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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陆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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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栈和尹竹惜他们碰了面,江云栈道:“死的那个不是封倦?”
封倦不封倦不知道,但尹竹惜和沈恒看上去都挺疲倦。沈恒回答:“不是。但他身上的衣服的确是封倦的,叫封平侯和封夫人辨认过了,封倦好歹是小侯爷,尸体的手上很多老茧和伤口,虽然看不清脸了,但可以认定不是封倦。”
“不过,” 尹竹惜接着说:“封倦到现在也没回来也是真的。他‘死’在意河里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要是长点心早就该回来了。朝里局势变天太快,封平侯这两年有点金盆洗手的意思,想把这些破事过继给儿子处理。现在他又不在,封家一派很容易不稳。”
“唔。”江云栈很有闲情雅致地买了串糖葫芦,从签上咬了一颗下来:“没记错的话,封家是二皇子萧启衡的支持者吧。”
沈恒答:“确实。你怀疑是大皇子想杀鸡儆猴?”
“这鸡杀得太粗陋。”江云栈含混不清地说,“大皇子是个小心眼,也是个自大狂。真要杀也不会从封倦开始杀,他不敢杀封倦的,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太危险,而且他们封家好歹还没倒。再说,人都杀错了,皇家自相残杀的丑闻闹出来不好看,他派的人不会这么低级。”
“大皇子一派最近很受压制。会不会是他手下暂时没有可用的高手来杀封倦,所以只能派些不入流的来警告一下?”
“这倒是很像那混账的风格。” 江云栈三两口吃完糖葫芦:“而且,陆省恰好是大皇子一派的支持者,恐怕他扣住我是大皇子的意思。既然想扣,那我就陪他们玩玩咯。陆省这个人很怕沾染是非,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可能就是世界和平,不过既然入了浑水,哪有出来的道理?他不像我们江家有中立的资本,所以他认为恰恰是尽快选择站队才是明哲保身。他人是挺通透,通透得有点天真了,和他儿子倒是一点不像,坑蒙拐骗都用不着什么计策——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封平侯。”
封平侯之所以封了侯,也是因为当年随军征战。他长相并不和蔼——从军的人眉眼间总有那么点狠劲,神色之间都是当年的严厉与不容辩驳。岁月沉淀在他身上,增添了一些坐怀不乱又游刃有余的气质。
就像江云栈一样。
尹竹惜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封平侯都能当江云栈爹了,他们俩的气质按理来说该天差地别才对。
江云栈是个多么爱玩的人,嘴里通常没一句正经话。但他一正经起来,也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不由自主地信服。
江云栈对上座的人行了礼:“侯爷。”
封平侯的脸色不太好看,和沈恒尹竹惜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疲惫不堪:“江小少爷不必多礼。”
江云栈知道对方在为封倦的事头疼,但他并不急着开口套话,只是说:“小侯爷天资聪颖,自有神灵庇佑。”
封平侯对江云栈有所耳闻 ,典型的冠冕堂皇派。喜欢勾搭小姑娘和广交江湖朋友,但不做什么非常出格的事。
封平侯颇有些老怀甚慰,别人家的儿子还泡在姑娘堆里,自己的儿子已经能独当一面 ;而江家毫不动摇的中立派也许能从这个闲散的小少爷身上入手。
“我既然牵扯到这件事,总是要还自己一个清白的,您说是吧?”江云栈道。
封平侯心说这毛孩子还想套我的话,心里对他那笨拙的暗示感到好笑,但面上不动声色:“那是当然。”
沈恒适时插了话:“小侯爷失踪是件大事,他平时有什么常去的地方吗?我们也能去找找线索,为早日找到小侯爷尽一点绵薄之力。”
封平侯戎马倥偬了一辈子,到头来就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而这个儿子偏偏在节骨眼上犯了死心眼。
他掐了掐眉心:“不知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他有时傍晚的时候出去,入夜了才回来。”
“哟。”江云栈吊儿郎当地开了口:“晚上正好是那满月楼生意兴隆的时候啊。”
大周民风开放,别说逛个青楼,就是在街上裸奔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总有些死板点的人恪守着清规戒律,比如封平侯。他当时就脸一黑,平复着任督二脉中想劈死这孽障的真气,客客气气地把人“请”了出去。
尹竹惜揪着江云栈的耳朵:“你做什么把侯爷惹毛了?我们还没套出什么话来呢!”
“就封平侯那种人精,能让你们套话?刚才那点算是他免费白送给我们的消息,根本不值钱。自己动手,查到的才最保险。”
“那我们干嘛来拜访啊?”
