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味的月亮》咸人无盐

93、枯木逢春

　　春天总是能带给人好运和希望的。
　　过完春节，气温转暖，医院小花坛里的山桃花也含苞待放。与周围依然沉浸在冬日的枯树枝比起来，山桃树枝上粉嫩的花骨朵显得尤为动人，成为医院里较为鲜艳的焦点。
　　几日前，程子衿已经被医生允许坐在轮椅上下楼遛弯了。
　　这日的天气大好，戚悠悠便从护士站那里要了一把轮椅，推着程子衿下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其实我可以拄拐杖尝试着自己走走的，不用你这么辛苦。”程子衿坐在轮椅上，脖子却时不时地向身后的戚悠悠转过去，侧着身跟她说话，“你推着费不费力啊？”
　　程子衿虽说现在是被伤病和毒瘾折磨得消瘦了不少，但因为身高在那里摆着，也还是要比戚悠悠沉些的，后者遇到一些坑洼不平的地段还是不免需要用些力气的。
　　但这些对于戚悠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看着程子衿一天天的好起来，她再累一点也无所谓。更何况凭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程子衿受伤，戚悠悠根本就没有机会能照顾他。
　　从前都是他照顾她多些，如今也该轮换过来了。
　　戚悠悠的手心轻轻捂住程子衿的唇，她玩笑着说：“你对待护士都没有对我客气，”戚悠悠故意扭转了些语气，拿腔拿调的，“少爷此番是要与我生分了吗？”
　　程子衿嗤笑了一声，只得摇头：“不生分，不生分，那就有劳姑娘了。”
　　“少爷要不要去看看花骨朵？”戚悠悠问他，他们几乎同时抬头望向了花坛里的那棵山桃树，“你猜这棵树还要多久才能开花？”
　　程子衿想了想：“一周左右？差不多吧。”
　　“我也觉得，”戚悠悠走到轮椅的一侧，蹲下身，一只手轻轻扶在他的小臂上，她仰起头来看他，“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脱离戒毒药物很久了？现在发作的频率也少了。如果等花开时还没有发作，那么第一阶段就算成功了。”
　　她对他笑着，他很久没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轻松的笑容了：“程子衿，你真的很棒，我很为你骄傲。”
　　“……你这样说，感觉我像是个小孩子。”程三岁嘟嘟囔囔，他的手腕要活动还是有些吃力，只能用小臂带动手掌，僵硬的在戚悠悠的脑顶碰了碰，目光里却是十分宠溺的笑容。
　　“两位不好意思，你们现在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好吗？我想给你们拍张照。”
　　戚悠悠和程子衿看见有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大方块，上面还凸出一部分，从他们的身后跑到他们面前，又立马蹲下身，将那个大方块贴在面前，一只眼睁，一只眼闭。
　　“咔嚓”一声，那大方块上方缓缓地印出一张不到半手掌大小的卡片来。起先什么都没有，那年轻人捏着照片在空中来回抖了抖，又在上面吹了吹，方才拍下来的景才一点点地显示出来。
　　年轻人将照片递给戚悠悠，微微欠身，道：“你好，我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算是患者们的心理咨询顾问，你放心啊，我不是来推荐自己的。”
　　他怕引起误会，连连摆手，又道：“一些绝症患者从住进医院开始就总认为这里是个冰冷的地方，于是产生抵触心理，抗拒治疗，所以我就想把医院里的温馨时刻拍摄下来给他们看。”
　　“希望他们看到这些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人，自己也能重燃起对生的希望。”年轻人继续说，“不好意思啊，刚刚没有提前跟你们说就忍不住把你们拍下来了，你们两个人长得都很好看，很上相的。照片需要自留吗？如果想自留的话，是可以送给你们的。”
　　戚悠悠和程子衿对视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前者把手里的照片递给年轻人：“不用啦，这张照片你拿走吧。如果照片能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延续，那这张照片就不该被放在相册里收藏。”
　　“我可以用自己的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下来吗？”
　　年轻人点点头：“当然。”
　　戚悠悠把照片放在了草坪中，阳光刚好斜映在上面，光线汇集之处是她凝视着他的那双桃花眼，时间被定格得刚刚合适。
　　所谓“我爱你”就是，即使框线外的尘世再过喧嚣，只要我看向你，也会如星辰大海般容纳，目光所及之处，皆被形容为四个字——岁月静好。
　　一个月后，程子衿出院了，他和戚悠悠回到了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家里。
　　程子衿双手拄着拐杖，他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自己枕头上放着的那只小兔玩偶上，他的心又空了一下，说：“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是它陪你的吗？”
　　“嗯，”戚悠悠给程子衿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床头柜上，又转身忙活别的，“屋子里好久都没住人了，落下了好多土。”
　　程子衿看着戚悠悠在桌边、灶台前来回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些。他皱着眉头，把拐杖靠在旁边，很艰难地从自己的衣兜里把一个红色绒面的小盒子掏了出来——这是前些日子他拜托陈东帮他买的。
　　程子衿扶着边，挪动着身子，尝试着把腿弯下来，在不碰及伤口的情况下单膝跪在地上，但这个动作对他而言还是太难了，他没有完成好，直接从床边滑了下来摔到了地上。
　　还好他反应迅速，用手肘撑住了地面，可自己却又怎么都直不起上半身来了。
　　“程子衿！”戚悠悠吓得赶紧把他扶起来，她尾音都颤了，“你要干什么就跟我说，医生说你现在得好好养着，不能乱动！”
