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沂蒙山区的田家村藏在一个深山坳里,背靠崇山峻岭,面朝蜿蜒南下的沂河。
这里是老区,也是全省最贫穷的地方。
这里也是岛城运输公司的知青点。
最后一批到达的知青只有五个人。四个男生一个女生。女生就是李宁琪。加上前几批,这个知青点有二十几个人。这二十几个知青全部是岛城运输公司子弟,几乎全部来自李宁琪居住的棚户区。只要一寒暄,大家就会熟悉的像在岛城的邻居一样,老知青会像迎接家人一样为新人铺床归置行李。新人会拿出从岛城带来的点心、水果与大家分享。
新老知青一派和睦的景象。
大家来自同一宿舍区、来自同一学校,李宁琪的情况大家都一清二楚。
没人理会李宁琪,李宁琪也没有什么可以跟大家分享的。她身上除了简陋的行李,只有母亲临走时偷偷塞给她的十块钱。
李宁琪并没有在意大家的态度。她在学校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冷漠,也习惯了独处。
她环顾了一下女生宿舍。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把自己安置下来。
农村的夜晚寂静的吓人。
李宁琪在多次惊恐的梦魇中翻来覆去,开始了她的知情生活。
九月正是秋收秋种的季节。
李宁琪到达知青点的第二天就开始下地劳动。
劳动的活路是收玉米。
每个劳力都要背上一个背篓,一人两排,沿着高过人头的玉米地,一颗一颗的把玉米穗掰下来,然后扔进背篓里。从地块的这头掰到那头,再从那头回到这头。
九月的太阳依然炙热如夏。穿行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在太阳的暴晒下,使人喘不过气来。背着几十斤的背篓,更是步履艰难。
李宁琪虽然个高健壮,但从小受宠的她从来没有做过重体力劳动。一趟下来就累瘫在地头上。当她挣扎着再开始第二轮的时候,还没掰到行程的一半,她就一下子晕倒了。
大家默契的想给这个有“污点”的漂亮女生来一个下马威。
当天下午,李宁琪就开始发高烧。
大队的赤脚医生送来感冒药,她挣扎着自己倒水吃药。
晚饭是难以下咽的高粱米茬子粥、玉米面饼子和几乎没有油水的炖萝卜。
李宁琪只是喝了点粥,便蒙头大睡。
夜深人静时,她咬着被角让眼泪尽情的流淌。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想到了巴金笔下的鸣凤,想到了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
她想到了死。
第二天,她没有起床,也没有上工。
傍晚吃饭的时候,就有好事的女知青指桑骂槐了:“你以为这是哪啊?这是接受再教育的地方!你以为偷懒耍滑就躲过去了啊?还早着呢!你以为你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啊,有三叔四叔护着你?不接受劳动改造,你那颗肮脏的心只能更肮脏!你其实也跟咱们没有两样,也是工人子弟,也来自平房宿舍,也蹲在满是苍蝇的茅厕里拉屎撒尿。你以为你是谁啊?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女知青的叫骂引起一片叫好和起哄。
李宁琪没有躲闪,没有反驳,只是把头越来越低的低下去。
她知道,那个指桑骂槐的女生说得对,你以为你是谁?
第二天早晨,还在发烧的李宁琪又出工了。
仍然是炙热的太阳和密不透风的玉米地,仍然是掰玉米。
她坚持着,一边艰难的前行,一边念叨着陶渊明:”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念叨着念叨着,她还是晕倒了。
在朦胧之间,她感到有人打她耳光:“哎,醒醒,不会是装的吧?”
还有人同情的说:“看来不是装的,看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醒过来之后,她坚持再下地掰玉米。仍然念叨着陶渊明:“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见她脸色煞白又念念有词的样子,没人再敢惹她。
十几天的秋收,李宁琪完全脱了形,一米七零的个子像麻杆一样见风就倒。头发枯黄,脸色焦黑,本来漂亮的瓜子脸也丑得像马脸。
秋收以后就是秋种。
村里的农民怕知青们种不好麦子,就让他们负责浇水。
男知青一人一副担子,女知青俩人一副担子,从两公里以外的沂河担水,为刚栽下的麦种浇水。
女知青没人愿意和羸弱的李宁琪搭伴,她只好自己挑着一副水桶。她从来没有担过水,何况是山路。
她咬着牙亦步亦趋的走着。
走到半山腰,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她转过身来望着山下的沂河,诡秘的笑了。
她对自己说:“死吧,死了就解脱了。”
身子一软,她倒下了。
李宁琪没有死,只是被山坡的灌木划的遍体鳞伤。
她在公社卫生所住了一周的院。
知青们没有人来看过她。
只有大队书记带着村里的赤脚医生来过。
书记带着一包桃酥和两个苹果,这些都是农村的稀罕物。
憨厚的书记告诉李宁琪,她回去后不用回知青点了。大队安排她去帮助田茂七两口子养牲口,也在田茂七老婆的供销点帮忙。
“公社马主任都知道了,是他嘱咐另外给你安排活路。可不敢再出事了,你要是真有个好歹,公社和大队怎么跟你爹妈交代啊。”大队书记搓着两只粗糙的大手说。
一听到书记说起父母,李宁琪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不是因为想家,而是为家人的绝情而伤心难过。
来这里将近两个月了,家里没有来过一封信。她刚来的时候,给家里寄过一封信,向父母报了平安,说了些对不起之类的话。
没有回信,没有问候。
没有了李宁琪,家里的生活好像没那么拮据了。没有了李宁琪,家里的麻烦少了许多。
病床上的李宁琪想起父亲经常念叨的孟子名句:“穷不失义。”
她冷笑起来。
想起父亲对三叔的态度。三叔平时接济他们家的时候,父亲对三叔近乎谄媚。出事后,父亲立刻翻脸,对事情的缘由没问过一句。
连“情”都没有了,谈什么“义”啊?!
