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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裹着厚厚的羊毛披肩的老人推开身后的木门:“您租住的房子在这边,大人。”
      李奕点了点头,拎起他的手提箱跟在了老人后面。老人走得很慢,步伐也有些发颤,但他并不着急,耐心地走在她身后。
      他们穿过一个小院子,走进一栋三层高的旧公寓楼。一楼的房门紧闭着,挂着一把还没锁上的铜锁。他们走到二楼,正好碰上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开门出来。
      “奶奶,我去找托比玩滑板啦。”他先是兴冲冲地喊了一声,然后才发现老人背后的李奕,“你是……三楼新来的先生?你的袖子脏了,记得换衣服哦。”
      在李奕开口之前,老人以与她年龄不符的敏捷身手把男孩扯进了羊毛披肩里,斥责道:“谁让你出来的?杰弗逊先生布置的书面任务你做完了吗?”
      男孩从老人的披肩里钻出来,躲过老人拦他的手,朝她做了个鬼脸,连蹦带跳地蹿下楼梯。
      “早就做完啦!我晚上回来!”
      “乔迪!”老人没抓住他,只能焦急地跺跺脚,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李奕道歉:“实在对不起,他太调皮了,我一定会教训他的。”
      “这没什么。”李奕看了看右手的袖口,那里呈现出斑驳的红褐色,微笑道,“我的衣服确实脏了,还得谢谢那位小先生的提醒。”
      老人为他的好说话松了口气,急忙带着他走向三楼那个属于他的房间。
      这是间整洁的一室公寓,地板和墙角打扫得一尘不染,窗帘与沙发罩也洗的干干净净,家用虽然已经有了使用的痕迹,但远远算不上破旧。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十分满意。
      李奕把手提箱放在卧室的书桌上打开,从换洗衣物中取了件干净的外套换上,然后走出卧室,向着忐忑不安的老人微笑道:“我和您一起下去吧。”
      老人愣了一下,恐惧似乎攀上了她满是皱纹的面颊:“什么……您是对这间房间不满意吗?”
      “不,我很满意。”李奕比了个请的手势,“只不过接下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再出去一趟。”
      “是这样、是这样,那祝您顺利。”
      当他们走到一楼时,李奕忽然发现先前那扇紧闭的门被打开了,半露的门扉后似乎是一个祭台,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时,他背后传来一声巨响,他转回头,看见老人在楼梯上狠狠地摔了一跤,甚至已经滚下了几节阶梯。他赶紧跑过去扶起老人,但她只是死死地瞪着打开的门,心思似乎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您没事吧?”他问,“需要找医生吗?”
      老人的嘴唇和身体都在颤抖,过了几秒才吐出含糊的单词:“不、不!不用,谢谢您,谢谢你大人……让我坐一坐就好了,谢谢您。”
      “我扶您进去休息吧,去一楼的房间?”
      “不!!不用!”老人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袖口,近乎祈求,“不要让一个老太婆耽误了您的正事,大人。我一个人缓缓就好了。”
      李奕看看她,又看看那间房间——老人的颤抖似乎又剧烈了点。
      “那里面是什么?”他问。
      老人吞吞吐吐:“那是……那是一间……敬拜欲望母树的房间。我腿脚不好,只能在家里供奉祂……”
      “这样啊。”他笑笑,松开了搀扶着老人的手,“那我更要去看看了,毕竟我也是侍奉主的人。”
      他话音刚落,老人的脸色刷地就惨白下来,甚至几乎瘫在了阶梯上。
      李奕推开那扇神秘的木门,走了进去。
      正如老人所言,着确实是一间简陋的敬神祭堂。房间里空空荡荡,蒙着白布的神像端坐在正中间的小桌上,四周摆放着没有点燃的蜡烛和煮熟的家畜肉——这些可能是用来代替真正祭祀时那些人类的血肉。
      唯一奇怪的,那座蒙着白布的神像似乎并不像是欲望母树常用的模样,比起一株枝叶虬结的树,它更像是个人。
      他在小桌前停了下来,伸手扯掉了蒙着神像的白布。
      他走出房间时手里还拎着那条白布,老人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大人!求求您,我冒犯了神明,我活该被处刑,但是乔迪、乔迪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放过他吧!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奕将那块白布丢在脚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不用这样,玛希女士,我不会动手。”他一点点掰开老人的手指:“至于其他人。我只能说,祈祷吧,无论是向哪个神明。”
      -
      红头发的萨曼莎已经在街道上晃悠了有一会儿了。
      她打了个哈欠,模糊的视野里,看见默尔索走出小院子,拉上了门。这叫她顿时精神起来,热情地冲他挥手:“默尔索,这里。”
      默尔索同时发现了她,也向着这边走来。
      “比尤莱小姐让我陪你在城里逛逛,熟悉一下街道。”她笑着说,一边捉住默尔索的手腕,“那我们就从你家附近开始,怎么样?”