江云栈诚恳地说:“听说侯府比我们江府修得好,我来一探虚实。”
尹竹惜悻悻地松开手。
满月楼。
江云栈维持着八风不动的表情喝下第八杯茶,沈恒和尹竹惜眼巴巴地盯着他。
“君兰,你那位朋友怎么还不出来?”
“别急啊。” 江云栈嘴硬道。
他上次单方面放了鸽子赔了罪,这次又单方面上门,这陆挽也真是记仇,硬是说有事要办,让江云栈在这里干等着。
在江云栈要把第十杯茶喝下肚并且非常担心自己会一天跑二十趟厕所的时候 ,陆挽终于从后门飘然而至。
“你在后门干什么?” 江云栈问。
陆挽四平八稳地回答:“给门外的乞丐买吃的。”
江云栈当场跳起八丈高:“给乞丐买吃的能比我更重要?陆行渊,是不是朋友?”
陆挽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我没说过是。”
“但是你默认了!”
“你想多了。”
“咳咳!”尹竹惜重重地咳嗽两声,示意江云栈哪凉快哪待着去。
“哟,和朋友一起来?” 陆挽抖了抖衣袖,撑着脸,颇为玩味地盯着江云栈。
“我们来呢,是想问一下关于封倦的事。”
陆挽散漫的脸色骤变,好像疾风骤雨刮过了本来就光秃秃的原野,露出了底下更为破败的皮囊。陆挽的神色仓皇了一瞬,一概平淡如水的脸庞居然显出些难以言喻的痛苦模样。
之前发生凶案,沈恒与江云栈在街上碰了面,沈恒之前道“朝中生变” ,意思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开始内斗了。
江云栈没想到他们这么坐不住,无非是太子之位未定,爹才当皇帝几年?儿子就忍不住想谋权篡位了。
“沈拾袂,话可不能乱说,内斗需得准备万全,这俩人明显没那底气啊。”
沈恒低声说:“他们准备是没齐全的,是大皇子心急了。几个月前刑部陆省在朝上受弹劾说收受大笔贿赂,皇上下令彻查,二皇子又旁敲侧击陆省是大皇子手下的人。受贿这事不得而知,不过大皇子手下应该不干净,不然不会那么紧张。”
“还是在外面玩好啊。才几个月,朝廷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江云栈唏嘘道。
“陆省被押入大牢,查了一段时间,没发现什么赃款,最后不了了之。那个弹劾的官员被封倦保下来了。”
“这二皇子还挺温柔的,把人送牢里放几天假再出来。栽赃别人,怎么着也得准备点死证据吧。看那个大皇子,心急被热豆腐噎死。”江云栈啧了几声:“这可不像从皇家内斗里养出来的风格,既然出手,就必然要有所获。除非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我倒觉得不是二皇子做的事。”沈恒道:“人是封倦那边的,也是封倦保下来的,可能是陆家有什么封倦想要的东西。”
江云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封倦已经死翘翘啦,这么说陆家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封家和陆家完全是不对等的家族,封倦有什么可从陆家拿的?”
“拾袂,不要总是看这些表面的东西嘛。也许,这封小侯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呢。”
“陆挽,有官员在朝堂上弹劾了你爹,你知道吧?”江云栈单刀直入,沈恒和尹竹惜在一旁紧紧地盯着陆挽。
“弹劾他的是封倦的人,你也知道吧?”
“你的事,你爹都不太了解,估计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弹劾是因为儿子呢。”
陆挽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闭紧了嘴无动于衷。
江云栈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你和封倦认识,你知道他想从陆家拿走什么,是不是?”
陆挽腾地站起身,好像江云栈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江——云——栈——”他咬着很重的音,恨不得从身体里喷出火,把这混账烤得外焦里嫩。
江云栈恍若未闻:“封家和陆家,我想不出有什么是封倦从陆家拿不到的。不过,如果是人的话——”
“江云栈!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会放过你!”
“诶,你为什么生气啊?”江云栈居然冲陆挽笑了一下:“封倦不是喜欢上你们家某个倔强的小丫头了吗?”
陆挽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腔的屈辱和愤恨突然被浸进了冰水里,让他发火也不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也不是。
“怎么,你们俩喜欢上同一个人了?”江云栈好奇地问。
陆挽这人有奇怪的发怒点,也有奇怪的开心点。江云栈虽然搓火功夫一流,但总是出其不意地灭火,陆挽觉得自己每次都已经凝聚好了把这货打得死无全尸的力气,每次又都不甘不愿地憋回去,内力反噬,愈发身体虚弱,不过抗江云栈能力倒是增强了不少。
江云栈现在装傻,他也拿他没办法。
陆挽颇为疲惫地摆摆手:“你等我一下,让我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