她又想起了“家贫出孝子”,又冷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成为孝子了。
再回到田家村,李宁琪住进了村里的供销点。
所谓的供销点实际上相当于现在的小卖部,主要供应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还有少量的日用品。
供销点就一间土坯房子,一节砖垒的柜台,一节木制的货架。货架的背后是一盘土炕。
李宁琪和田茂七的老婆英娘就睡在这盘土炕上。
田茂七50岁出头,是退伍军人。孟良崮战役时负伤后,回到了家乡,娶了英娘,过上了纯粹农民的生活。
他瘸着一条腿,回到村里后,就一直在牲口棚喂牲口。由于夜里需要喂草料,他常年住在牲口棚旁边的土坯房里。这个土坯房紧挨着供销点。
他和英娘没有儿女,也是村里的“五保户”。除了工分,他每月还有五块钱的荣军补贴。所以,他家是村子里生活最好的人家之一。
看来,大队书记把李宁琪安排在这里是有他的想法的。
李宁琪来到供销点正好是晚饭时间。
英娘把她的被褥行李安置好后,就把一个小饭桌放在炕中央,热情的招呼她吃饭。
晚饭也是玉米面饼子和高粱茬子粥。但这个玉米面饼是发面的,松软可口,散发着酵母的香味。炖萝卜里竟然还有几片肉,油花飘飘。除了炖萝卜,还有一小碟腌萝卜干,是用酱油、醋和香油拌过的,香油的味道格外诱人。最后,英娘笑吟吟的端来一碗大葱炒鸡蛋。
“闺女,你以后就把这当家,想吃啥了就跟大娘说,大娘想法给你弄。”英娘说着,把小半碗鸡蛋拨到了李宁琪的碗里。
李宁琪眼泪噗簌簌的掉了下来。来到田家村两个月,她第一次感到了温暖。
田茂七用一个小盅呲溜呲溜的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叹气:“遭罪啊,你们城里的孩子哪遭得起这罪啊。孩子啊,你还病恹恹的,你这两天先歇着,什么时候好了,就拣轻点的营生干。喂牲口也不是个轻快活,有你大爷哪。”
李宁琪感觉自己一下子掉进了褔窝里。
大队牲口棚里有五六头牛和三四匹毛驴,都是用来做农活的。白天,这些牲口被社员牵着下地,傍晚才送回来。
喂牲口的活路基本就是鍘草、拌料、出圈和喂水。
鍘草是牲口棚每天必备的活路。李宁琪学着帮着田茂七鍘草。她喂他铡。开始配合不太协调,铡的有点慢。但后来两人越来越默契,越铡越快。
出圈就是把牲口棚里的粪便清出来,又脏又累。田茂七开始不让李宁琪插手。后来,见她非要干,就把牲口粪便装车推到牲口棚门口,然后再由李宁琪推到粪堆上。
他从来不让她进牲口棚。
两个人配合越来越默契,一天的活不到半天就干完了。
一干完活,田茂七就笑着摆手,让李宁琪赶紧回供销点歇着。
晚上的时候,田茂七吃完饭,抽几袋烟后就回牲口棚了。在摇曳的煤油灯下,李宁琪读书,英娘纳鞋底。俩人或唠嗑或听有线广播,一片恬静的时光。
没有了知青点冷漠的目光,没有了她承受不了的重体力劳动,李宁琪的日子渐渐的快乐起来。吃得下,睡得着,她逐渐恢复了往日健康漂亮的模样。
恬静和快乐会激起内在的活力。她和英娘围坐在煤油灯下时,她会偶尔唱起了她在学校领唱的歌曲。
一天,英娘突然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小喇叭说:“闺女,你的嗓子像银铃似的,你要去广播站肯定比这个好。”
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只有有线广播。有线广播通到户,家家都有一个小喇叭。
李宁琪这才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小喇叭。
小喇叭播出的节目无非就是转播中央、省、县里的新闻,然后是公社新闻,朗诵诗,歌曲等。每天晚上播出两个小时。
听到英娘的话,她动心了。
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学习写诗。
那个时候写诗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技巧。只要押韵,只要符合时代就好。李宁琪读过那么多的唐诗宋词和古文,有文学底子,做这点事很轻松。一个晚上,她就写了好几首。
写完后,她不知道怎么送出去。她问英娘:“大娘,我怎么把稿子送到公社广播站啊?”
