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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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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那位造物主的神国矗立在大地上。
祂从蒙昧的古神手中收回了祂的权柄,祂自称为全知全能的上帝。祂的光辉洒遍大地与海洋,高悬于穹顶的烈阳属于祂,匍匐于泥土的阴影亦属于祂,众生万物尊奉祂为唯一的神明。
浅金色的光辉笼罩在宫殿白色的阶梯上,就像流淌着奶和蜜。花园里的花朵永远盛放,长桌上摆放着插着花束的瓷瓶与装着红葡萄酒的银壶。镶着金边的瓷盘里装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这些食物和所有人一样,被蒙蒙的金光笼罩着。
谁在高声谈笑。
谁向祂举杯。
谁始终静坐一旁。
在长桌的尽头,造物主端坐在高高的阶梯之上。祂沐浴着圣洁的白金色光辉,面孔为阴影所遮掩。
祂的主坐在造物主右侧的小桌后,面孔清晰得仿佛近在眼前。
两个人吵了起来,掀翻了酒杯和银盘,红葡萄酒和食物的汤汁泼洒在花束上。
祂的主这时向祂招手。
【林格斯塔,快来。】
祂于是听从了呼唤,从熙攘的长桌边站起,低着头一步一步走上阶梯。
祂的主说了什么。
造物主摇头。
【哈哈,你倒是很有信心嘛。】祂的主笑起来,【但是林格斯塔,你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一定要记住。】
……
梦境的最后是红色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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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斯塔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身形褪去灵体的虚幻。祂现在正坐在贝克兰德某座钟楼的尖顶上,占据着偏高的视角,足以俯瞰小半个城区——而祂则则能看到更多东西。
天使之王的梦绝对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只是大脑产生的假象。但祂不理解像这样一场被埋没在历史之中的宴会,到底能产生什么神秘学上的意义。那只不过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下午,非要说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就是梅迪奇终于成功在造物主面前和列奥德□□了一架。
祂们之前也不是没打过架,只不过都不是在造物主的神殿里而已——因为对造物主的敬畏与位格上的压制,祂们只能用拳头招呼对方,以至于看上去就像城邦大街上随便拉出来的一对酒徒,连阿蒙都觉得索然无味。
祂又仔细回忆了自己的梦境一番,还是没能从发生在造物主神殿里那些琐碎的事件中扒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哦,不,还有一点不太一样。
在那次宴会中,祂的主与造物主双双迟到。在最后落座之前,祂的主问了造物主一个问题。
【那么那具备用的身躯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造物主则回答道:【不如你猜猜?你绝对想不到。】
对于这样更像是戏弄的回答,祂的主只是笑着,看上去比前段时间要高兴得多:【嘿,和我打哑谜?不用猜,我早晚会知道的——你早晚会告诉我的。】
祂曾经为了那具可能藏在东大陆某个隐蔽角落的“备用身躯”而试图闯进神弃之地,可惜祂不是那对神子兄弟,没法进入已经封闭两千余年的东大陆,所谓唤回主的计划更是无从谈起。所幸现在看来,那具由造物主留下的“备用身躯”并非丢失,而是被黑夜女神握在手中……并且成功使祂的主重新降临大地。
在这一点上,祂对黑夜女神的观感十分复杂。
祂站了起来,望向深沉黑夜笼罩的远处。虽然因为欲望母树对本途径另一个天使之王,不,现在应该是大天使的污染,祂几乎已经失去对于本途径的掌控。但如果同途径的非凡者离得太近,祂依然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感应,就像现在——靠近废弃的西拜朗船坞附近似乎即将爆发着一场战斗,并且双方都与祂拥有着同一途径。
祂信仰的主赋予了祂一些额外的权柄,因此祂能判断出那附近至少存在着两名序列5的“怨魂”。这样的队伍显然不是随便一个野生非凡者组织就能拉出来的,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十分明显了。
至少有一方属于玫瑰学派,或者两方都是。
天使之王的身躯从空气中消失,眨眼之间就来到了西拜朗船坞一间仓房外。
没人发现祂,包括那个正在设置陷阱的“魔术师”……等等,这个“魔术师”祂有印象,这不是之前在下水道里那个古神眷者吗?
眷者的一举一动都反映着他们侍奉的神明的意志,可一名复苏古神的眷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祂与主达成了某种协议?不,那么主至少会暗示祂不要与这个眷者有冲突,即使不能亲口讲述也会向祂降下神谕。
这名古神眷者到底是意外卷入,还是有所预谋?
祂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如果祂与“魔术师”在这里起了冲突,很难说他背后的伟大存在会不会出手。即使那位主的“朋友”或许不会把祂怎么样,但这里是贝克兰德,祂不愿意轻易暴露在正神的注视下。
果然,在那名“魔术师”用纸人代替自己后没多久,“异种”们的战场便转移到了这片废弃的船坞。两个“活尸”一追一逃,后面远远缀着一个“狼人”。
他们将将闯进船坞,便立刻开始了激烈的交手。两名“活尸”驱使着真正的活尸与幽魂,诅咒与法术使四周的草木蒙上寒霜,接着枯败腐朽。其中在前奔逃的那个在对抗中落到了下风,眼看着就要被当作威胁同伴的人质。
直到这时,不论是埋伏在一旁的“魔术师”还是林格斯塔本人,都依然冷眼旁观。
一名“怨魂”与被甩在后面的“狼人”几乎同时加入了战场,局势在瞬息之间便发生了变化。占着上风的“活尸”立刻被“怨魂”附身,掐住了“狼人”的脖子——这个“怨魂”祂也认识,她是被缚之神曾经的眷者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学生。
所以这是一场“节制派”与“纵欲派”的内斗。
可这和那个古神眷者又有什么关系?
