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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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失去了战斗能力，只好离开城墙。她需要尽快恢复体力，以重新使用那件封印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踩着同类登上城墙的不死生物越来越多，还能战斗的居民越来越少。终于，抵达了一个临界值。第一个从进入城邦内的活尸如同堤坝泄露的第一滴水，局势自此如同决口的大堤，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城墙上的守卫者依然在鏖战，但根本抵挡不住几乎无穷无尽的不死生物，更别说那些盘旋于城邦上空的怨魂。战线从城墙上转入城内，向中心收缩，躲在房子里的过于年幼的孩子们慌乱地奔逃向祭台，先前撤下来的重伤员也重新拿起武器，咬牙加入了巷战中。
一点白光从人群中升起，搀扶着大祭司的年轻人不顾阻拦，举起了她的银色长杖。温暖的光辉洒下，不死生物的动作凝滞下来，处于下风的人类似乎又有了反扑的机会——喜色尚未浮现在守卫者的脸上，那升起的白光便倏忽间熄灭，仿佛被掐灭的蜡烛的火星。
年轻人仍举着长杖，但自他握着杖的手开始，金色的火焰从他的皮肤之下钻出，将他燃着成一具人型的火炬。他的皮肤如同蜡油般融化，血肉被火焰灼烧成飞灰，眨眼间原地只站着一具人类的枯骨。
长杖从只剩下白骨的手中当啷落地，滚了几圈，又被另一只手捡起。
那是个熟人。
叫做“亚利弗”的，疑似梦境主人的青年拾起长杖，代替死者搀扶着大祭司的手臂。他看着伏在地面的白骨，表情沉痛，在大祭司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大祭司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她一下子攥住青年人的衣领，手背上凸起青白的筋骨。
喧闹中，挨挨挤挤的人群中，他与大祭司仿佛两根洪水中的石柱，面对面伫立着。
大祭司的嘴唇抖了抖，似乎吐出了几个音节，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着松开了他的衣服。她从青年手中接过长杖，稍稍侧身，望向死者之城的方向——他们头顶是黑沉的乌云，但那一侧的天穹却明亮灿烂，仿佛旭日高悬。
下一秒，她的瞳孔一缩，表情忽然变得极为可怖。
李奕同样看向了那边。
一个影子出现在了城墙之后，鸟形的干瘪头颅随之浮现，它伸出一只生长着白色羽毛的干枯的爪子，缓缓放在了倒塌的那一截城墙之上。焦黑的十三脚蜘蛛和阿狄森被压在了巨爪下，成为了碎石与灰尘的一部分。它轻轻一推，城墙便整节崩塌，扬起灰黄的沙尘。
它将另一只爪子伸向了城内，猩红的眼睛盯着城中负隅顽抗的幸存者——盯着手持长杖的大祭司——它的喙微微张开，眉眼弯起，仿佛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
像是手持放大镜的孩子，在正午的阳光下，捡到了一只断翅的蜻蜓。
大祭司直面了这纯粹的恶意，她抓着手杖的手指收紧，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咯的声音。她感到绝望，并不是说她心生畏惧，而是她已经无法再继续战斗……但这座城内没有能接替她，与新出现的敌人抗衡的人。她合了合眼睛，将前额抵在了手杖上，指缝间冒出几缕金色的火焰。
城内的居民同样看见了这一幕，无声的恐慌在人群之中蔓延。这些不久前推翻了城内不死鸟眷族统治的人类又见到了他们曾经的“主人”的一员，那些过去千万年中盘旋于他们头顶的阴影再次笼罩了他们，仿佛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
抵挡不死生物的战线有一瞬间的崩溃，几具活尸冲破了防线，人群骚乱起来，再无法组织起有序的抵抗——这场抗争似乎即将抵达结局，起义者们将倒在黎明之前，与旧时代一同埋葬在最后的黑夜里。
乌云忽然被染红，变故突生。
火焰自天空席卷而来，无数烈焰凝结的长枪划过天穹，拖着长长的尾迹，轰然砸进不死生物之中，崩裂出几近炽白的光华，将一切焚烧殆尽。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不死鸟始祖眷族背后的空中，高举起手中的阔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下劈砍。剑光化作交汇的闪电，劈开了烈焰，祂仿佛流星一般落下，将那只不死鸟拦腰斩成两半，落地的余势仍使得大地震颤。
前半截不死鸟发出凄厉的哀嚎，于是紧接着它的头颅也与身体分离，哀嚎变成了沉闷的咕噜声，血液浸透了它脚下的土地。
它再也不能出声了。