英娘把纳鞋底的针在头发上磨了磨,笑着说:“嗨。你大爷隔几天就去公社给咱供销点上货,还要去拉牲口吃的豆饼。你跟着去不就成了?”
李宁琪高兴的抱着英娘的胳膊说:“你可真是我亲娘啊!”
英娘把针在李宁琪的头发上磨了磨说:“那敢情好,俺没儿没女的,你就当俺的亲闺女吧。”
第二天,李宁琪坐上田茂七的小驴车赶往公社。
田家村离公社有五公里的山路,来回需要半天。
坐在小驴车上的田茂七今天格外高兴,他扯着嗓子唱起了沂蒙小调:
“人人(那个)都说(哎)
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
好风光”
受田茂七的感染,李宁琪也扯着嗓子和起来:
“青山(那个)绿水(哎)
多好看
风吹(那个)草低(哎)
见牛羊。”
此时的李宁琪,已经忘了岛城,忘了父母,忘了三叔,忘了过去的一切。她深深的沉浸在沂蒙山里,好像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到了公社驻地,田茂七去了供销社上货,李宁琪去公社找广播站。
到了公社大门口,她被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大爷给拦住了。
大爷问:“闺女,你这要找谁啊?”
李宁琪说:“我要去广播站投稿。”
大爷说:“来投稿的人我都见过啊,我怎么不认识你啊,你是哪个村的?”
李宁琪回答:“我是田家村的,第一次来投稿。”
大爷说:“田家村的?那你认识田茂七不?”
李宁琪笑了:”大爷,我是知青,就住在田茂七田大爷家的供销点。”
大爷也笑了:“奥奥,这就行了。你进去吧,找第四个门就是,上边有牌子。”
公社的院子很大,里边却只有一排平房。
院子里有一个篮球场和一块菜地。
李宁琪走到挂着广播室牌子的一间平房门前敲门。
里边传来悦耳的女声:“请进。”
李宁琪推门进去。
广播室很简陋。除了靠窗的桌子上的广播设备外,就几把椅子,一张单人床,一个脸盆架和一个报刊架。
一位二十五六岁高个漂亮的女人站了起来,可能是怀孕的原因,她的肚子有点凸起。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女人问。
李宁琪有点羞涩,她从挎包里拿出自己写的诗歌,用双手递给女人:“我是田家村的知青,我是来投稿的。”
“哦?”女人有点惊奇,一边接过李宁琪的稿子一边又问:“你们村的通讯员换人了?”
李宁琪脸红起来:“没有没有。我写的是诗歌。”
女人笑了:“你是新来的吧?没记得你们村的知青有会写诗的啊。”
李宁琪赶紧回答:“嗯嗯,我是今年九月刚来的。”
女人还是笑咪咪的;“怪不得没见过你。你长的可真漂亮。”
李宁琪脸又红了。
女人开始让座:“坐吧坐吧。走了那么长的山路,累了吧?喝水不?”
李宁琪坐下说:“不累。我是坐我们村田茂七的驴车来的,他来上货,我就跟着来了。”
“奥奥。田茂七啊,我知道他。”女人开始认真的看李宁琪的诗歌。
李宁琪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她。
女人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
然后对李宁琪说:“嗯嗯,写的真好。诗歌好,字写得也好。看起来你挺有才的。”
李宁琪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仍然谦虚的摇头说:“我也是第一次写,算是习作吧。”
女人伸出手来,自我介绍起来:“来,认识一下,我叫王丽丽。是岛城第一批来这里下乡的知青,已经在这里结婚了。我对象就在这里工作,是公社文书,和我一批的知青。”
李宁琪赶紧站起来,握住王丽丽的手说:“王老师,我叫李宁琪,也是岛城的知青。”
王丽丽说:“别叫我老师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姐吧。我认你这个妹妹,你不会不愿意吧?”
