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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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飘飘地踏上了一片陌生的土地。
这片大地上笼罩着黑色的、冰凉滑腻的浓雾，仿佛能浸透血肉和灵魂；远处怪异的山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狰狞仿佛嘶叫的怪物。
他向前慢慢走去，滑腻的淤泥被他的鞋底带起，发出粘稠的声响。
一具庞大的尸骨从浓雾中慢慢显露。它生长着尖而弯曲的长角，背后曾经支撑着肉翼的骨刺深深扎入淤泥之中，暴露在空气中的那部分身躯已经几乎化为了白骨，只挂着几块还没来得及腐烂的皮肉。
一个死亡的恶魔。
李奕收回目光。
随着他的前行，越来越多的恶魔尸骨铺满了他的前路。这里就像是属于恶魔的乱葬岗，随处可见不同种类不同序列的恶魔，甚至不乏生前便达到了半神的可怕角色。
这里是“深渊”。
李奕笑了起来，阴影覆盖在他皮肤与衣物表面，替他挡下了来自于这片土地——来自于侵蚀了这片土地的源质的污染。
深渊里有一个他的老熟人。第二纪时如果不是跑得快，祂早就像其他古神一样成为了亡魂。饶是这样，祂也被逼近了深渊，从此之后再也没成功重新回归大地。
看深渊现在这个样子，想必祂已经被欲望母树和源质“暗影世界”污染得没剩下多少自我意识了。
“‘恶魔君主’法布提。”
他轻声诵念这个名字，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及其嘶厉的尖啸。他周围的黑雾震荡起来，被无形的力量撕碎，一片片飘散。
暗沉的天空下，他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一块巨石上，诅咒与枯败的气息笼罩从祂身周蔓延，使附近的地面上结起薄薄的一层寒霜。而祂面前那只长着蝠翼的怪物像是木雕一样呆立原地，接着从背后的蝠翼开始颓散成细细的粉末——它和周围的尸骨不太一样，更像是由一个人类变化的。
散去的黑雾翻滚蠕动，在重新合拢之前，那个白色的人影向他的方向望来。
李奕嘴角勾起的弧度有那么瞬间看上去仿佛一个冷笑。他盯着那个人影，眼睛稍稍眯起，然后立刻恢复了常态。
“我主！”
他面前的黑雾再次被撕破，金发的天使之王从黑雾中快步走来，漂亮的面孔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笑容。祂在李奕面前半跪下来，仰着头，神情中带着期盼：“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追在斯厄阿后面来的。”李奕说，挑了挑眉，“倒是你，我和你说过不要轻易踏入深渊对吧？我很难确保你在深渊里不会受到来自于欲望母树的影响，特别是这里还有另一个同样属于祂的途径的天使之王。”
林格斯塔的欣喜散去了一些，看上去稍微有些不安：“请您宽恕，拜血教的半神突然决定前来这里，我是——”
“算了，毕竟是我让你去追查‘深渊’途径的非凡者的。”李奕朝祂伸出手，“但是没有下一次。”
林格斯塔小心地避开祂手腕处张合的嘴，轻轻握住他的指尖，乖顺地低着头站起来：“遵循您的意愿。”
“你有看见斯厄阿的踪迹吗？”
“没有，我一天前便抵达了深渊，并没有发现祂。”
“那‘弑亲者’呢，祂应该跟着斯厄阿来到了这里。”
林格斯塔犹豫着摇摇头：“您让‘弑亲者’离开了影国？或许是‘深渊’影响了我的感知，我也没有遇到祂。”
“……这就麻烦了。”李奕叹了口气，“我和祂的联系也断开了。只能期望祂跟斯厄阿打出点动静来……不过一个序列2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我主，或许我们可以先向着‘深渊’的方向前行。斯厄阿是欲望母树的眷者，祂要想在这里借着源质的力量寻求母树的帮助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我们追不上祂。”林格斯塔拉着他的手，笑道，“就算侥幸让祂跑了，也该捞回来一笔——祂跑得掉，法布提却没办法离开‘深渊’一步。”
“反正母树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也就没必要再掩藏真实意图了。不如趁着祂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夺走‘深渊’途径的唯一性。”
李奕盯着祂有几秒没说话，天使之王摆出一副无辜而疑惑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
“对。”他灿然一笑，赞许地点头，“那我们就直接前往‘深渊’。”
他轻柔地反握住林格斯塔的手，向着浓浓黑雾中的某个方向迈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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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该死的、见鬼的怪物！
斯厄阿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试图甩开这只紧紧地跟着祂的畸形神话生物——对，祂当然知道那是神话生物，祂甚至还知道这怪物有序列2的位格。祂对“原初饥饿”和对方途径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祂的“父亲”被缚之神和母树的神谕。
