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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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相扣
“哎，听刚了伐，顾沈两家呀，喜事将近了。”不知是哪家的太太朱红色指甲覆拢唇瓣，刻意压低声音询问旁边的妇女。
“晓得的呀，整个上海滩啥勿晓得？”旁边的太太好像对此事已经见怪不怪，小抿一口咖啡后，捻起绣花手帕轻点唇角。
两人的闲谈不偏不倚地落入临窗而坐的男子耳中，晃动的高脚杯微微一顿，叶墨将酒液推到对面的顾昀面前：“尝尝，刚到货的红葡萄酒。”
“除了你上海滩叶少，谁会有在咖啡馆喝酒的癖好。”透明的杯壁映射出线条分明的下颌，顾昀似是不为所动，手肘懒散地搭在镂花扶手上，眼睑低低下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困倦。
叶墨着实被噎了噎，一双风流尽显的桃花眼染上笑意:“跟我说实话，这件事你是怎么个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顾昀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咖啡，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嘲讽。
“行，你继续装，我替你说，”叶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的放荡随性丝毫未减，只是独属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顾衍本就是嫡系长子，现如今又有商界霸主沈家助力，这局势对你来说举步维艰。如果没有对策，你恐怕在你家老爷子那里讨不得一丝好处。”
顾昀似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般笑出声来，要说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有传言说，得见沈家小姐，方知司马相如的这一曲《凤求凰》名不虚传。我这位大哥啊，可真是命好......”
叶墨看着这样的顾昀，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湘湘要回来了。”
“终于舍得回来了，也不知五六年没见，小丫头长大了没有。”叶墨清晰地捕捉到顾昀眼底浮动的笑意，仿佛阴霾散去，尽剩柔软。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毕竟给自己留条后路，才不至于无路可退。”
叶墨随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水晶袖扣，无视顾昀眼中不可置信的目光，一语中的。
Love In First Sight——
1895年法国商人在上海法租界创办的第一家影楼，不论是装修风格还是服装设计，都紧跟世界的时尚潮流，连名字也将西方文化的浪漫热烈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这个中西方文化交融的时代，这里无疑是上海滩名媛小姐和一众电影明星的最爱。
“啊呀，顾少，沈小姐，恭候二位多时了！”影楼经理敏锐地注意到大门被服务生向内拉开，麻利地将用来擦汗的手帕塞入内兜，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满脸堆笑伸出双手与来人相握：“二位能来可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顾衍不着痕迹地抽出被紧紧握住的右手，唇角微勾，声音却很淡：“林经理谦虚了。”
原本打算继续客套两句的林经理看到正门口处笔直而立的两列士兵，左肩的袖章凸显他们顾家私人军队的身份，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几分：“顾少，这，小店只是小本生意，这不太合适吧……”
见顾衍不为所动，林经理将恳求的目光转向沈曼珠。盈盈笑意染上眼尾，沈曼珠似是权衡般垂下眼睑，挽着顾衍的手指微动，应对自如地将决定权交回顾衍手上：“林经理也不容易，不能因为咱们影响了人家的生意。你说呢，我的顾少？”
顾衍的目光在触及到未婚妻娇俏的眉眼时顿了顿，硬生生柔和了几分，修长的手指将她耳边的碎发别至耳后：“先去试试定制的婚纱合不合身，别耽误了婚纱照拍摄，我在下面等你。”
“沈小姐，请随我来。”服务生小姐识时务地上前引沈曼珠上楼。
沉默注视着她背影窈窕地消失在楼梯转角，顾衍才不疾不徐地收回视线，眉间柔和也收敛地干净，看不出情绪地冲副将梁滨招手示意：“带大家去车里待命。”
林经理下意识地抽出手帕擦汗的同时，没忍住地在心底揣测：都说家族联姻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吧。
用作衬托氛围的白玫瑰吐露的馥郁香气与舒缓高雅的小提琴曲融为一体，交织着影楼不可避免的胭脂水粉气息，莫名营造出旖旎缠绵的错觉。
顾衍不适应地揉揉唇角，双腿交叠坐于红木沙发上，名贵材质的黑色西装竟显不出一丝折痕。狭长的眸子将冷厉匿于眼底，无甚波澜地扫过最新一期的上海时报，意料之中顾沈联姻的相关动向洋洋洒洒占据报纸将近三页的篇幅。
坐在一侧单人沙发上的林经理显然也窥见了报纸粗重醒目的大标题：顾沈两家军商联姻，于月底完婚。小心翼翼地揣摩着顾衍的神色，林经理赔笑地搓搓手心：“今日一见，顾少和沈小姐果然如报纸上所说十分般配，天作之合。”
自从联姻消息传出，像这样或真心或奉承的话听到太多了，顾衍大多听之任之、不予评价。
对于他们而言，同为四大家族后辈，利益联姻是必经之路，抛开家族利益不谈，其实和传言猜测如出一辙，并无过多的感情奠基。因此婚礼的大小事宜都是两家长辈一手操办，他们不过是必要时走个过场。
“嗒——嗒——”高跟鞋与木质楼梯接触发出富有节奏的韵律，顾衍闻声将报纸叠放进报栏，抬眸定格在二楼扶梯处。仿佛日月山河世间万物，只此一人方可映入这双瞳孔，明暗的光线在他脸上交织成梦幻，甚至空气中旋转的浮沉也减慢了频率。
撞进这双凤眸的沈曼珠不受控制地在台阶之上驻足，恍惚间竟有一瞬的孩子心性，如果自己不走下去，那他会不会走上来？他们的婚姻本就如同这婚纱裙摆，名利责任过于沉重，儿女情长就显得根本无关紧要了。
直到他的掌心在她面前一点点摊开，沈曼珠才恍然发觉他不知何时已长身立于自己下方的两步台阶上。距离太近，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白得透明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骨节分明的指节连接掌心的细小纹路，以及修长的腕骨处明显的凸起。
此时阳光正好，似是故意为之，小小的一团光亮就这样透过玻璃准确无误地躺进他的掌心，倒像是他将一轮崭新的太阳捧到了她的面前。
这个在日后被刻意淡化的瞬间，沈曼珠只记得自己的右手受到蛊惑般搭入他满载光亮的掌心。
只是在纹路相贴之时，他们握住的，或许只是一片虚无。
“我家先生，真是……真是好看极了。”她的嗓音含着南方女子独有的软糯婉转，在顾衍心底划过浓墨重彩的印痕。
瞥见这一画面的摄影先生大为震撼，未经商量地私自按下拍摄键，短暂的光景便以另一种方式定格为永远。
不算中规中矩，更不算暧昧绮丽，却异常地撩拨心弦。据说在当时的照片展出之后，这一拍照姿势引得无数夫妻纷纷效仿，一夜之间掀起了宏大的时尚热潮。
只是穷尽整个上海滩，没有一个能复制出如他们那般美到令人失声的冲击之感。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相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