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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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又是熟悉地眼前一黑，梅迪奇的脸连带着后面那一群崖城居民一同被掩藏在了黑暗之后。
李奕说不出话来。
没完了是吧？是不是没完了？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是要干什么？比拼谁的耐心更好吗？
吐槽归吐槽，但不可否认的，梦境主人的行为越是神神秘秘疯疯癫癫，越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越是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仗着自己的位格，李奕非但不担心自己会被暗算，反而更希望梦境主人再多点动作，好让他想看看这家伙大费周章绕这么一圈，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于是他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黑暗从他眼前散去。
这一回，他和伯特利站在了崖城的城墙之上，头顶艳阳高照。
梦境的时间再次发生了跳跃，他们脚下的城邦已不再是颓败的模样。倒塌的城墙被重新修补整齐，新的房屋在废墟之上建立，迁徙而来的新居民与原住民比邻而居；街道上支起了店铺，赶马车的车夫坐在前辕上，与路边的年轻人说笑，维持治安的士兵从他们身边穿行而过。
这座城邦似乎已经从战争中恢复过来，重新显露出了点点生机。
李奕抬起头，阳光落进他的眼底，使他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时间段，应该是造物主收回所有权柄之后了吧。”
秩序已回归大地，属于人类的纪元终于在漫长的黑暗后到来。
说话间，几个人人从祭台出发，向着城门的方向走来。他们经过的地方，街上的行人也都纷纷避让。
为首的三人两女一男，都是青年人模样。其中一男一女身披银色的甲胄，各自牵着一匹马，剩下一人手持银色长杖，走在他们中间，正是先前见过的这座城邦的大祭司。
后面跟着的四个人身着崖城祭司的长袍，垂着头安静地跟随着他们。其中一人紧跟在大祭司身后，似乎与大祭司的关系要亲密许多。他抬眼望了望前面的三人，露出了自己的面孔——那是比前一段梦境里年长了一些的亚利弗。
这时，大祭司回头问了一句什么，亚利弗恭敬回应。单看口型，他说的是“是的，老师。”。
亚利弗、梦境主人是大祭司的学生？可是在上一段梦境里他们明明还不太熟悉，亚利弗甚至还冒犯了大祭司……难道他们的关系就是在那一次发生了转变？亚利弗当时究竟说了什么？
李奕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大祭司与那对男女一边前行一边交谈，直到走出崖城的城门。穿着银色甲胄的女人将手轻轻放在大祭司的肩膀上，温柔地微笑：“就送到这里吧，奥利薇娅，我们将来还会见面的。”
大祭司点了点头，同样笑着说：“你们路上小心，塞拉队长，费迪南德……也替我向主问好。”
塞拉拍了拍她的肩膀，收回手，牵着马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另一边的男人没有跟上来。她疑惑地转过头，皱起眉：“费迪南德？”
大祭司也看向他。
费迪南德沉默了几秒，低声开口：“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奥利薇娅。”
空气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出声。
过了一会儿，大祭司垂下眼睑，弯了弯嘴角：“是的，我已经决定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费迪南德犹豫着说：“阿狄森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在加入主的麾下时，我们便都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你没必要为了他——”
“这和阿狄森没关系。”大祭司打断了他，顿了顿，轻声重复，“这和阿狄森没关系。”
费迪南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急切起来：“那是为什么？难道是这次任务吗？到底是什么让你抛却了在主麾下战斗的荣光，非要留在这座小城里？”
大祭司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费迪南德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同样覆盖着银甲的手掌猛地弹开，讪讪地道歉：“抱歉，我……”
“没关系。”大祭司笑了一下，回头望了望崖城的大门，平静地叙述，“我只是回不到主的身边了。”
“什么？”
费迪南德还想追问，但看着大祭司的表情，竟然说不出口。
一直站在一旁的塞拉这时开口，声音已经冷了下来，表情也严肃起来：“不要再磨蹭了，费迪南德，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赶路。”