李宁琪赶紧说:“这里除了田茂七夫妇对我好,我还没有什么朋友。我愿意,我愿意。我就叫你丽姐吧,你喊我宁妹。”
王丽丽笑着拍了拍李宁琪的肩膀说:“好好好。”
突然,她眉毛一扬,说:“你不急着回去吧?我听你的声音很好听。要不你自己朗诵你的诗歌,我给你录下来。今晚上就能播出去。”
李宁琪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不急着回去,不急着回去。”
她自己写的诗歌,朗诵起来当然很熟练。
录了一遍后,王丽丽在语速上、抑扬顿挫方面做了些辅导。
又录了一遍。
王丽丽很满意:“宁妹,你可真是做广播的料,比我朗诵的好。”
李宁琪又高兴的脸红了:“丽姐,哪有啊。你别拿我开心了。”
王丽丽说:“我说的真心话。”
李宁琪看了看桌上的马蹄表,已经快十点了。知道田茂七应该在门口等她了。就跟王丽丽说:“丽姐,我可能要走了。田大爷肯定在等我了。我会经常来看你。谢谢你啊。”
王丽丽也没客气:“宁妹,你下次来就在这吃饭。公社食堂的饭菜还行,肯定比你们村里的好吃。”
李宁琪答应着就出门了。
王丽丽把她送到大门口。
李宁琪一出公社大门,看见田茂七正在等她出来。
她像飞一样奔过去,大喊着:“田大爷,田大爷,他们要播出我的诗歌了,还是我自己朗诵的。”
田茂七其实没听明白李宁琪说些啥,见她高兴,自己也笑呵呵的。
李宁琪逼着田茂七再去一趟公社供销社,她要买点东西庆祝一下。
她拿出母亲给她的十块钱,在供销社买一大块猪头肉,买了两瓶没有标签的地瓜干白酒,买了一瓶果酒,还买了一网袋苹果。
这些共花了将近5块钱,是她全部资产的一半。
她一点不心疼。
这是她来到沂蒙山最开心的一天。
回到田家村已经是晌午了,李宁琪简单吃了点饭,就催着田茂七去牲口棚干活,她要赶紧把活干完,为的是晚上五点听广播。
干完活,她又催着英娘赶紧做饭,她要赶在五点广播前,把酒和肉摆上饭桌。
英娘难得见李宁琪这么快活,晚饭除了炖萝卜,又炒了一盘鸡蛋,炸了一盘花生米,加上李宁琪买的猪头肉,一共四个菜。
英娘说,这比过年还丰盛。
广播响起来的时候,三个人盘腿坐在了饭桌前。
先是新闻。
新闻就要播完时,李宁琪摆摆手,指了指小喇叭,示意她的诗歌要开始了。
果然,先是王丽丽的介绍:“下面,我们播送由田家村知青李宁琪撰写并亲自朗诵的诗歌《沂蒙山组歌》。
小喇叭传出李宁琪的朗诵声音。
一共朗诵了十几分钟。
刚刚听完,英娘就一拍大腿:“俺的那个娘唉,这不就是俺亲闺女的声音来!”
田茂七说:“还真是来,咱闺女的声音亮亮的,真好听。”
李宁琪给田茂七倒上白酒,给英娘和自己倒上果酒,然后扑通一声在炕上给两位老人跪下了。
她呜咽着说:“干爹,干娘,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干闺女了。你们待我比我亲爸亲妈都好,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二老的。”
英娘开始抹泪:“好闺女,好闺女,你刚一来,俺就觉莫着是老天爷给咱家送闺女来了。你看看,这不,说来就来了。”
田茂七把眼袋抽的哗哗响:“闺女啊,俺也不瞒你了。俺的这个伤啊,不能生孩子啊。眼看着老绝户了,老天爷可怜俺哪。”
说着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干了。
然后自己突然“嘿嘿”笑了,从怀里拿出一块大红方格的头巾来,递给李宁琪:“觉莫着今天有喜事,就给闺女买下了。”
李宁琪先把酒干了,把头巾围在脖子上:“谢谢干爹。”
英娘从炕头上的柜子里摸出一个卷着的手帕递给李宁琪:“闺女啊,俺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个东西是家传的,送给你吧。”
李宁琪打开一看,是一枚金顶针。她有点惊恐,连忙推脱说:“干娘,这太贵重了,我不敢要。”
英娘说:“哎,你得要,得要。这是俺娘传给俺的。这些年了,俺心思着没有人传下去了。这不,天上掉下个闺女来,它终于有主了。”
田茂七也应和着;“得要,得要。”
李宁琪这才收下,并马上戴在手指上。
她在炕上站起来,比划着脖子上的围巾和手上的金顶针,问两位老人:“干爹,干娘,好看不?”
英娘赶紧说:“俺闺女真俊。满村里的姑娘,顶俺闺女俊。”
田茂七笑呵呵的又喝了一杯:“俊,俊。”
喝着喝着,三个人唱起了《沂蒙上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