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
喷涌的血溅在祂的脸颊上，而祂伟大的主替祂拭去了那些鲜红的液体——旧日容器的血，竟然也是鲜红的。
祂觉得自己的精神极度亢奋，灵体叫嚣着要冲破□□的牢笼。祂盯着那双眼睛里属于自己的影子，一种迫切的、疯狂的期望催促着祂撕碎主的身躯，吞下主的血肉——正如全知全能的造物主陨落的那天，三名天使之王对祂们的主的神躯做的——因此，祂的主的一部分将与祂融为一体、永远不再离开。
而主注视着祂，缓缓地、平和地勾起一个微笑。
灵性直觉疯了一般炸响，林格斯塔顿时被从欲望中抽离，下意识身影一虚，便要后退躲闪。但祂的动作终究晚了一步，吞没了“弑亲者”的阴影旋涡中忽然激射出成百上千条漆黑的锁链，扭曲盘旋着环绕着祂和李奕，构成了一道旋转的环形巨幕。
一个人影从旋涡中浮现。祂有一副模糊的人类面孔，眼与嘴都紧紧地闭合着，黑色的长而直的发丝顺着由不断逸散的阴影构成的长袍垂下，手中牵着的锁链延伸至旋涡内——另一端应当捆着被狼狈地拽回影国的“弑亲者”。
祂像是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奕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只呈现出深沉死寂的黑色，另一只则是灿烂如同熔融黄金一般的金色。
可怖的气息陡然降临，林格斯塔的身影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虚幻形态，猛地撞在巨幕上。李奕抬起手，他背后的幽灵也抬起手，又是十几条锁链从祂们脚下的旋涡中射出，捆缚住林格斯塔的四肢，将祂拉到李奕面前。
“这是……”林格斯塔全然没有反抗的意图，祂盯着李奕背后露出的一角长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
这是一个真神，又或者说，这是一个拥有真神位格与权柄的影子！祂知道这个影子的存在，但从未在除了祈祷时的回应以外的地方见过祂……因为这是“混乱”途径的旧日、现在名为“原初饥饿”的外神在影国的对应，代行祂在影国的一切旨意！
影国与现实一一对应，祂应当与“原初饥饿”同处一地，祂应该再影国的“星空”之中，祂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金发的天使之王浑身僵硬，眼珠一点点移向李奕。
……
这说明，现在祂面对的不是一具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制造的、被黑夜女神悄悄藏起的、至多天使之王位格的备用身躯。
祂面前的正是外神“原初饥饿”。
林格斯塔觉得自己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的自己恨不得欢欣鼓舞，因自己终于见到了敬爱的伟大的主的真身真容而欣喜若狂；另一半则地认痛苦地识到自己的渴望终将不会得逞，祂或许能够杀死一个天使之王，但绝对无法留下一名外神，祂的神明即将再次离开祂……
再次离开？就像“大灾变”之前，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毁灭了主的身躯，使祂再也无法降临大地一样？
不……不不不……祂的主将再也不会回应祂，祂将不再是主唯一的眷者与信徒……祂将永远地、永远地失去祂的神明。
只需这个念头出现在祂的脑海里，祂便觉得痛不欲生。
李奕看着他被欲望母树污染了的眷者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停留在了仿佛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可怜模样。祂似乎是想说什么，微微张开嘴，然后突然瞳孔忽然一缩，痛苦地挣扎起来，将困缚着祂的锁链拽得铃铃作响。
在挣扎中，祂的皮肤褪去了人类的质感，生出仿佛人面的纹路，长出细小的小手与人头。如同石油的粘稠液体从祂身上渗出，沾在金色长发的发梢上，也沾在四肢上的锁链上。
这是失控的预兆。
欲望母树怕引起他的注意，并没有彻底污染林格斯塔，只是将祂的某种欲望放大到了极限……而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林格斯塔被放大的欲望。
他当然能够祛除欲望母树的污染，也能吞噬母树强加给林格斯塔的欲望，这对于即将回归旧日位格的他来说不算难事。但他还需要林格斯塔身上的，其他的东西。
他背后的幽灵靠向他，与他重合在一起。遍布血污的正装悄无声息地被阴影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最简朴的黑色长袍。在他脚下的旋涡中，触肢推挤着堆磊的肉块涌出，其上裂开无数大张的巨口，暗红的眼珠在其中溜溜转动。
“好孩子，闭上眼睛吧。”
李奕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不断挣扎的眷者，轻轻拍着祂痉挛的背。他的声音轻柔温和，模仿着他记忆中母亲安慰受惊孩童的动作——他的胸腹与手臂生出密密麻麻的纤细触手，编织成网，将他痛苦的眷者囊括在内。
“闭上眼睛，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