祂并没来得及思考那么多,因为下一秒,几乎被拧断了喉骨的“狼人”伸手入怀,打破了原先预设的灵性枷锁。整片空地带着四周仓库,突地亮了起来,绯红的月华蔓延开来。
缇尼科尔的学生被迫退出了怨魂状态,软软地倒在地上。“狼人”逃脱死境,高举着那散发着绯红月光的圆形饰品,得意地发表讲话——但这些林格斯塔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当绯红的光芒笼罩祂的一瞬间,仿佛有一口铜钟在祂的脑子里被钟锤重击,紧接着塞满了不知道来自于谁的狂乱的嬉笑窃语。祂眼前出现了一轮绯红的月亮,出现了一片殷红滴血的花朵。
“深红月冕”?
不……满月对我应该没有影响才对……
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穹顶之上,云层已经散去,绯红之月高悬。
空地里的战斗还在继续,“魔术师”加入了混战,缇尼科尔的学生与“纵欲派”的那名“怨魂”交上了手。没人注意到在仓房的阴影里,竟然还存在着另一名深受“深红月冕”困扰的非凡者。
林格斯塔半跪在地上,捂着面颊的手指微微痉挛,迅速褪去了真实皮肤的质感,变得更像是某种木材。祂几乎已经维持不住自己虚幻的身体,皮肤上浮现出状若人面的纹路,裂开流出黑色的粘稠液体的狭长扭曲的创口,一只只宛若婴儿的细小手臂从中探出,纤细的手指一蜷一张。
祂试图拉开通向“影国”的通道,但竟然没能成功。祂又想张口呼唤主的尊名,但祂一张口便吐出了一滩同样的黑色粘稠液体,几朵小小的红色花朵漂浮在上面。
祂的肢体越来越僵硬,就像成为了真正的木偶。
“……”
欲望母树。
我是什么时候……
难道是因为锚……不……
不行……我还没……完成……
至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可以联系上……
祂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堪称尖利的嘶鸣,灵性在祂周围发生了一场小小的爆炸,逸散的气息使西拜朗船坞周围的草木在一瞬间统统枯死成灰,寒霜在地上蔓延。祂在灵性的风涡中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那个“魔术师”走去。环绕着祂的风卷起地上的泥沙冰碴,让祂的样貌难以辨认,只有飞舞的金发格外明显。
异变陡生,打了刚刚经历了一番艰难战斗才获胜的“节制派”和“魔术师”一个措手不及。“魔术师”的手伸进了兜,缇尼科尔的学生脱离了她刚刚杀死的狼人,谨慎地观察突然出现的第三方。
林格斯塔没有停下脚步,以自己现在的最快速度向那个魔术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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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站在面孔惨白的莎伦与马里奇之间,左手捏着一张纸人,右手指尖夹着李奕送给他的倒影符咒。
同途径的高位对低位的压制是绝对的,莎伦和马里奇现在甚至没办法移动脚步,更别说展开新的一场战斗。他只能寄希望于李奕的符咒能够管用,否则他就只好再去世一次了——和莎伦小姐与马里奇一起。
所以说到底,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半神以上的非凡者啊?!
那个人越走越近,凛冽的狂风中的冰碴刮得他面颊生疼。他的灵性开始向符咒中流淌,舌尖上咬着赫密斯语中的“倒影”单词。
莎伦试图把他拉到身后,就算他们都知道这八成是无用功。
就在克莱恩甩出“倒影”符咒的前一秒,狂风骤停。面目精致仿佛人偶一般的金发青年闪现在他面前,轻轻按下了他扭着“倒影”符咒的手。
他旁边的莎伦似乎认识这个青年,瞪大了眼睛。
“先介绍一下,我是‘原初饥饿’的眷者。”青年人笑意盈盈,“你应该见过我主,祂行走在大地上时有另一个名字,应当也是这么和你介绍的。”
祂盯着克莱恩的眼睛,“他叫默尔索·加缪。”
“……是的,我记得。”
克莱恩面无表情。
他还有一张叫“节制”的塔罗牌呢。
“太好了。”林格斯塔轻轻地合掌,笑容甜美,仿佛沁着蜜糖,“那我想问你个小小的问题。”祂全程没有理会旁边两个人,只是专注地望着克莱恩:“你知道‘定量’吗?”
“定量”这个单词祂用的是巨人语,表明它不只是个普通的专有名词,更有其他的含义。
那是什么?
“抱歉,我没有听说过。”克莱恩摇头。
“真的吗?”林格斯塔看上去非常惊讶,以至于挑起了眉毛,“看来是我记错了,真是对不起。”
克莱恩摇摇头,看着这名奇怪的眷者撕开现实与灵界的通道,扬长而去。
他转头去看莎伦和马里奇:“你们没事吧?”
莎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马里奇则虚脱一般坐到了地上,一言不发。
克莱恩定了定神,笑了起来:“来吧,现在该是我们分享战果的时候了。官方非凡者很快就到,我们要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