这样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就连大祭司也愣愣地握着长杖，表情恍惚。
在他们发呆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拨开熊熊燃烧的火焰，向他们走了过来。随着祂的前行，祂的身影逐渐从近四米缩小到两米出头，身上泼了鲜血般的黑色盔甲也一同缩小，妥帖得一如既往。
似乎察觉到他们惊愕敬畏的目光，祂扬了扬头，脸侧的红发被热浪吹起，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祂提着仍挂着不死鸟鲜血的阔剑，踱步至人群之前，居高临下地投去目光。
大祭司若有所觉，她直视着来人的面孔，甚至顾不上这样是否会冒犯对方：“您、您是……”
侍奉全知全能的造物主的战争天使，梅迪奇。
在她说出那个名字之前，红天使发出了一声嗤笑，将阔剑插在了地上：“连一天半都没撑到吗，你们的战术还不如在路边上玩石子的小孩。”
大祭司的脸唰地白了下来，眼底浮现出了痛苦愧疚的神情。周围幸存的崖城居民表情微变，一些近似于愤怒的情绪浮现出来，又因怕引来天使的怒火而强行敛去。
红天使的目光落在大祭司手中的长杖上，脸上的讥讽更深重了几分，几乎是在嘲笑：“拿着‘智者之杖’，却被只鸟崽子逼上绝路，你——”
一道冰凉的声音打断了祂：“你不能总叫我给收拾残局，梅迪奇。”
城内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暗，竟被从天而降的寒意扑灭，连火星都没剩下。红天使抬头望去，看见金发的青年放下抬起的手，悬浮在半空，嘴角下撇，表情极其不耐烦。
“自己放的火自己灭，我不是乌洛琉斯，不能‘重启’！”祂环顾了一圈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城邦，咬牙切齿，几乎是从喉咙里低吼，“造物主叫你来保护崖城，不是让你一把火把这里都烧光的！”
红天使不在意地耸肩：“本来就没剩什么了。你要是精力充沛发泄不完，外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杂兵，我不和你抢。”
如果李奕没看错，祂可爱的眷者的脑门上蹦出了几根青筋，看着梅迪奇的眼神凶恶到要吃了对方。
“我受够了。”林格斯塔落在梅迪奇旁边，重复了一遍，“我真是受够了。”
祂瞪着梅迪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等神战结束，我就要把你这些天干的好事通通禀报给我主。你这个混蛋，以后休想让我再跟你出现在同一个战场！”
梅迪奇竟然乐了起来：“那正好，我也希望我的搭档是大蛇，你记得顺便告诉主一声。”
祂动作夸张地将林格斯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摊手：“至少祂脾气很好，也没有那么多废话。”
林格斯塔瞬间爆炸，当即一拳捶向梅迪奇的鼻子，大怒道：“废话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吗！”
“天哪，真是太欠打了，实在是太欠了。”李奕茫然地喃喃，“为什么我以前一直以为梅迪奇只是喜欢开玩笑？我还觉得祂和林格斯塔关系不错来着。”
他惶恐道：“我还让林格斯塔多去找祂玩……天哪，我简直像个逼小孩吃青椒的家长。”
伯特利差点笑出声，但一想到祂也曾在所罗门帝国时期与梅迪奇共事，顿时又有点笑不出来。祂思考了几秒，说道：“或许是视角问题，红天使和神遗者在你面前肯定只是拌嘴，所以造成了这样的错觉——当然，后来祂们的关系真的变好了也说不定。”
李奕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个人，迟疑道：“也许吧……最好是。”
天使之间的战斗动静总是很大，打得厉害甚至能直接将一座城邦抹去。所幸梅迪奇和林格斯塔都不是心里没数的人，这样的切磋在过去几天里也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两个人都经验丰富，所以并没有对周围的人和建筑造成二次伤害。
尽管如此，崖城幸存的居民依然纷纷后退，生怕自己就是那个被卷进去丢了性命的倒霉蛋。
这时，后续的不死生物又逼近了城墙，分别信奉着一对盟友的两个天使察觉到这一点，默契地各自停手。
林格斯塔打了一架，火气散了不少，祂转头看了看敌人，抬手拦在梅迪奇面前：“别动，你休想在这里再点哪怕一把火。”
梅迪奇惊奇地瞟了祂一眼，宽慰道：“没想到你还喜欢划地盘。放心，说了不会和你抢那些杂兵的，它们都归你。”
林格斯塔：“……”
周围的气温立刻物理意义地下降了不少。林格斯塔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扭头就走，就像红天使是什么污染源，再多呆上一秒就会折寿一样。
