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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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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
叶瑄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叶瑄按着额头,艰难地从床上起身。
那酒叫白云边,是襄州特产,喝的时候只觉飘飘然,仿佛御风踏雪,轻云翩跹,故得名白云边。可那白云边实打实是烈酒,喝的时候还好,等那后劲儿上来,那可真是头重脚轻,昏昏欲睡。
叶瑄打开房门时,楼苍正在院中树下自弈。叶瑄还有些奇怪,就楼苍那水平,还能自己跟自己博弈?
楼苍听到动静,回头,“大人醒了?”
“嗯。”叶瑄淡淡地回了一声,走到楼苍对面坐定。
叶瑄一看桌上棋局,一团糟。
“大人,您这酒量不行啊。”
叶瑄抬眼,看见楼苍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
叶瑄没有说话。
楼苍继续开口:“昨天要不是我,大人今早醒来可能还在汤池里呢。大人,不谢谢我?”
叶瑄对昨天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只依稀记得自己下了浴池,之后...就不知道。
叶瑄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大意,但面上丝毫未显,依旧面无表情。
“你昨天装醉。”
楼苍一挑眉,“怎么能叫装醉呢,我只是想看看大人有没有同袍之谊了。”
叶瑄微微点头,“你要做什么我管不了你,但是,别把我牵扯进去。”
楼苍撇嘴,“大人对我好生冷淡,救了人也没有好言好语。”语气间满是委屈。
叶瑄轻笑一声,“多谢。”
楼苍料到了叶瑄会是这种反应,也没再说这事,给叶瑄倒了杯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句:“大人确定上都中的替身万无一失?”
叶瑄拿杯子的手一顿,“怎么了?”
楼苍一笑,“大人别紧张,只是随口问问。”
叶瑄沉默片刻才开口:“不会露馅。”
“那就好,不然,我可交代不清楚。”
叶瑄皱眉,“你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楼苍抬眼,“陛下叫我抓紧一些,让我别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之后两人俱是沉默。
“将军,”叶瑄打破沉默,“你对皇权如何理解?”
楼苍略微讶异,还是老实回答:“为人臣子,不敢非议。”
叶瑄点头,两人又陷入不明的沉默中。
楼苍打量着眼前的叶瑄,即便远在西北,楼苍也时常听到对这位丞相的溢美之词。
清风明月,温润如玉。
但总归眼见为实,这谦谦公子似乎只是在朝中的伪装。
“都醒了?”
王妃和甘赤一起过来了。叶瑄现在头还有些疼,他们看起来倒一点事都没有。
“跟我走!”
王妃招手,招呼着两人。
四人都做了简单的易容,王妃带着他们在这城中闲逛。到了饭点,四人在最负盛名的离楼落座。
离楼在彭城护城河边,江岸细柳,满树海棠,尽收眼底。
叶瑄坐在窗边,欣赏着这江春美景。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叶瑄看向吟诗的楼苍,眼神有些探究。
“欸,没想到你一武将也习得诗文啊。”王妃也很诧异。
楼苍一笑,“西北边陲,突厥屡屡来犯,我哪有时间去学那圣人之言。”
“那你这诗?”
“去岁一友家中海棠盛开,写予我的报喜之言。”
王妃轻点头,“倒也是有缘。这徐州就以海棠闻名,每岁来看海棠的人不少,这次你们可是赶得巧了。”
叶瑄颔首,看向窗外,错过了楼苍的眼神。
江岸边有两人正在折柳送别,依依告慰后,一人上了船,在甲岸上与友人遥遥相望。
岸上人见友人远离后,终是忍不住,以袖掩面。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楼苍手在叶瑄面前一晃。
叶瑄摇头,“两个青年送别罢了。”
“别这么说啊,你不也是青年么。”王妃有些好笑地开口,“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老成啊?”
叶瑄也不知如何作答,正好这时上菜了,王妃没再追问。
叶瑄暗暗叹口气,一抬眼,发现坐在对面的楼苍看着他。见叶瑄看过来,楼苍对着他一笑,就转移了视线。
这一个个都在想什么。
叶瑄心里暗暗无语,一旁的甘赤沉默地用膳,没有开口。
“诶,我想起来好像上都也有离楼。”楼苍突然开口,看向叶瑄。
叶瑄点头,“也在河边。”
“这可巧了,难不成这还是哪个大家族的家业?”
“管那么多呢,反正吃饭还不是要花钱。”王妃吃着醉鸡,一点也不像个贵妇。
“说的也是。”楼苍觉得很有道理。
用完午膳后,四人又去乘船,沿着护城河将整个彭城看了一遍。
海棠飞扬,流水落花,确是春光艳。
用了晚膳回府,刚进大门,管家就拦住了四人。
“王妃。”管家先行礼,再看向叶瑄和楼苍,“两位郎君,王爷有请。”
叶瑄和楼苍对视一眼,成梁王终于回来了。
“知道了,走吧。”
王妃语气淡淡的,似乎有点不虞。
一行人到了书房,成梁王正坐着按着额心,很是疲惫。见五人进来,连忙起身,看向二人,“二位来了,请坐。”
成梁王示意窗边案几,几人依次落座。
“实在抱歉,近日城中多事,未能好好款待二位,还望见谅。”
“王爷言重。”叶瑄微微颔首。
成梁王倏尔一笑,“本王的确是要造反。”
二人一怔。
半晌叶瑄才开口:“我是天子近臣。”
一旁的楼苍补充:“我是萧氏外戚。”
言下之意,你不怕我们告密?
