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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山寨 ...

  •   天明睡醒后,乔羽飞才得知佐相一行已于半个时辰前出了城门,关于那首歌的澄清由此不了了之,听政一事也暂行中止。
      时间一下空出大把,可为了避开鸣玄,乔羽飞不得不忍痛放弃溜去文府花园访友聊天,埋头从事起一项伟大的事业——山寨。
      废弃的图样揉成纸团扔了满地,成形的图纸则由月华进一步记录详细说明,再通过管家交给手艺精湛的工匠制造改进。
      自行车之类的大件暂时没有进展,一些初具雏形的小玩意儿已然得到了相府诸人的欢迎,比如安装在水壶嘴上的哨子就极受厨娘肯定,有了这个,烧水时大可不必安排人手时刻盯着炉灶。
      双头绣花针的实用效果也极好,这种针的针孔开在中间,两头都有针尖,使用时不必频繁地扭转手腕,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手部疲劳,佳期她们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两眼放光,并在短时间内实现了人手一枚。
      至于蒸汽机,虽说它是提高社会生产力的大杀器,但却超出了乔羽飞的能力范围,她山寨出的作品目前也仅能让眼下的生活便利舒适一点点而已。

      恰逢浣日,当佳音将访客引至乔羽飞的“工作室”时,佳期和佳弦正在收拾满地狼藉。乍然抬头见到一名陌生男子,最为年长的佳期停下手头工作,不动声色地迎上去招呼:“请问这位公子是——”
      佳弦则悄悄把佳音拉到一边小声责问:“怎么没通禀就把身份不明的人领进来了?幸好殿下没在屋里。”
      佳音委屈地解释:“殿下这些天召见那些匠人时都叫我直接把人带进来嘛,她说没必要来回走几趟浪费时间。何况这位是……”
      另一边,来人已大大方方地拱手报上名号:“鄙人文清辉,今日特来拜见殿下。”
      就算没有听过某人的大名,整个西黔以“文”为姓者也仅有那么一位,佳期惊讶之余连忙带着另外两人齐齐回礼:“原来是文大人,失礼之处请大人海涵。”
      访客脸上始终挂着令人一瞧便会生出亲近之心的浅笑:“不知那位活泼的殿下人在哪里,怎么不见影子?”
      佳期三人面面相觑,心里转着同一个问题:这人怎么一副同殿下极为熟稔的模样?

      无论如何,贵客登门不可轻慢。佳期当即吩咐佳弦出去找人、佳音准备茶点,自己将清理工作收了个尾也暂且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当即只剩文清辉一人。
      他不急着落座,踱步到桌前瞧了瞧散落的纸笺,只扫了一眼便被一首小诗吸引住了。
      “远看山有色,
      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
      人来鸟不惊。”
      文清辉轻声诵读一遍,眼底浮上些许笑意,再瞟到边上一张,神情顿时一震。
      纸上同样是寥寥四句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虽然没头没尾,但其中的疏狂孤高之势已透过纸面席卷而来,抵过千言万语,值得传唱百年。

      文清辉越读越是惊异,这等佳句不知何方大家所作,怎么从未听过?可这笔迹又像是启蒙幼童的课业,怎么看也不像是成年人的手笔,笔画七零八落,竟找不出几个完全写对的字。
      正巧佳音捧了茶具进门,文清辉便指了桌上纸页询问:“敢问这些出自何人之手?”
      “回大人,那都是殿下练字时所写。”
      “殿下?”文清辉越听越糊涂,那等笔力轻重、笔画排布……居然不是幼儿的习作?
      “对啊。”一提这个,佳音就忍不住笑,“殿下总是边叹气边写,说什么‘寒窗十载沦为文盲’之类的,每次都得念叨老半天。”
      “这些都出自她笔下?”文清辉惊异之余再次确认。
      “是啊,殿下她这些天一直在写写画画,几乎不出院门呢。”
      文清辉愕然片刻正要再问,门外已传来乔羽飞又惊又喜的声音:“清辉,你怎么来了?”