      默尔索先是点了点头,随即顿了顿:“萨曼莎小姐——”
      “叫我萨曼莎就好,有什么问题吗?”她歪着头,问。
      此时正是傍晚,赤红的晚霞铺满天空,本应是工作一天的人们回家团聚的时间点。但或许是因为这条街道实在太过偏僻,路上竟然空无一人。
      “斯梅德利小姐对我说,我的房东同样是皈依的信徒?”默尔索皱着眉,“她的房间里有其他伟大存在的塑像。”
      “哈哈哈,你吞吞吐吐的样子真是可爱。”萨曼莎哈哈笑了起来,一边拍了拍默尔索的肩膀,“别生气,她确实曾经信仰我们的敌人,但是我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祭祀除了母树以外的伟大存在。”
      她对于默尔索的房东的信仰毫不在意,言语中带着来自于非凡者与资深教徒对普通人和改信者的高傲与轻蔑:“我猜比尤莱小姐应该是打算拿她做个例子,给你直观地介绍一下我们在地上可怕的对手,自称‘神遗者’的与我们同途径的天使。”
      “斯卡夫提特·林格斯塔。”
      果然,不,应该是正是如此。
      在萨曼莎看不见的地方,默尔索的手指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玫瑰学派在破坏属于林格斯塔的锚。
      萨曼莎一无所觉,仍然在激昂地讲述玫瑰学派与“神遗者”林格斯塔的恩怨:“自从首领诞生之后,祂就开始与我们为敌。祂夺走我们献给母树的祭品,破坏我们的祭祀,让我们的成员成群地死于诅咒和失控,甚至分走了西拜朗原本信仰被缚之神的信徒。到了前些年,他变得尤其嚣张,甚至敢堂而皇之地走进七神的教堂——而那些伪神们,也对他束手无策。”
      “所有人都很愤怒,但毫无办法,首领只好在母树责问的时候将一切禀报给了母树。我们受到了来自母树的惩罚,但是如你所见,祂这几年销声匿迹,后来的非凡者们甚至已经不知道‘神遗者’究竟是谁啦。”
      萨曼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快快乐乐地转了个圈,向天空张开双臂,颂唱道:“赞美母树!”
      默尔索跟着她微笑起来。
      “赞美母树。”
      -
      红色蜡烛上的火焰猛地膨胀,映照出一扇虚幻的黑色大门。围在蜡烛周围的人急忙向两边散去,留下一条通往这间类似于地窖的房间中央长桌的道路。
      一只夹着女士香烟的手从虚幻的大门内穿出,紧接着一个留着黑色长卷发的女人从层层涟漪中跨了出来。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周围埋着头的教徒,走到长桌上首右侧第二的位置坐了下来——在她右侧相对的两个位置,此时都空无一人。
      她左侧的人向她倾过身子:“还顺利吗,茱莱?”
      “比尤莱。”斯梅德利朝他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然后勾起一侧的唇角,“你指哪一方面?”
      他们的交谈或多或少引起了同样坐在长桌周围的人的注意,不少目光投向他们。
      “当然是……”说话的男人顿了顿,摸摸留着短髯的下颌,吃不准他即将念出的名字究竟是不是一名伟大存在的真名,于是只好含糊道:“‘神遗者’曾经侍奉的那位。”
      “你说加缪?赞美母树,顺利极了。”斯梅德利掸掉烟灰,靠在石雕的椅背上,“但是他究竟是那位邪神本人,还是祂新的眷者,这一点尚且值得商榷——母树也没有留下明确的神谕,我们得自己判断。”
      她将香烟燃烧的烟雾吸入肺叶,又缓缓呼出,冷笑起来:“我已经把他安排进了林格斯塔曾经的信徒家里,过几天的祭祀,我等着见识他的动作。他总不会袖手旁观吧,林格斯塔可就剩下那么几只小猫小狗了。”
      说完这些,斯梅德利向着男人发问:“你们呢?我希望听见北大陆的叛徒已经被诛杀了的好消息,亲爱的埃德加。”
      男人耸耸肩:“我将‘深红月冕’交给了‘怨魂’史蒂夫,他们现在还没有传回消息。但是我相信,这不是一件困难的任务。”
      “呵。”斯梅德利把香烟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灭——它在熄灭后很快枯朽下去,不过几秒就化作了细细的灰尘,“那就祝他们顺利。”
      玫瑰学派的高级成员们陆陆续续入场,分别在长桌两端入座。随着人数的增多,原本房间里的交谈声也低弱了下来,就连斯梅德利和埃德加也不再继续。
      在此刻,他们仿佛都在扮演“沉默门徒”。
      用作召唤仪式的烛火忽然暴涨,将周围的两个教徒卷了进去。那两个倒霉蛋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变成了一团混杂着碎骨与肉泥的蠕动肉块,被吸引向那扇“召唤之门”。
      见到这一幕,围坐在长桌边的十几名男男女女纷纷站了起来。他们中有人还没有达到半神的层次,不敢直视“召唤之门”,只好低头盯着地上的石板。
      此时那团肉块已经被从内部渗出的黑色粘稠液体包裹,表面生长出歪曲的手臂——到了这一步,祂的变化忽然停止,然后拉长,逐渐呈现出人类的形状。
      剩下的人也低下了头。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长桌右边那一排玫瑰学派成员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了黑色袍服的一角,苍白干瘪的裸足不时露出,踩踏在地板上,交替移向长桌的上首。
      黑色的袍角停在了斯梅德利旁边,长桌右侧第一的位置上。
      斯梅德利的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得体地微笑道:“好久不见了,斯厄阿大人。”
      在她左侧,比她更狼狈的人比比皆是。这名玫瑰学派的“神孽”并没有真身降临,但是这并不妨碍在场所有人都被祂的位格所压制。
      她旁边的人没有接话,直接坐在了高背椅上。过了好一会儿,祂才嘶哑地开口:“都坐下,巴兰卡这次缺席。”
      听见祂这么说,长桌边的玫瑰学派成员们才纷纷坐下,但依然个个闭紧了嘴,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们的首领。
      在可怕的寂静中,斯厄阿开启了第一个议题。
      “比尤莱。”祂说,“默尔索·加缪怎么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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