成梁王一脸深意,“所以才要说与二位听啊。”
成梁王看向叶瑄,“丞相大人是自己来的?”
“是,”叶瑄点头,“王爷叫我名就好。”
“好,叶郎君,你被刺杀那件事跟本王没关系。”
叶瑄一怔。
“现在看来,和陈贵妃也没关系。”
众人看向楼苍。
楼苍一挑眉,淡淡地说:“或者说得手的那批人不是她的人。”
“何出此言?”
楼苍看向叶瑄,“你还记得你当天去的那条街除了你我,再无显贵之人?”
叶瑄点头。
“是因为在你去之前,那条街就被封锁了。”
上巳节当天。
黄昏时分,楼苍奉召入宫。
“陛下。”
楼苍一撩衣摆行礼。
宣德帝抬手让楼苍起身,“不是说过不用行礼么。”
“臣子礼不可废。”
宣德帝失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做。”
楼苍看向宣德帝。
“烟柳巷中有一满月楼,是突厥人开的。今早接到线报,有一队胡商秘密进城。”
“陛下怕他们起事?”
“今晚是花朝节,京中之人皆会出门,小心为上。”宣德帝看向楼苍,“你去把那些人了结了,朕让卫尉寺的人助你。”
“是。”
那队突厥人是暗探,楼苍花了不少功夫才解决。卫尉寺的人守在楼下,楼苍解决后就交给了他们处理,自己闲逛。他离开上都多年,京中精致早已天翻地覆,自然要多走走,熟悉熟悉上都布局。
京中达官显贵都听到了些风声,没去那条街,怕还有突厥同党。叶瑄出门之时只带了莫隐一人,正巧错过了前来报信之人,自然不知道烟柳巷发生之事。也是直到今日,听闻楼苍提起才知晓。
叶瑄皱眉,此时他当时不知也就算了,但后来也没人向他禀报,就连叶渡也未曾跟他提起。
究竟怎么回事。
叶瑄觉得这一切像个巨大的圈套,而有人引诱着他跳进来。
“大人可还记得我给你狐狸灯后,就离开了?”
“记得,”叶瑄点头,“之后你救了我。”
楼苍坐直身体,“我当时离开,就是去解决暗杀之人。”
那批人埋伏在醉烟楼后,楼苍在桥上和叶瑄说话之时看见了卫尉寺的人给他打的暗号,赶过去解决。那批人难缠,楼苍打斗之时想起叶瑄身边只有一个护卫,怕那群人是声东击西,见卫尉寺的人能应对,就自己去查看。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楼苍到时,叶瑄已经昏迷。
十人夹击,楼苍一边护着叶瑄一边与刺客缠斗。后来莫隐和卫尉寺的人赶到,将刺客拿下。
这些事叶瑄毫不知情,就连楼苍救他的那部分,莫隐也未曾提起。
叶瑄呼出口气,这种身陷漩涡还被蒙眼的感觉真不好。
“那你是觉得,你先发现的那批人是陈贵妃派的?”王妃撑着下巴问楼苍。
楼苍微微偏头看向叶瑄,见叶瑄一脸沉思,没有回答王妃,反而问成梁王,“王爷觉得如何?”
成梁王微微摇头,“不好说。”
叶瑄也看向成梁王,“那王爷可否告知为何秘密去上都?”
成梁王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友人相邀。”
是,也不是。
但成梁王不准备将实情告知。
叶瑄和楼苍对视一眼,都明白成梁王的没有说实话。
“这个先放一放。”成梁王看向楼苍,“楼郎君是来调查本王的?”
楼苍点头。
“昭武将军秘密回京,就是为了打本王一个措手不及?”
“不敢揣测圣意。”
楼苍吊儿郎当的,听不出几分尊敬。
“本王会给你一些证据。”
“为何?”
成梁王一笑,“郎君,就当帮本王一个忙。”
“别的人都怕自己被抓住蛛丝马迹,王爷为何要自投罗网?”
叶瑄看着成梁王,明眼人看得出来的防备。
成梁王垂眸,“本王要去上都。”
叶瑄不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的事,叶郎君没有么?”
叶瑄瞳孔一缩。
成梁王看向叶瑄,“叶郎君,既然很多事情毫无头绪,那么不如就将这浑水搅得更乱些,把那些不确定的因素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样才能于杀阵中找到生门,彼时,这阵就是自己设下的了。”
这一番话毫无逻辑,但很有道理。
叶瑄怀疑这是成梁王在提醒他。
“本王要做什么,到了上都二位就知道了。”
“好,我们定会竭尽全力。”楼苍点头,“助王爷。”
叶瑄看向楼苍,楼苍对他安抚一笑。
成梁王作揖,“那就多谢二位相助了。”
楼苍回礼:“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