      “赶上浣日,过来瞧瞧殿下在忙什么,怎么接连几日都不见踪影。”文清辉笑着答话,一派闲适的模样,完全不曾顾忌在场的几双耳朵。
      无人提醒,乔羽飞只顾沉浸在喜悦中,自然更不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做了些小玩意儿,总算没有白忙,你过来看看这个。”
      文清辉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翻来覆去瞧了瞧,怎么看也只是两个粗细稍微有些差别的金属圆筒套在一起而已,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
      乔羽飞见状直接上手指点:“喏,凑到孔上向里看,朝着窗外远处,慢慢转外面那个筒,怎样,看清楚了吗?”
      随侍在旁的月华等人欲言又止,文清辉见乔羽飞本人一副对此举浑然不觉的样子,应了声“我知道了。”,而后不留痕迹地举高圆筒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乔羽飞兴奋地连声问:“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文清辉一时没有接口,直到移开圆筒许久之后他还不敢相信方才所见:“这、这是什么仙术?怎么远处的事物移到了近前?”
      这般反应令乔羽飞心满意足:“这个叫望远镜,如何,厉害吧?”
      “……真是不可思议。”

      “不光这个,我还请人造了很多其他东西,不过像望远镜这么成功的不多。”乔羽飞兴奋之余将这几天她琢磨的东西挨个细数了一遍,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
      文清辉好不容易才趁她回顾的空档笑着插了一句:“难怪这些天都不见殿下莅临寒舍。”
      此话一出,月华的眼角狠狠跳了两下,佳期和佳弦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退远了些。乔羽飞浑然不曾察觉即将到来的危机,肉眼可见地沮丧道:“再过去叨扰……怕是不太方便……”
      文清辉不解地挑眉:“此话怎讲?”
      乔羽飞不安地绞着手,将那天鸣玄的警告重复了一遍。
      “鸣玄是这么说的?”文清辉的语气和音调同时变得古怪。
      乔羽飞乖巧点头,尚未因自己的“告状”行为感到不安,便见对方扭头笑出了声:“我还道出了什么事,原来是有人陪我一同受罪了。”
      乔羽飞一脸茫然:“受罪?”
      文清辉攥紧靠椅扶手,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鸣玄这家伙既自负又固执,听不得旁人说他的演奏不好。若有人一天不说他的乐声悦耳,他就会一天不停地奏给那人听,直到对方点头赞好为止。那个榆木脑袋较起真来可是令人头疼的紧啊。”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我天天去听他吹笛子?”
      “正是如此。”

      不知为何,乔羽飞从文清辉脸上看出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一道灵光闪过,她小心求证:“你刚刚说,有人陪你一起受罪了?”
      文清辉气定神闲地颔首承认。
      “所以鸣玄天天去你那里是因为——”
      “正如殿下所想。”
      “这么说你也——”乔羽飞目瞪口呆。
      文清辉继续点头:“不错。”
      “那、那万一有很多人不喜欢他的演奏——”
      文清辉长叹一声:“这就是问题所在。据我所知,迄今为止得享此等殊荣的统共只有两人,可见诚实的确是一种稀缺的美德。”