杀死“混乱”途径的非凡者应当毁灭对方真实的意识，祂虽然不知道那几十上百颗巨大脑袋里的哪一个才是这只神话生物真正的头颅，但祂其实完全不需要在意这一点——它们的神情都一样呆滞、一样贪婪——对一名“神孽”的血肉与非凡特性的贪婪，哪怕祂完全无法将一名“神孽”置于死地，而“神孽”却随时能让祂那几百个头颅腐朽破碎。
相比较于一个天使，这只神话生物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傀儡。一个全然听从于“原初饥饿”的、没有半点理智可言的傀儡。
祂不是没想过碾碎对方，可祂不能，祂需要这只神话生物将“原初饥饿”的化身引到这里。
祂再次用嘶吼和诅咒逼退那只神话生物，飞掠至深渊旁。祂面前是深不见底的一条巨大裂缝，只是宽度就几乎是一座中等城市占地的直径，笼罩在深渊之上的黑雾正是源起于裂缝之下。
斯厄阿毫不犹豫地冲了下去，落在一块凸出的石刺上，开口诵念出长长一串语调诡谲的话语。祂周围与裂缝下的黑雾顿时沸腾一般猛烈翻滚，裂缝深处陡然睁开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眼睛，一直延伸向远方。几只巨大的生着肉瘤的触手攀附上石壁，混乱而污秽的呓语声由小至大——祂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祂才算是完成了母树交给祂的第一项任务。
那只一路追着祂的神话生物又靠了过来，祂的尖利嬉笑被深渊下的呓语完全覆盖，但祂依旧察觉不到半点恐惧与威胁，只是忠诚地执行着祂的主人的命令——祂张开几十只巨口，咬向已经显露出神话生物形态的斯厄阿。
斯厄阿这一回没有留情。祂已经受够了被一个序列2追在屁股后面咬，自己却必须要手下留情的憋屈。反正“原初饥饿”的化身已经踏上了这片土地，那么这只神话生物也就没有了用处。
“神孽”的诅咒使序列2的神话生物身躯爆裂，但纷飞的血肉随即溃散为阴影，重新回到了祂身上。祂依旧带着一股无往不前的气势，一头扎向斯厄阿。
斯厄阿的身躯猛地膨胀，仿佛浇裹着石油的枯瘪指爪抓向俯冲下来的序列2。祂有信心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永远留在深渊——如果“原初饥饿”不出手相助的话。
一声悠长的口哨忽然划破了层层叠叠的呓语，清晰地出现在天使们的耳边。
序列2的神话生物毫不犹豫，立刻扭头往回冲，肢体和长尾在半空划出一个大圈。斯厄阿动作一顿，望向深渊之上。
那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对另外一个笑着说：“没想到斯厄阿居然也在这里，真是意外之喜。”
你现在就尽管得意吧。
正主到场，斯厄阿当即发出尖啸。
由人类难以想象的方式组合的赫密斯语祈祷得到了回应。他们头顶的黑雾散去，脚下的却越来越浓厚，绯红的月亮悬挂在正中。被红色的夜幕上，一个缠绕着发黄绷带的木乃伊浮现。祂被数不清的棕褐色树枝刺穿，悬吊于空中，肚子高高鼓起。祂的嘴不停张合着，发出无声的惨叫。
与此同时，攀附上石壁的触手越来越多、越来越粗壮。伴随着低沉的吼声，一个仿佛公山羊的漆黑头颅伸了出来，上面遍布着流淌着熔岩的裂口，然后是长着盘曲触肢的手臂与利爪，挂着腐烂皮肉的两对蝠翼。数十条触肢从更深处的黑雾中射出，刺向半空中的神话生物，试图将祂拖下深渊。
“异种”途径的三名“神孽”及“深渊”途径的“污秽君王”、“恶魔君主”法布提齐聚于此。
林格斯塔上前半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李奕脚底的阴影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庞大的旋涡，粗壮的锁链从空气中现形，一端延伸至漩涡之内，另一端赫然捆缚着那只神话生物的身躯。来自旋涡之中的巨力将祂的身躯几乎当中折成两半，祂哀嚎着被从触肢中夺下，拽向祂的主人。
李奕刚刚说了谎，“弑亲者”从来没有脱离他的掌握。
林格斯塔一怔，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知道斯厄阿会在这里等着我。”
“你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你以为我受‘深渊’的影响，失去了对‘弑亲者’的控制。所以你骗了我。”
你背叛了我。
“神孽”的诅咒与“污秽君王”的秽语同时响起，仿佛浇裹着石油的手臂与从深渊中拔出的火焰巨剑一起袭向“原初饥饿”的化身。岩石崩裂，蓝色的火焰从裂缝中升起；棕色树枝以被缚之神为中心生长，开出红色的花，织起倒扣于大地的庞大囚笼。
这时，“弑亲者”方才完全没入旋涡之中。阴影从李奕脚下膨胀扩散，他侧身抬起一只手，裸露的皮肤上张开无数巨口。阴影从旋涡中被抽出，汇聚在他身前，挡下了斯厄阿与法布提的袭击，余波掀飞了他身后百里内的地面。旋涡边缘爬出畸形的影子，一部分受到诅咒变成同样畸形的山羊和肥猪，另一部则围绕在李奕身边，将他从地面托起——
鲜血从他前胸迸出，内脏的碎片沿着他下意识捂住胸口的手向下流淌。
他先是一愣，然后扭头。金发的天使之王站在不远处，一只手洞穿了自己的心口。
祂缓缓将手从创口中抽出，走向李奕。
祂顺畅地穿过围绕在祂的主身周的重叠阴影，来到李奕面前。
祂用沾着自己的血的手捧起祂的主的脸颊，近乎痴迷地注视着那对黑色眼珠里自己的倒影。
“我主。”祂听见自己说，“您要去往何方？”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