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裴朝见淡淡地看着墨雪,也不作声,似乎是在等着他会怎么说。而墨雪也只是静静地,看样子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怀疑,正在想些什么。
两人气氛有些凝重。
半响,墨雪叹息道:“陵门的事情我目前也无法解释,不过,你真觉得会是我吗?”
裴朝见忽然笑了笑,一把将手中的剑收回了剑鞘:“我当然是无条件地信任我们大座师了。刚刚要是没有你,我能不能从那些走尸手里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只是,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墨雪扫了一眼四周尸块:“你是指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吧?”
裴朝见点头:“正是。”
按照墨雪的溯洄结果,这些尸体起码在十天之前就被放到这里了。但从这些蛊虫上来看,这个时间还得再往前推。
死人蛊不会往活人身上走,但却会在死人身上无限制的繁殖。如果这些蛊虫一直呆在一个人的尸体里,最多十天,这具尸体就会化成一滩脓水。而眼前的这堆尸块却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那么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些尸体在这里只放了几天。不过这种情况与墨雪的溯洄结果相矛盾,这十天里是没有人进入这里的。
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最开始只有少数的尸体被下了死人蛊。当尸体里的蛊虫到达一定数量,这些蛊虫就爬向了与它相邻且没有被下蛊的尸体。如果是这样,按照现在的蛊虫密度以及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尸体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被放到这里了。
裴朝见吸了口冷气:“在一个月之前,那文嫣还不知道人蛊怎么炼啊……”
所以到底是谁干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道说文嫣的背后还有人?
事情越发的复杂了……
“不管是谁,有一点可以确定,”墨雪抬头眺望了眼远处乌压压的人群,说道:“那个人一定就在他们之中。”
因为刚刚那人操纵了走尸,发动了对裴朝见的袭击。那人没办法躲远。但他既然做了这件事,把他们都引了过来,那他一定还会再次行动的。
所以还是那句话,先按兵不动,再守株待兔。
两人各有所思。
墨雪又画了两笔,加牢了对这些走尸镇压的阵法,不一会儿之后,他们已经回到了地上,并非常统一地,没有告诉任何人死人蛊的事情。
人群乌泱泱的,立在远处,争吵的争吵,看热闹的看热闹。裴朝见回来之后,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个人。
钟明瑾还是穿着那身跟裴朝见一样的道袍,但由于各大门派的道袍区别不大,所以大家站在一块也没什么人发现他的衣服和裴朝见一模一样。
此刻的他正倚靠在一块灵碑的旁边,懒洋洋的,眼神也若有若无地扫了过来。
大概全天下的魔头都是这么随心所欲来去自如吧,杀人也罢,救人也罢。裴朝见决定暂时先不戳破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是想害人,大座师还在这里呢,还是得等他露出狐狸尾巴再说。
裴朝见这么想着,忽然,目光停在了钟明瑾靠着的那块灵碑上面。那块灵碑,似乎在一众碑林中显得有些独特。其他灵碑上面的名字只刻了一个,且比较小,而那块灵碑不仅有其他的两三倍那么大,而且还刻了不止一个人的名字。
其中就有南阳将军。
裴朝见还记得传闻中的血焰花,就是从南阳城开始生长的。
“那是功绩最多……杀戮和怨念也最大的几位将军的灵碑。泰安皇帝为了方便看着他们,便将这几位的灵碑合在一起了。”
裴朝见回过神一看,原来是墨雪顺着裴朝见看的地方,在替他解释。墨雪知道他没来过将军冢,所以对这些东西好奇,于是非常体贴地主动开口了。
裴朝见对他笑了笑,又看回了灵碑,可这时钟明瑾已经不见了。裴朝见心底总觉得有些怪异,仔细那块碑上的名字看了个遍,边看边心不在焉道:“原来,南阳将军本名落尘啊。”
墨雪也感慨:“人人皆知,天狼葬深雪,南阳闭孤城。夜海明灯火,人皇斩万魔。这四大场面何等壮阔。却少有人知道,这里面说的正是三千年前最惨烈的四场战役。守将各各死的悲壮,生魂不得安息。你所看的碑灵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这四场战役的守将。其中落尘,便是‘南阳闭孤城’一役里的南阳将军了。怎么突然提起南阳将军的本名?”
裴朝见目光仍停留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将军的名字很是亲切。”
墨雪叹道:“据说南阳将军人如其名,本人也甚是低调,待人温和……可惜,死的却是所有将军里面最惨的一个,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他指的是南阳闭孤城那一战中,以天雷为咒毁掉整座城的事。
据说南阳将军死之前,天雷在身,大火噬心,说是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了。
裴朝见莫名觉得心头被刨了一块般难受,像是光听着这句话,他就真的能感觉到天雷劈在身上和被烈火焚烧的灼痛一样。
他心道自己的共情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于是赶紧从想象中抽了出去,接着将目光从那像是有迷魂药一般的灵碑中收了回来,又问道:“那上面的钟沂,是指的哪位将军?我怎么从未在古籍上见过这名字?”
