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于栖霞》坤坤芹

7、第 7 章

　　叶瑄从书房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回到院子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楼苍一直跟着，差点被门拍在脸上。

　　“大人，大人？”楼苍在门外轻轻敲门，“别这样啊，大人生气了？”

　　里面毫无动静。

　　楼苍见叶瑄不理他，绕到了另一边。

　　窗开着，叶瑄坐在小桌前喝茶。

　　楼苍勾唇，翻窗而进，坐在叶瑄对面。

　　楼苍撑着脸看着叶瑄，戏谑地开口，“大人怎么还生气了。”

　　叶瑄一脸冷淡地看着楼苍。

　　楼苍撇撇嘴，“我这不是看大人想答应王爷才开口答应的么，大人怎么还这么冷淡呢。”

　　叶瑄皱眉，“你真的觉得成梁王可信？”

　　楼苍手轻点桌面，“大人不信？”

　　“只是觉得太巧些。”

　　“无论巧不巧，大人不都想答应么。”

　　叶瑄气笑了，“你哪儿来的自信？”

　　“就凭咱俩的交情啊。”

　　“我们认识才不过十日。”

　　从三月初二楼苍回京到如今三月十三，的确不过十日。

　　“可咱俩是过命的交情啊，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

　　叶瑄不欲再与楼苍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他算是明白了，楼苍这厮不要脸得很。

　　“要帮，你自己帮，别拉上我。”

　　“大人这么狠心啊，真不帮？”

　　叶瑄皱眉，“我何必自找麻烦？”

　　“大人，”楼苍喝了口茶，“成梁王可不是麻烦，反而是一柄剑。”

　　“这柄剑，势必划破上都的天。”

　　叶瑄心中一颤，略微讶异地看向楼苍。楼苍微微一笑，“上都之事，想必大人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妄言了。”

　　沉默良久，叶瑄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几人都在商讨回京的计策。成梁王不能以戴罪之身去上都，这就需要找出一个完美的理由了。

　　商议完毕之时，已经是五天后。叶瑄和楼苍不能再留，两人在一个清晨，悄悄出城回上都。

　　城外十里亭。

　　叶瑄和楼苍一同勒马，无奈地看着十里亭中人。

　　“十里一长亭，送君行千里。”

　　王妃一身便装，手中拿着柳枝，看向两人。

　　“感动吗？”

　　叶瑄楼苍两人下马，走进亭中，亭中成梁王正在煮酒。

　　“不是说了不用送么。”

　　楼苍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不送就不送，怎么可能。我是谁，还会听你的？”

　　成梁王倒了四碗酒，摆在面前。

　　“本王就在徐州静候两位佳音了。”

　　“那是自然，王爷放心。”楼苍一抬下巴，“来，干！”

　　四人碰碗，饮尽碗中酒。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啊！”王妃感叹道。

　　“王妃，你这诗不太应景吧。”楼苍起身，“咱们又不是不见了。”

　　“烘托下离别的气氛嘛，别介意。”

　　成梁王和王妃起身，看着两人翻身上马。

　　“走了。”叶瑄点头示意。

　　楼苍一甩马鞭，跟上叶瑄。

　　成梁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千里相送，归于一别。”

　　王妃偏头看向成梁王，“好了，我们该去准备了。”

　　成梁王点头。

　　五日后，上都城外二十里，四方客栈。

　　两人在客栈外勒马。

　　“你先回城吧，我明日再回。”楼苍对着马上的叶瑄说。

　　叶瑄抬头看天，上都酉正闭城，现在酉时一刻，回城还来得及。思及此，叶瑄点头，“好，先走了。”

　　楼苍一笑，“大人一路顺风啊。”

　　叶瑄无语，就这二十里，他竟然都说得出“一路顺风”这种词。

　　“驾！”

　　叶瑄留给了楼苍一阵灰尘。

　　楼苍牵着马，走进了客栈。

　　叶瑄看着自己醒来的地方，嘴里骂人的话在翻滚，叶瑄忍了又忍，还是很有涵养地没骂出口。

　　楼苍这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叶瑄遇到了山匪。其实也不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他刚好路过那里，看见前面倒了一大批人，觉得不对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就从侧面跳出四个山匪打扮的人对着他吹迷烟。叶瑄很坚强地驾马跑了几步，还是没能逃走。

　　叶瑄倒下去的那一刻想的是：哪家的山匪是吹迷烟的！

　　就知道一路顺风不是个好词！

　　叶瑄吸入的迷烟多，他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醒了，正在努力解绳索。都是寻常小厮打扮，但却临危不乱，不喊不叫，训练有素找东西割开绳索....这不是一般人啊。

　　叶瑄暗暗思忖。突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帮他割开了绳子。

　　叶瑄回头，是跟他一起被抓来的人。再看其他人，都解开了绳子。

　　“兄弟，连累你了，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若是有人来，你就藏起来，保护好自己。”那人说完递给了叶瑄一把匕首。

　　叶瑄接过，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声。

　　那人拍拍叶瑄的肩膀，留了一人在房内，召集其他人从窗户翻了出去。

　　叶瑄醒的时候已经戌时，他昏迷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看这些人的样子，有备而来？那这个山寨可能留不了多久了。

　　城门关了，叶瑄回不去，等会可能山寨不能留，那...在山林将就一晚？还是去客栈？

　　叶瑄正纠结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马呢！

　　没马，他能去哪儿？

　　叶瑄靠着柱子思索去处，虽说这里离城门或者客栈都不算太远，但叶瑄还是不想委屈自己走路。叶瑄看着靠在门边的人，轻喊一声，“郎君。”