　　但程子衿这次却把她搀扶着自己的手拨开，靠着自己的力气把腿“摆”成单膝跪地的模样，他对戚悠悠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因为脚踝开始发疼，他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戚悠悠很着急，不明所以的，她有点生闷气，这要是放在以前，绝对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不能这么跪着的。”戚悠悠再次问他。
　　程子衿咧着嘴角笑了笑，他单边的手肘撑着床，另一只手里攥着盒子，他的手心朝上，将那红盒子亮出来，又将就着又撑床的那只手把盖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枚钻戒！
　　“你神经病啊！”戚悠悠骂他，说着话就要把程子衿搀起来，她现在很忧心他的伤势，却还是被后者推掉了。
　　“悠悠，”他开了口，一字一顿地道，“我们结婚这么久，我还从未把戒指补上，这是我让陈局帮我去店里买的，款式和大小都是我跟他说的。”
　　“其他姑娘有的，我的姑娘也要有，即便是我目前的能力做不到，我也会努力。悠悠，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曾经发过誓要好好保护你照顾你，却做得一团糟。”
　　他看着她，额头流下来的汗珠越来越多，那双瑞凤眼极为清澈：“悠悠，嫁给我吧。如果这句话再不补给你，就太晚了。”
　　因为娶她是他少时的梦想，拖了这么久，着实令他难熬。她已经等了他这么久，他再不想让他的姑娘多等他一秒。
　　如果“我想娶你”需要一个时间限制，那程子衿给出的回答便是“越早越好”。
　　“悠悠，我爱你。”
　　戚悠悠看着那枚闪着光的钻戒，她的泪再一次的滑过那条疤痕：“所以你前些天一直看手机是在做这件事？”
　　“嗯。”程子衿点点头，他脖颈上的青筋凸起，戚悠悠知道他是脚踝疼了，连忙把戒指戴到无名指上，又扶着他起身。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戚悠悠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又看了看程子衿手腕上的那根红色的皮筋：“我送你的会不会太廉价了一点？”
　　“当然不会。”他看着她，他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注视着她了，“它价值连城，我视如珍宝。悠悠，你，也是我的珍宝。”
　　他们彼此依偎，戚悠悠环抱住程子衿的腰，他们交换着亲吻对方，这是久违的激情与冲动，他们都无法克制。
　　“你的伤，真的可以吗？”她被他压制着，垂眸喘息。
　　“你可以吗？”程子衿问她，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口，闷声“嗯”了一下，她的脸颊热得烫人，很紧张地说：“要不……我来吧。”
　　……
　　他平躺着，她压在他的上方，他们深吻着，抵死缠绵。
　　余生，更要加倍珍惜。
　　程子衿脱离拐杖的辅助之后，便开始着手婚礼的事情。
　　本想着又是给戚悠悠一个惊喜，结果被她觉察出来了。
　　“我不需要婚纱，那个东西华而不实，我平常连裙子都很少穿，更别提那么大的一件白纱裙了！”戚悠悠对程子衿说。
　　“可……”
　　她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这么在乎仪式感，那我刚毕业的时候就不会冒然闯进你家要跟你扯证了。”
　　“我觉得警服就很好啊，这才是我们的特殊。”戚悠悠补充道。
　　于是，婚礼那天，戚悠悠和程子衿挑了一家相对而言店面大一些的餐馆，所有的熟人加起来勉强凑够了两桌。
　　梁琛和林初也来了，梁森被梁琛抱在怀里，小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五官上看和梁琛长得是真像。
　　戚悠悠抱过梁森来都说：“这孩子怎么从小就带着一股痞气？”
　　林初也笑着，她无奈地说：“没办法，随爹。”
　　戚美怜和刘芳也被邀请来参加婚礼，两个人分别握着程子衿和戚悠悠的手，因为上了年纪，她们鬓边的白发又多了些。
　　戚美怜含泪对着这对身着警服的新人缓缓道：“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原本我在梦里梦到的是悠悠穿婚纱的样子，现在这样，我反倒觉得更好。世上能像你们这样从儿时起相守的人不多，你们虽失去了亲人，却得到了彼此，老天爷是公平的。”
　　戚美怜哽咽了，她掩面擦拭着自己的泪。
　　刘芳说：“孩子们，先苦后甜才更知甜的不易，我和戚院长就是希望你们能甜甜蜜蜜一辈子，永远平安顺遂。”
　　戚悠悠和程子衿都被灌了些酒，两个人吹着晚风走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戚悠悠红着脸，把门一关，将程子衿抵在墙上，给他来了个“壁咚”，她离得他很近，一时间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酒气冲鼻了。
　　她的眼皮都有些疲倦了，语气却十分强硬，像是街边的流氓混混似的，她的指尖扫过他的下颌，略带着调戏的意味：“哪来的英俊小伙，生得如此标致，令我……‘垂涎欲滴’。陪小爷我一晚多少钱啊？”
　　程子衿低着头坏笑了一声，反身把她抵在墙上，手护住她的后脑勺，他低下头亲吻她，直至燥热才分开，他的声音现在很低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不要钱，倒贴，行吗？”
　　容不得她说行不行，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后者在他的怀里挣扎着，仅存的理智让她叫喊出来：“你的伤，你……唔！”
　　她已经被堵上了唇，身上的人闷声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没事了，不需要你主动了。”
　　最后的这句话彻底让戚悠悠害羞了，她用力击打着他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屋子里的气息越来越旖旎。
　　她听到他撕开塑料包装的声音，却制止了他，她喃喃：“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却没有听她的：“戒毒期还没过……”
　　如此一夜，尽数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