是不是读过书?”

      “我爹在世的时候说读书有出息,跟着先生进了两年学,后来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就算了,字倒是认得几个。”陆昭说着,便把要去揪驴屁股毛的小恩公拽回来。

      “认字好,认字好啊,不愁找不到活计。你妹妹这样,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可不能嫌弃她就跟那起子畜生似的不要她了。”张老汉自己有个小孙女,三灾八难的,村里人都说别养了,可再怎么说也是他孙女,哪能说扔就扔。

      “老丈说的是。”

      城门楼的轮廓渐渐显现在眼前,张老汉赶着车走近,“咦”了一声,“怎么今天城门口检查的士兵多了这么多?”

      “来来来,都来看,这是朝廷最新通缉的要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若有人提供消息赏金百两!”告示栏旁边守着的士兵吆喝完,立刻引得一大群人围过去。

      “赏金百两啊!”

      “那不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张老汉对那些不敢兴趣,暗地里“呸”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日日抓什么要犯,也没见把真正作恶的那几个抓进去!”

      到了城门前连忙闭住嘴,一脸讨好地跟守门官打招呼,又从车上搬下一筐菜递过去,“官爷,这是孝敬给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您晌午添个菜,嘿,添个菜。这是……”他本想介绍陆昭兄妹二人,一回头却发现没了人影,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走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愣在当场没了言语。

      “哟,又是你啊,今天这菜不错,不过查还是要查。”守门官顾着收菜,没注意他的表情,一挥手几个士兵上去翻翻捡捡搜查一番。

      张老汉这才回过神来,凑上去悄悄问:“官爷,这……”他指了指城门口多出来的这些兵,“这是怎么回事啊?”

      守门官一摆手,“少管那么多,抓要犯呢!行了赶紧走走走,别耽误爷执行公务。”

      “哎哎,这就走这就走。”张老汉不敢多说,一回头却看见旁边告示栏上贴的通缉犯头像,那头像画得不甚细致,可轮廓眉眼却越看越熟悉。他赶着车进了城里的时候还在想,咋就那么熟悉呢?

      他不知道的是,驴车行过城中一条僻静小巷子的时候,车底发出一点声响,驴车行过之后,地上赫然多了两个人。

      陆昭把小恩公扶起来给她拍了拍身后的尘土,“还好吗?”

      “小恩公”点点头,双眼亮晶晶的,觉得这种经历相当新奇,甚至还没玩够。

      这就是县城吗?

      果然气派多了!

      “身上的银钱还有多少?”

      “小恩公”正沉浸在进城的新鲜里,冷不丁被问起,连忙捂住身上的钱袋子。她精明得很,觉得米面药没了还能买,银子没了可没处找,因此包袱在陆昭身上,钱袋子自己带在身上。

      陆昭无奈地笑道:“我身无分文,恳请小恩公施舍些银钱,日后必定十倍奉还。”

      “小恩公”耳朵动动,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十倍奉还”。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钱袋子,里面装着她自己攒的和李贵的家底,似模似样地数起来。

      可她根本没学过数数,铜钱数到十几上就数不下去了,只好翻来覆去地把铜钱拨地哗啦啦响,心烦气躁地往旁边墙上踹一脚,结果却把脚给踹疼了,捂着脚尖眼里直泛泪花。

      陆昭就在旁边看着,心下无奈又好笑。这孩子在所谓的“养父”那儿是什么也没学到,有时候真令人头疼。

      “我来数吧,你看着……”

      “小恩公”看着他数,牢牢盯着他,一个铜钱也没漏下,一块碎银子也没略过。

      “铜钱一千二百文,银子约莫有十六两。”陆昭数完了说道,见她懵懵懂懂的,又说,“你可知寻常一家四口一年的开销能有多少银子?”

      “小恩公”眼神迷茫摇了摇头。

      陆昭继续说道:“一两银子足以果腹,二两银子温饱不愁。”

      “小恩公”听完瞪圆了眼睛,一两银子吃一年,那十六两银子和一千二百文铜钱能吃……

      看她又要算不清楚了,陆昭笑了笑直接给出答案,“你若省着点能吃十七年,若不省,十年也差不多够了。”

      “小恩公”心里激动,可转念一想“十倍奉还”,顿时乐开了花儿,把银子和铜钱装回钱袋子里,豪爽地一把扔进陆昭怀里,还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陆昭见她这么爽快,倒有些吃惊,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说话不算话?”

      “小恩公”拧着眉看他,看了一会儿之后指了指他,做了个气呼呼抹脖子的动作。

      陆昭笑出了声,“放心,小恩公不但救我性命还借我银子,我忘了谁都忘不了小恩公。”

      说罢,带上银子拉着她往城里走去。再出来时,两个人都换了一身打扮。

      陆昭换了身淡青色的长衫,因为重伤没什么血色的脸被涂黄了一层,人中处贴了一层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清癯瘦弱,像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小恩公”则换了一身浅青色的男装长衫,头发打理过束起来垂在脑后,脸上的脏污洗干净了,忽略过分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公子。

      <咱们要做什么?>

      “小恩公”扯扯身上的衣裳,觉得哪哪都都不对劲。

      “刚刚嘱咐你的话都记住了?”陆昭不答反问。

      “小恩公”点头,表示自己记在心里。

      陆昭没多说带着她去了北街。蔚县北街是县城最热闹的一条街道,这条街上不仅有胭脂水粉铺子、古玩玉器铺子,更有几家粮食铺子。

      “店家,三斗粟米掺了五斗粳米怎么卖?”陆昭找了一家名为“丰廪”的粮食铺子走进去,敲了敲柜台。

      打瞌睡的活计一下子清醒了,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粟米是粟米,粳米是粳米,这掺了可就没法卖了。”

      陆昭笑了笑,“客随主便,客人既有要求你们何不随机变通?”

      伙计话里带上几分恭敬,“这我可做不得主,少不得要请咱们掌柜来说话,您稍等。”说罢转身进了里面。

      略等了片刻,青布帘子打起,里面走出个年纪四十上下的男子,面容清瘦,双目炯炯,他看到陆昭之后面上显出一丝古怪,走上前来问道:“可是您要三斗粟米掺了五斗粳米?”

      “正是。”陆昭不疾不徐,手腕翻转,手中赫然现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

      徐掌柜在见到令牌后立刻心有所悟,再细细地看了陆昭一眼终于明白过来,拱手说道:“这买卖不好做,咱们不如去里面详谈?”

      “甚好。”

      等他们进了里间,伙计四下里看看,将门板装上,店外挂了块打烊的牌子。

      “属下拜见主人!”

      进了里间屏退闲杂人等,徐掌柜激动地向陆昭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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