　　那人闭着眼，不理会叶瑄。

　　叶瑄对他的反应也不意外，刚想站起来，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

　　“那群人醒没？”

　　“应该醒了吧，那迷香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醒。”

　　“那好，给他们喂点水，大当家说过不能让他们死了。”

　　“也是。”

　　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门外的人正在摸钥匙。

　　装晕。

　　门边那人朝着叶瑄做口型。

　　叶瑄听话地闭上眼，头一歪，靠在柱子上。

　　门开了，山匪提着一桶水走进来，看见一地的绳子，再看只剩了叶瑄一人，刚想喊，就被捂住了口，匕首寒光一闪，山匪瞪大了眼睛，脖子上一抹细线，悄无声息地去了。

　　水桶落到地上，“咚”的一声，水洒了一地。

　　门外两人察觉不对，进来查看，看见山匪倒在地上，瞳孔一缩，拔了刀就向坐着的争着眼睛的叶瑄冲来。

　　门被关上，一人从山匪后方出现，回身而过，取走了两人的性命。

　　地上三人，连杀自己的人的脸都没看见。

　　叶瑄站起来，看着那人擦匕首上的血迹。

　　这干净利落又有些熟悉的身手，他可能知道这次被绑架的人是谁了。

　　那人将匕首别在后腰，对叶瑄说了一句“好好待着”就从一旁的窗户翻了出去。

　　叶瑄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情报。

　　上都附近只有一个山寨，刚建立不过两月，寨中尽是穷凶恶极之人，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欺世盗名之徒，但一直没搞出什么大动作，只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朝廷就没太管制，后来也就没什么人提了。

　　大当家叫罗武，是在青州杀了人，一路逃亡而来。二当家叫张林，之前在宣州当衙役，不满上级的压榨，杀了上级一家，问斩当日被人救走，直到建寨才现身。

　　许多亡命之徒听着两人的名声前来投奔，山寨日益壮大。

　　这事不是叶瑄负责，他知道的不是很多，但看今天种种，疑点重重。叶瑄半月未得消息，不知他离京的这些时日又发生了什么事。

　　叶瑄抿唇，也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山寨不大，可能是因为建立不久的原因都是帐篷，就更高点的地方有一屋舍，看着比底下这些帐篷气派些，叶瑄朝着那个方向走。

　　越靠近那房屋，人也多了起来。叶瑄躲在暗处，听着巡防的山匪说话。

　　“要我说，这二当家何必那么谨慎啊，朝廷要打早来打了，怎么可能今天就来了？”

　　另一人要理智些，拉拉同伴的衣袖，“别乱说话，当家们做事有自己的道理，你小心点别被别人听见。”

　　“啧，我就跟你发发牢骚，刚才我从大堂那边过来看见了，就绑了个女人，你说他们紧张什么？”

　　“你别说了，走吧，早点查完早点休息。”

　　待两人走过，叶瑄从暗处出来，别好顺来的刀，往大堂走。

　　大堂就是叶瑄看见的那房屋的正堂。叶瑄足尖一点飞上屋顶背面，取开了两片瓦，看着屋内情形。

　　主位上坐了一个人，还有一人站在右下方，左下方坐着一个衣着朴素但又不失贵气的年轻女子，她的身后站着几个山匪。

　　叶瑄看见那女子之时，绷紧了脸。

　　“不愧是公主殿下，事到如今也还是镇定自若。”

　　主位上的人开口，应该是大当家罗武。

　　“二位轻易地得了本宫的行踪，才真是好本事。”

　　那女子是宁阳公主，萧纤云。

　　“公主不必如此相讥，只要得到我们想要的，就定不会伤公主半分。”一旁的张林开口。

　　“想要的？你们想要什么？不就是想要本宫死么。”

　　萧纤云神色满是讥讽。

　　张林却是笑了，“公主果然聪慧，既然如此，我就不废话了，公主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张林说完就坐下了，闭目养神。

　　主位上的罗武却叫他，“二弟！”

　　张林睁开眼，“大哥怎么了？”

　　罗武神秘一笑，丝毫没有压低声音，“你说这公主都要去见阎王爷了，这细皮嫩肉的，在死之前能不能让兄弟们...”

　　话没说完，但一切尽在不言中。罗武说这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萧纤云。萧纤云身后的山匪听见这话，也都笑了起来。

　　张林看了一眼萧纤云，“大哥，她可是公主，我们怎么能冒犯呢？”

　　罗武垮了脸，“什么公主？过一会儿不就是个死人么，还有什么怕的？”

　　萧纤云依旧保持着公主的礼仪，两只手交叠腹前，只是指尖泛着白。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为尊贵，听到这些话难免会害怕。

　　罗武还在不满，“二弟，她不久就是个死人了，我们以后上哪儿找这白白净净的小娘子？”

　　张林看出了萧纤云在故作镇定，转头对罗武说，“大哥，我没说不行，只是说对待公主，我们要温柔些。”

　　罗武一愣，随即大笑，“对对对，二弟说得对！这公主身子那么娇弱，我们是应该温柔些，免得一用力就...哈哈哈！”

　　萧纤云猛地站起身，拍开身后伸来的手，“别碰我！”

　　罗武一脸狞笑地靠近，“公主，就让我们好好地伺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