“神遗者”利用祂与“原初饥饿”化身的神秘学联系噬主是意料之内，但锁链巨幕的出现显然就是计划之外。
依照斯厄阿的设想——依照祂从祂的父亲，第二纪便存在的“被缚之神”的记忆中找到的先例，当神降容器被破坏之后，“原初饥饿”的这一部分意志要么会爆发反扑，要么试图回归星空，然后被“被缚之神”编织的牢笼拦下，与母树的意志进行搏斗。反正是决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和曾经的眷者关在一起。
祂该不会想收回被污染的眷者吧？
这样的变故显然也出乎了其余人的意料。“恶魔君主”法布提率先反应过来，祂虽然无法离开横贯大陆的裂缝，但手持的火焰巨剑狠厉地劈向祂们，裹挟的污秽气息搅碎了所有试图阻挡祂的畸形怪物。
然后被看似脆弱的锁链轻易挡下，巨剑断裂成片片飘摇的蓝色火焰，被重新升腾而起的阴影所吞噬。
锁链巨幕先是一滞，然后迅速收缩，升腾的阴影和那些畸形怪物同样像是被一股巨力拉扯，一股脑地统统涌向中心的一点。被巨幕阻挡的恐怖气息随之外泄，它像是一头饥饿的野兽，盯着三名序列一虎视眈眈。
安静，但足够致命。
斯厄阿的神话生物形态就像长着无数滚来滚去的黑白眼珠的，浇着石油的树。树的枝丫由几十上百条枯瘪手臂担当。此时祂至少一半的手臂因为外泄的气息而从中爆裂，这样的反应不亚于直视一名毫不收敛的真神。
祂仓皇地望向“恶魔君主”法布提，发现祂也不必自己好到哪去。祂那双破破烂烂的肉翼已经不翼而飞，公山羊一般的头颅几乎裂成了两半，岩浆滴滴答答地外溢。只有半空中的“被缚之神”，或许是因为直接承载着母树的意志，看上去似乎没收到多少影响。
这个气息的位格至少达到了真神级别！
这和预期的不符！即使是已经陨落的造物主为祂空想的神降容器也只不过是天使之王的位格，“原初饥饿”在大地的化身应该也最多只有天使之王的位格才对！
黑色的人影从巨幕后走了出来。
祂双眼闭着，赤足走在龟裂的土地上，浑身上下长着遍布利齿的嘴，暗红色的眼珠在利齿后骨碌碌地转动。在祂背后，巨大的畸形肉块的虚影亦步亦趋，巨口在其上开开合合，粗壮黏腻的触手向四周舒展，铺满了祂们视野中的每一寸地面。
……“神遗者”不见了。
是被祂吃了吗？
这是“原初饥饿”的神话生物形态？
斯厄阿正这么想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变成了红黑斑驳的色块，刺耳的尖笑和粗粝的哭嚎占据了祂的思维。祂发出一声惨叫，“树干”上剩余的眼珠也齐齐爆裂。
祂勉力维持着自己的清明，隐隐听见旁边法布提的哀嚎，听见了咀嚼声、树枝断裂的脆响，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几不可闻的笑。什么东西擦着祂飞速掠过，祂头顶的“被缚之神”似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绯红的月光有一瞬间笼罩了祂，然后又散去。
祂试图从灵界逃走，但却无法撕开通向灵界的通道；祂又想张口呼唤欲望母树和“被缚之神”的尊名，但发出的声音却仿佛被什么吞噬。祂只好蜷作一团，反复在内心祈祷——然而祂甚至无法流畅地默念自己的祷词。
等周围的一切平息，祂才战战兢兢地探出灵性。
祂面前是一张闭着双眼的人类的面孔。
-
祂一次吞食了“异种”途径的三分序列1特性，一份唯一性，“深渊”途径的两份序列1特性，一份唯一性，还有分属于三名序列1的血肉。而祂延伸的触手上，那些总是在精神世界里制造噪音的祂的兄弟姊妹们，祂们没有放过这片大陆上任何能入口的东西。
这片被源质“暗影世界”污染的大陆此时除了裸露的岩石外空无一物，就连笼罩其上的黑雾都无影无踪。
繁星与烈阳一同高悬，这片大陆上一半是黑夜，一半是白日。
夜色一般安宁的隐秘力量轻柔地笼罩着祂几乎覆盖了这片大陆的庞大身躯——尽管祂其实并没有将全部的身体都从影国中抽至现实。烈日洒下的刺目金辉下，从“深渊”外溢的阴影和黑雾如同黑色的雪花一样消散。
“暗影世界”从西大陆封印处外泄的力量正在影响祂，祂越发饥饿，越发想永远留在这颗蓝色的星球上。祂发出一串不带恶意的呓语，以示催促之意。
天穹之上，云层破开，露出深蓝的缝隙和仿佛简笔油画的太阳和红月。最初死亡时留下的屏障保护着地球，但星空中的呓语依然零零碎碎地从裂缝处飘了进来——好在它们又被星界之上的力量隔绝。祂能感受到外面饱含恶意的视线，并且真诚地为此而高兴。
祂的身躯缩回影国，只留下了那具与人类身量相仿的化身。祂被无形的力量拉至星界，穿着缀着星屑的层叠长裙的女神站在神国边缘，遥遥地望了祂一眼。而更远处，生长着太阳花的、满是书籍的和永远狂风暴雨的神国内则空无一人，连被接引至星界的天使都不见踪影。
祂人类模样的化身在世界屏障前停下，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屏障之上——然后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
祂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地球。
祂穿过屏障，以真身降临，直面外面某个暴跳如雷的外神。
【嗨，没想到吧？】
祂朝欲望母树挥了挥触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