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老字号》书因

7、第 7 章

　　天发异相，阴云骤聚。

　　这时，一个小道士忽然在外面急急忙忙地通报：“大座师，后山的将军冢有异动！有一处坟墓，它，它突然从里面被刨开了。”

　　墨雪猛然从座位上站起。

　　将军冢是三千年前的泰安皇帝所建，里面立有当年随他征战的各路将军的灵碑。这些将军里面有的杀戮过重，怨恨颇深，有的征战四方，执念过甚，总之一般人是难以镇住的。为了防止他们死后生出异变，泰安皇帝特地把将军冢设在百岁山下，一来是借助神山的天地灵气让他们安息，二来也是为了方便让赤霄派将这里盯着了。

　　后来，讲经堂被分离出去自成一派了，他们对将军冢的了解又远比现在的赤霄派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多，再加上将军冢距离他们更近，于是将军冢便也跟着划分到了讲经堂手里。

　　从入口处看，这将军冢其实就是一处小山坡。这将军冢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一旦失控，可就不仅仅只是他们讲经堂受损了，包括他们赤霄派，以及其他各大门派，甚至凡间的许多无辜百姓可能都要受到牵连。

　　于是这会功夫，一听说将军冢出了异动，原来参加大讲会的各路修士，现在都已经闻风而来。

　　而佛系青年裴朝见和贵公子赵瑄，平日里一个是世界纷杂我自纹丝不动，一个是狼烟四起也不用亲自灭火，可真遇上天下大乱的时候，这俩人都不是那种坐得住的性子，于是他们非常一致地，也跟着墨雪来了。

　　各路修士见到大座师过来，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大座师，将军冢为何会突然失控，为何陵门会突然大开……总得给个说法吧？”

　　“这英雄冢的陵门平时不是关的牢牢的吗，又有泰安当年亲手刻下的血咒镇压，除了讲经堂的人，谁能进的去？”

　　“莫不是贼喊捉贼，召灵先辈英灵，从此在修道之路一家独大，这算盘倒是不错。”

　　“你这说法怕是有点牵强了。英雄冢在讲经堂手里少说也有上千年。要真想做什么，何至于等到现在？何况先辈英灵那么好召集的吗？”

　　“那为何陵门会大开？难道讲经堂已经衰败到失去英雄冢的能力了？”

　　“对啊，要是讲经堂如今已经失去了镇压英雄冢的能力，倒不如早点让出来！”

　　“与其在这里吵闹，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恢复英雄冢，难道真失控了，在场的各位就有好日子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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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冢虽然镇压着许多怨魂，可这东西就像个烫手山竽，对于讲经堂来说虽要费些人力精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所谓富贵险中求，对于修道一途来说也是同理。

　　若是在修炼途中卡了壳，能得到先辈英灵的指点，又或者是修行太杂，来这里炼化一二……曾经便有赤霄派的先辈这么做过。

　　人们口中的陵门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上的门，而是一种设在将军冢周围限制人进出的阵法。这种阵法比较常见，但加上当年泰安皇帝在陵门上面设下的血咒，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将军冢。

　　所以，这些人往常虽对讲经堂堂恭恭敬敬，可一见到英雄冢出事，是不可能坐的住的。而如今英雄冢可能已经失控，对于某些人来说，那更是趁乱从中捞取好处的最佳时机了。

　　但也不是所有修道之人都怀着如此心思的，因此争吵必不可免，这时，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竟让人群短暂的安静了一下：“咳咳，各位，在先辈烈士的灵碑面前，这样喧哗不好吧？”

　　“你是哪个门派的人？”半响，有人问道。

　　裴朝见拱礼道：“见过前……阁下，在下乃赤霄派裴朝见。”

　　那人低低一笑，也不回礼，只温声道：“噢，原来是汽修派啊，久仰久仰。”

　　“……”

　　人群中似乎有人喃喃自语，赤霄派又是哪个野鸡门派，没听说过，算了，别理这蒜头，来来来，我们继续吵。

　　裴朝见无奈扶额，赤霄派落魄是真，没人知道就没人知道吧，但总不至于听成汽修派吧？苍了个天，这一下子掉了多少价。裴朝见与那说话的人对视了一眼，当然知道这耳背的家伙是谁了。

　　这人眉尾一颗朱砂痣，不就是陵墓里面，那个说自己叫钟明瑾的大魔头嘛。

　　他跑来这做什么？看戏吗？看他那悠闲的样子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墨雪沉着脸走向了那座被刨开的坟堆，这里没有人提出要主动走去那里，连讲经堂的人也守在那坟堆之外较远的地方。

　　赵瑄好奇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些人都避而远之，于是跟上了墨雪。但不一会儿功夫，赵瑄又脸色极为难堪地走了回来，像是被恶心到了，但又得强忍着保持住他那优雅的仪表——这贵公子一脸的青红紫白，看上去竟莫名的有点滑稽，于是裴朝见也没忍住，凑过去看了。