走了几步，祂突然脚步一顿，回头，面无表情地对梅迪奇说道：“我接到了主的谕令，将直接去阻拦不死鸟始祖那个遁逃的从神。再见，梅迪奇，希望你和战争之红早点截住剩下的不死生物，否则即使是后面更大的城邦也撑不了多久。”
说完，祂毫不拖泥带水地撕开灵界的通道，身影瞬间消失在斑斓的色块里。
梅迪奇：“……”
喂！不用这么着急吧？！外面那些骷髅架子也用不了你几分钟好吗？
李奕一下子捂住脸。
对不起！是我的锅！但是我当时只是想提醒林格斯塔注意安全，真没催祂快点的意思！
“啧。”
梅迪奇不满地砸了咂嘴，只好转过身来面对这一群残兵。祂的目光从崖城的男女老少身上掠过，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们里面有多少序列7以上的非凡者？”
大祭司低声答道：“现在还剩下十个。”
“半神呢？”
“只有我。”
梅迪奇皱起眉毛：“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
忽然，祂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指着人群之后的某个方向：“他们呢？”
大祭司回过身，崖城剩余的居民也回过身，一齐望向红天使手指的方向。
李奕和伯特利沐浴在他们的目光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起来。
大祭司的神情恍惚了一瞬，似乎全然不记得他们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邦内。但她立刻又恢复了神智，说道：“他们是两个‘旅行家’，从死者之城来，不是城邦内的居民。”
李奕眨了眨眼。
大祭司不记得他们？对了，说起来之前林格斯塔也说过，梅迪奇是阿纳托利耶维奇叫来保护崖城的。梅迪奇一般都与战争之红在一起，这次单独出现显然是临时离开，应该是收到了阿纳托利耶维奇的神谕，专门来拯救崖城与水火之中。那阿纳托利耶维奇应该已经接到过来自崖城的祈祷，否则不会专门指使梅迪奇。
在先前的那一段梦境里，因为他和伯特利横插一脚，崖城的祭祀跳过了造物主，直接进入了向“影国之主”求救的阶段。神战之中，崖城的求救在先，不死鸟始祖从神的遁逃在后，如果这一段梦境真是上一场的延续，那么被指派来救场应该是林格斯塔，去拦截从神的应该是梅迪奇才对。
梦境的主人不仅跳过了中间的战斗阶段，而且将梦境掰回了原来的轨道，难道是想向他展示什么吗？
“哦？‘旅行家’？”梅迪奇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牙，“这年头还有人类‘旅行家’敢往死者之城跑。你们该不会恰巧也信仰主……造物主，然后自愿留下来帮助这里的居民吧？”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怎么办。
迎着一群人的目光，李奕有点心虚：“啊……嗯，你猜得真准。”
“哈，我猜得准？”梅迪奇冷笑一声，向他们走来，身上的盔甲发出金属摩擦的低沉声音，“你们这些滑不留手‘旅行家’哪次不是最先从战场逃窜，更别说像你这种连衣服都不忍心沾灰的蠢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祂一把扯住李奕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李奕这幅身躯虽然不算矮，但是在两米多高的红天使面前，还是显得有点娇小。
“你信仰的究竟是谁。”
“……其实我信仰影国之主。”李奕干巴巴地说，“我和影国之主的眷者关系挺好的，而且就像你说的，要是情况实在不对劲，我还能立马开门逃跑。你要不信，我还有证据……”
梅迪奇打断了他：“影国之主执掌我主神国的倒影，祂是秩序的反向，‘混乱’的具象，谁不知道祂不能作为信仰的神灵？像你这样比野狗好不了多少的家伙，要是真心诚意地信仰祂，距离失控也就没多远了。”
祂打了个响指，一柄火焰长枪在祂耳旁凝结，枪尖直指李奕的眉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是哪个古神的信徒，来这里做什么。”
李奕的余光里，伯特利整体向下的五官有了隐隐向上的趋势。
这个“梅迪奇”肯定是梦境主人控制的！他的眷者从来只有林格斯塔一个人，但是“梅迪奇”压根没怀疑过这句话，说明“梅迪奇”不是什么残留的力量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一个单纯的工具人。
可是梦境主人究竟想通过“梅迪奇”从他这里试探出什么来？
李奕露出一副恐惧中夹杂着愤怒的样子：“就算你是造物主身边的天使之王，也不能侮辱我的信仰！”
在火焰长枪的威胁下，他大声说：“你这是污蔑！就算你在这里杀了我，我的信仰也是影国之主！”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