费迪南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大祭司。他抿起嘴，手指攥紧，紧接着翻身上马，一声呼哨冲了出去，眨眼间便远离了城门。
大祭司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扬起的风吹动了塞拉的头发，她在原地巍然不动，接着说道：“奥利薇娅，我有话要和你说。”
大祭司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微抬手。她身后的亚利弗和其余三名祭司自觉地退入城中，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二人。
塞拉拉着马，折返几步，站在大祭司面前，垂下眼睛看着她。
“留在这里也是好事。”她说，“你对主的信仰已经动摇，回去后一定会遭到责难。”
大祭司怔愣了一下，缓缓扯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是的，我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主产生怀疑，但是主一向宽容而仁慈，愿祂能指引你走出此时的迷茫。”
塞拉向她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放心吧，如果你想通了，依然可以回到我们中来。”
“……谢谢你，塞拉队长。”
大祭司轻声说，然后一只手遮住眼睛，抹去了眼角的水雾。
塞拉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我们早日在主的神国再见，奥利薇娅。”
大祭司目送她上马，同样飞驰而去。她在城门外发了会呆，拄着长杖，一步步走回城中。
城门在她身后轰然落下。
似乎有谁按下了加速键，接下来时间飞速流逝。四季轮转，太阳升落，建筑翻新，马车来去，崖城居民中那些熟悉面孔眨眼睛老去，再葬入黄土。大地之上再无战乱，古神与异族悄声匿迹，在高悬的旭日之下，谁也无法阻止属于人类的文明取代旧时代的一切。
李奕和伯特利站在城墙之上，梦境中的人似乎看不到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城墙上多了两个人。在他们眼前，崖城历史的长卷缓缓展开，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光在眨眼间之间过去，几乎无暇关注城中的细节——
然而，某一秒，几千年历史中的某一天，某个普通的上午，一个普通的青年跟随着商人的队伍踏入了城门。他在城内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和一名戴着玛瑙手串的见习祭司进行了一场交谈，赠送了对方一只镶嵌着银十字的匕首，并在太阳落山前离开了城邦。
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金色头发的漂亮人偶。
这不过是一瞬间便掠过的剪影，梦境的主人并未意识到这一幕代表着什么，就连伯特利也一无所觉，只有影国之主本人稍微勾了勾嘴角。
因此，时间依然在继续前行。
时间很快跨越了千年。同样是某个普通的清晨，城内的居民们像往常一样从梦中醒来，准备外出劳作。
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太阳并未从东方升起。
走上街头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骚乱，虔诚的信徒跪地祈祷，低低诵念着造物主的尊名。
大祭司站在了祭台之顶，望着东方的天穹，眼神凝重而忧虑。
然后太阳出现了——在西方。
明亮的光芒从西方的地平线上爆发，刺破了笼罩大地的黑夜，将一切照耀得分毫毕现。
居民们稍微松了口气，但大祭司的表情却变得极为恐怖。
隐秘撤去，闪电与橘黄的黄昏一齐亮起，衰败枯朽的气息交织着死亡的力量，另一团白光在西方出现，仿佛升起了另一轮太阳。但即使是这样的围攻，也未能使最开始的太阳熄灭。祂高悬于穹顶之上，周围浮现出了一片混沌虚黑的海洋，抵挡住了所有攻击。
如同巨大的陨石坠落，可怕的对抗余波由东至西，以不可阻挡的气势碾过大地。它所经之地，山峦崩陷，河流断流，森林与田野燃起火海，城镇与村庄化作飞灰……
仿佛末日降临。
大祭司的瞳孔陡然竖起，眼眸染上金黄。她一下子举起银色长杖，高声吟咏出一串咒文。
灿白的光斑在崖城上空浮现，构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足以抵挡天使层次的攻击——但即使是这样的屏障，在近乎无穷无尽的冲击下，也显得摇摇欲坠。大祭司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勉强维持住那些光斑。
不知道过了多久，近乎无穷无尽冲击波终于结束。最后一层薄脆的光斑消散，露出了外面黑暗昏沉的天空。
“大灾变。”
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光辉纪元结束，北大陆与南大陆自此开启了众神纪元，但对于东大陆，活下来的遗民真正的噩梦，方才拉开序幕。
相比起其他幸存的城邦，拥有“贤者之杖”这件封印物的崖城在最开始并未蒙受多少损失，他们不仅成功抵挡了进犯的怪物，还向外进行了一些探索，试图找到同样幸存的其他城邦。
但是在接下来的黑暗年代中，土地无法生长粮食作物，存粮耗尽的崖城居民不得不开始狩猎那些血肉中蕴含着诅咒的怪物，一些人因此身体出现了变异，甚至因此疯狂。