　　那是一堆腐烂的尸群，横七竖八的躺在深坑里，糜烂化脓到有些尸块都连在一起了，恶臭味还熏得人直呕——怪不得那贵公子跑回来了，其恶心程度连裴朝见都才堪堪站住。

　　见墨雪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了半天，裴朝见心道大座师该不会有着不为人知的独特口味吧，便忍不住问：“大座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溯洄。”墨雪回道。

　　溯洄是他们讲经堂独创的一种秘术，能看得到这个地方之前的景象。从当前时刻一直往前推，而神识越强大的人，能往前推的时间便越多。

　　普通弟子只能溯洄几个时辰，稍微厉害一点的，可达一天。而据说迄今为止，能往前溯洄时间最长有十天之久的——那个人正是大座师。

　　裴朝见抱住剑，也盯着深坑里的尸块看了会：“如何？”

　　墨雪回头道：“这些弟子说的没错，他们一直在外面守着的，这里并无任何人进入。坟堆是从里面被抛开的，陵门也是从里面被打开的……”

　　“坟堆的事，我应该能解释。”裴朝见忽然往那深坑跳了下去，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落脚，随后拔出剑，用剑往最近的一堆尸块身上挑了挑，皱了皱眉，然后抬头对墨雪道：“是死人蛊。”

　　死人蛊是西域那边一种很常见的蛊虫。放在一个死人身上，过不了两天它就会自己繁殖，密密麻麻爬满尸体的全身。这种蛊虫个头极小，不细看肉眼都难以辨认。

　　现在，这深坑里的所有尸块几乎都爬满了死人蛊。而被中下死人蛊的尸体，则会受控于下蛊之人。当下蛊之人驱动操纵时，它们就会立刻变成走尸。

　　所以是有人将这些下了蛊的尸体埋到了这里，等到了今天，再驱动这些走尸。而这坟堆，就是这样被这些走尸从里面给挖开的。

　　但是还有一点，这些尸体被驱动的时候，养蛊之人是必须得在附近的。裴朝见艰难地抬头看了眼墨雪，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小心！”就在这时，裴朝见听见头顶上方的声音传来，他几乎是本能的拔剑，砍向了身后。

　　一具刚黏在一起的尸块，刹那间被他劈成了两半。风驰电挚之间，所有的尸块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向裴朝见挥舞着僵化的爪牙。

　　有好多尸块黏在一起的，或是缺了头，或是有四五只胳膊的，还流着脓浆，面目狰狞可怖。裴朝见心道自己也真是倒霉，不就下山处理个叛逆青年离家出走案，又是遇上千年邪物血焰花又是遇上走尸，全都是些几百年都不见的东西，他还能再衰点吗？

　　这么多走尸同时偷袭，而裴朝见又不会引气，只能凭借自己的剑术乱砍，压根招架不住。一阵恶心的腐臭味从他的鼻尖擦过，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向他袭来的尸块忽然全都又倒了下去，原本黏在一起的走尸再一次四分五裂。

　　裴朝见向身旁望去，原来是墨雪大座师亲自下来了。只见墨雪将扇子飞旋一圈，像是在地上画了什么东西，那些走尸便没再有动静了。

　　墨雪话不多说：“这些蛊虫不同于妖邪，我也镇不了这些东西多久，你先上去。”

　　“等等，”裴朝见却没直接走，而是站在墨雪身后道：“刚刚他们起来的时候，我趁着机会数了一下人头，大座师啊，你猜里面有多少个？”

　　墨雪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先提醒你，蛊虫这东西炖了也没什么营养价值……”

　　裴朝见神叨叨一笑：“不多不少，正好十四个！”

　　墨雪一怔：“……人蛊？”

　　正当他还在沉默，裴朝见已经挑开了几个依稀能辨的出来是胳膊的尸块：“它们手腕上的蛊虫最多，有很深的划痕……全都是被放过血的。这些，都是已经被炼过人蛊的尸体了。”

　　他刚说完这话，头顶上又传来了一阵喊声：“大座师，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裴朝见和墨雪相视一眼，随后墨雪回道：“我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无事，你退回去守好自己的位置就行。”

　　守株待兔，还不能打草惊蛇。

　　见上面的小道士走后，裴朝见才开口道：“有人杀了这些人，炼了人蛊，又给尸体下了死人蛊，到现在又闹出个刨坟事件，大座师觉得这人会是谁？”

　　按照现在的线索来看，要么镜空，要么文嫣。这本也不算个问题，但问题就在于……他们是如何打开陵门的？

　　能打开陵门的人，要么是受了血咒的认可的人，要么是强大到可以直接破了当年泰安血咒的人……在这世界上，这样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同时，这人又得知晓人蛊的炼法，这两个条件合在一起，这样的人是否存在都叫人难以想象。

　　不过，眼前不正好有一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