      当日稍晚些,乔羽飞便收到了文府送来一只木匣,里面是一枚不起眼的钥匙。与此同时,盖有“宇”字漆封的信笺也递到了她面前。
      距离乔天宇出发已有五日,每日都有他的亲笔书信在入夜时分呈到乔羽飞面前,简述途中见闻。除了收件人自己,风荷苑上下皆知此乃变相的“门禁”,由此可见外出公干的佐相对府上某人极不放心。
      可不放心归不放心,阖府上下对于乔羽飞的偷溜依旧保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显然是一府之主的意思。
      但论及具体分寸的把握,着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文大人并非可疑之人啊。”听到今后要特别留意文清辉与乔羽飞接触情形的吩咐后,佳音不解地看向月华。
      “连毅昌都说不清楚殿下是如何结识他的,怎么就熟成那样,多少有些奇怪。”佳期低头沉思。
      “还是殿下太无防人之心了。”月华每提及此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文大人既是能臣,又对陛下忠心耿耿,的确没有可疑之处。只是坊间传言……”佳弦瞟了眼年纪最小的佳音,突然凑过去捂住她的耳朵,然后飞快地说了几个字。
      而后佳音便见几位姐姐的脸色立时变了,月华干脆做出决定:“果然还是要让殿下离他远些,也得教毅昌那边多留意。”
      “为什么?文大人在坊间的风评极差么?”
      之后,不论佳音如何追问,都没能得到回答。等她自行悟出答案则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事实证明,侍女们的未雨绸缪很有必要,仅仅过了两日,乔羽飞便应邀来到了王都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忆仙楼。
      忆仙楼以酒扬名,这里供应的佳酿据称产自邻国东垣,酒质清冽澄澈,闻之清香怡人,入口甘醇而回味无穷,为诸多风雅人士所称道。时日一久,出入这里的尽是些文人骚客,其中自然包括这次邀她前来的文清辉。
      乔羽飞步入二楼某个雅间抬眼一望,便瞧见了已入座的文清辉和鸣玄二人。
      文清辉正要起身相迎,旋即看到有人紧随乔羽飞身后掀帘而入,来人面目沉毅,身材魁伟,绝非他相识之人。
      乔羽飞见状连忙介绍:“这是我的侍卫毅昌,他不放心我,一定要跟进来。”说罢忍不住转向杵在门口的魁伟青年叹息:“看到了吧?真的没什么不放心的。”
      “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壮士也请入座,今日只是友人小聚,一起吃岂不更热闹?” 文清辉对此似乎毫不介意,主动张罗起来,“小二,再拿一副碗筷。”
      鸣玄原本在目不斜视地低头啜茶,闻言冷哼了一声。

      乔羽飞顿时心头一跳,直觉这样不太妥当,但毅昌到底是跟她来的,杵在一边也不太像话,思来想去,末了尴尬道:“……那今日便由我来请客。”
      “无妨,说好了我做东,总归多交了一位朋友。” 文清辉豁达一笑,转向那张新面孔,“鄙人文清辉,还请毅昌兄弟不要推辞,快快入座,我好叫他们上菜。”
      “多谢大人。”眼看乔羽飞跟着点头,毅昌便抱拳行礼,选了离门口最近的座位。
      这头毅昌还没挨到椅面,那头鸣玄已经“腾”地起身走向雅间门口。
      “鸣玄,你去做什么?”
      “好好交你的朋友,我就不奉陪了。”鸣玄头也不回地说完,也不管文清辉如何回答,掀帘大步离去。
      文清辉喊不住他,堪堪说声“抱歉”,匆匆追了出去。
      毅昌不动如山,仿佛除了乔羽飞的动向,世间一切都同他没有关系。乔羽飞则坐立不安了好半晌,终于起身走到门边撩起帘子向外张望,冷不防将隔壁陡然拔高的谈笑声听得分明。

      “听说没?百川汇的二少爷前些天寻回一只木头做的鸟,能飞会叫的,和真正的鸟儿几乎没有区别,见者无不称奇呢。”
      “你这消息早过时了。前日百川汇大摆宴席邀请与商号有往来的贵客想要炫耀那只鸟,可在场众人皆可作证,那不过就是一件木雕罢了,哪儿来的会叫会跳!”
      “就是,听说二少如今在家祠里罚跪呢。”
      “怎么会?那鸟不是号称由隐居在曹夕山上、人称璇玑叟的高人所造么?人人都道他是百年一遇的巧匠,一只鸟儿算得了什么,便是造出个人来,只怕也有人信的!”
      最后这番争辩引起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乔羽飞瞥见文清辉上了楼梯,面色不佳,身后也不见他人的影子。
      “鸣玄怎么了?”
      想来是因为毅昌还在,文清辉犹豫片刻才简单道:“今日我原打算为他庆生……大概是他不习惯有生人在场吧。”
      庆生?
      乔羽飞当下傻眼:“这——他现在在哪儿?”
      “十有八九是在文府。那家伙只要心情不佳,多半会变本加厉地骚扰人。”面对乔羽飞震惊的表情,文清辉不疾不徐地将收拢的折扇指向了自己,“也只有文某这等胸怀宽广之人,才能受的了此等恶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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