大祭司动用“贤者之杖”的次数越来越多，疲惫在她眼底越来越深刻，长发中一点点掺杂了白色，仿佛这件封印物发出的每一分光芒都是以她的生命为燃料。
终于，在她的生命走到尽头前，她将“贤者之杖”交给了她的学生。她任命亚利弗为新的大祭司，期望他能带领着城邦继续行走于接下来的漫漫长夜，直到东大陆得到救赎。
在大祭司的位置在师徒手中交接的一瞬间，已经不知道在城墙上站了多久的李奕和伯特利同时精神一振。
“总算进入正题了！”
然而没等他们摆出稍微认真点的姿态，两人眼前一黑，梦境再度中断。
李奕：“……”
伯特利：“……”
几秒后，梦境重新浮现。
李奕抬起头，他和伯特利身处七层祭台之前，祭台上站着手捧被白布盖着的祭品的教士，还有他们都十分熟悉的大祭司与阿狄森。他又环视一周，发现周围都是披挂整齐的崖城居民，其中不少被他们吓了一跳，直勾勾地瞪着他们。
祭台第六层的阿狄森上前一步，拔出直剑，崖城居民们也随之抽出自己的武器。
“你们是什么人。”阿狄森警惕地盯着他们，冷声道，“突然来到崖城做什么。”
李奕：“……”
伯特利：“……”
李奕扭过头，问伯特利：“这是不是有些眼熟？”
伯特利语调平板：“真高兴你意识到了这一点。”
李奕继续问：“我是不是被耍了？”
伯特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真高兴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李奕：“……”
自从他回到地球以来——他是指，第二纪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或者神话生物敢用这么简单到简陋的手段对付他！最关键的，他居然还傻乎乎地顺着对方的心意走完了一整个梦境循环！
一整个！
乌洛琉斯都要哭了！
阿狄森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李奕的嘴角微微一抽，唇齿之间闪过一丝暗红的色彩。他敛去一切表情，一边大步走上祭台，一边回答：“我们从死者之城来，是影国之主的信徒。造物主与不死鸟始祖的神战已经开始，我来替祂传达一则口谕。”
祭台上的非凡者纷纷脸色大变，伸手阻拦他。
“你干什么！立刻下去！”
“这是崖城的圣地，你要在神前做什么！”
李奕不理会他们，径自往上。那些人伸出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穿过了一层雾气。
“主要我告诉你们，不死生物与不死鸟始祖的眷族已经向你们的方向逃亡。你们应当直接向祂祈祷，祂将会庇佑你们。”
他走到第六层，阿狄森挡在大祭司身前，燃着炽白光芒的直剑指着他的咽喉。
“不需要祭品，呼唤祂，祂就会回应。”
大祭司缓缓扯出一个冰凉的笑容：“这是就你的遗言吗，外来者。”
“‘祂是秩序的反向，‘混乱’的具象。向祂祷告，但不可信仰祂；接受祂的恩典，但不可以祂为自己的神。’信仰影国之主的生灵，除去祂的眷者林格斯塔殿下，其余的都陷入了永恒的疯狂。”她拨开阿狄森，瞳孔竖起，“‘影国之主的信徒’？真是拙劣的谎言。”
她微微抬手。
“去我主的神国忏悔吧。”
“大祭司大人！”
她话音未落，一个举着火把的士兵匆匆穿过人群，跑向祭台。他身上的甲胄遍布裂痕，满是血污的面孔上露出焦急的表情，向着祭台上高声大喊：
“大祭司大人！”
“亡者进犯——灵界怪物——进犯——！”
大祭司的注意力被吸引的一瞬间，李奕闪身至她面前，夺过长杖，微微一笑：“说没说谎，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将长杖向脚下的石板一顿，朗声道。
“宇宙深处的蠕动黑洞——”
大祭司既惊又怒，她的怒斥却在出口前卡在了喉咙里，不可置信地仰望着祭台的顶层。
祭台上方的天空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旋涡，远远望去仿佛一轮黑色的太阳。大片大片的阴影火焰般从地面升腾，几乎将整座城邦湮没其中。
轻微的锁链声响起，一个人影从旋涡之中浮现，阴影亲昵地缠绕在祂的手足间，像是见到主人的野兽。祂落在祭台之顶，微微侧头，暗红色的眼睛瞥向第六层的三个人——祂的目光与李奕一触即分，随即投向更为遥远的地方。
影国之主闭上眼睛。
梦境之中，影国与现实像是胶卷一样重叠，影国之主的神国在这一刻降临大地。
影国与现实的交界中，不死生物与灵界生物的影子与它们的本体厮杀，又与它们的同伴厮杀，哀嚎与咀嚼声回荡战场。影国之主连神话生物形态都未曾展现，便使来犯者在城墙之外溃不成军。
李奕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人疯狂的笑声，与此同时，伯特利忽然消失，梦中的场景凝固成了一副滑稽的画卷。只有他和那个大笑的人没受任何影响。
一只冰冷的手从他背后探出，搭上了他的肩膀。
“运用着影国之主的途径的能力。”
“直视过影国之主。”
“信仰影国之主而未招致疯狂。”
“复现出影国之主的降临与祂的神国。”
那个声音熟悉而亢奋，声音的主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狂热之中。
“果然，我没有猜错！”
“你根本不认识什么‘影国之主’的眷者，对吧！”
另一只手像蜘蛛一样攀上李奕的下半张脸，将他的面孔掰向一边。李奕顺从了他的动作，转过头，对上一双遍布血丝的棕色眼睛。
亚利弗、梦境的主人激动地做下定论：
“‘旅行家’！你果然就是‘影国之主’——
——的眷者吧！”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