那灵碑上的所有名字,背后都跟有将军的名号,唯独这个钟沂没有。裴朝见觉得有些奇怪。泰安皇帝姓钟名沅,此人也姓钟,该与泰安皇帝同血脉才对,为何连一个号都不赠?
墨雪忽然怔了怔,神色不明了好半天,才低声道:“他算是泰安皇帝的哥哥。他的先祖于泰安皇帝的爷爷有恩,于是被赐姓了钟,寓意皇族当视其为亲兄弟。”
裴朝见疑惑:“既不是守将,那为何他的名字也在这上面?”
墨雪默了片刻,声音忽然变冷:“因为反叛。他差点屠了整个京城的人族。死后他的怨念又实在是太重了,据说泰安皇帝念着他们的兄弟情,再加上钟沂也曾经帮他平过不少战役,因此不忍他魂飞魄散,所以将其镇压于此了。但真实情况是怎样,也没人知道。反正钟沂是泰安皇帝的一块逆鳞,以至于没有人敢提起他,甚至于连史书都没人敢写这个人。”
裴朝见听了不忍感叹,过往是非后人确实无从评判,钟沂到底做了什么他也无从得知,毕竟是史书都不敢写的人。但大座师不愧别名墨晓生,连史书一个字都没有记录的人,他也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裴朝见想着想着,那大魔头神出鬼没的身影像是在他脑海中闪了闪。于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若是当年知名的守将都安息在了将军冢,历代人皇亲族又安葬在了皇陵,那山洞里的陵墓呢?那么大一个陵墓,又是为何人而建的?
裴朝见哑然。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年泰安皇帝在百岁山寿终正寝之后,却没有入葬皇陵,也没有任何消息提到过泰安皇帝的葬身之地。那会不会泰安一直藏身于百岁山脚下?那陵墓就是为泰安皇帝而建的?
所以那大魔头,钟明瑾……就是泰安皇帝?!
裴朝见心底忽然莫名有些激动,钟明瑾也姓钟,如果泰安皇帝有什么别名,墨雪或许也知道,于是他赶忙问:“大座师,你听说过钟明瑾这个人吗?”
墨雪愣了愣,半响才道:“竟是从未听说过,裴卿这是从哪听来的名字?”
裴朝见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恢复了平静:“野史上看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泰安皇帝的别名呢……”
墨雪讪讪一笑:“泰安皇帝不应该有什么别名,也没必要有。不过,我竟从未听说过你还看野史。”
裴朝见没答了。他想就算那魔头真是泰安皇帝,也不太可能告诉他有记载的名字。再者,大座师再怎么博学,知道东西也终究有限。而且就算人家知道,墨雪也没那个义务把什么都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他。
这事本来就是无解的。他在刚刚那一瞬间,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知道了一个什么秘密。
委实是可笑。
就在他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人群忽然就乱成了一锅,还有不少人跑向了他们这里。
他们正纳闷是怎么回事,讲经堂那个负责传话的小道士也跑过来了:“大座师,出事了。陵门被封死了,现在大家都出不去了。”
不仅如此,此刻整个将军冢的上空突发异相,成了乌压压的一片,似有冤魂当空,风雨欲来。
碑林在风中凌立,那刚被镇压下去的尸群挪动着腐黑的四肢,正在往深坑上爬……一切都在同一刻乱了起来。
那个藏在人群中的人,他们等待的兔子,开始行动了,只是这阵势……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墨雪沉声道:“让低阶修士和女人先过来,讲经堂弟子负责保护他们,将他们转移到陵门那边去。能自保的修士就不要先轻举妄动,跟在他们后面形成隔断。其他有余力的就跟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一堆人。其中还有不少女修士正半是惊恐半是娇羞地偷瞄着他。
裴朝见:“……”
他大座师道行高深平易近人貌美如花,被女人喜欢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们一个二个男人也靠过去是咋回事?!
墨雪没什么过多的表现,只是平静地让自己门下的弟子将这些人不情不愿的拉走了,然后转身对裴朝见说道:“裴卿,你也跟他们去陵门吧。”
裴朝见求之不得,他可不想在这跟着斩尸块,镇冤魂,当即便道:“没问题,大座师。”
你就在这里放心地厮杀,大后方的女人们交给我保护,绝对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墨雪会心一笑。
裴朝见深知,别说是总共也就几百来个的冤魂和尸块了,就算是三千兵马来临,这大座师也能面不改色地挥着扇子,白衣带风,姿态卓越。
打不打得过另说,但风度一定要有。
裴朝见刚往前走两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回来,话不多说拽起一个人的领子便往前走。
“你你你干什么?你敢这样对本公子我……”赵瑄几乎涨红了脸。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样拽过,此时能没忍住破口大骂,怕是这辈子最好的修养都用在这了。
裴朝见不与理会。其他人都可以任由他们去哪,但赵瑄这个人……
他还真必须得看在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