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阿吞吞

12、2019

　　很抱歉打开这个文档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这段时间由于疫情的影响和家里面一些较为复杂的事情，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受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损伤。我曾经一度想要放弃去继续将她的故事说下去、把她这个人的记忆重新拼凑起来，可是有一天我突然觉得，我似乎快要忘记她了。
　　我知道这种事情想来无法避免，但起码我还能用一点点办法把这个时间再延续得长一些。
　　假期里的有一天，我问过外婆
　　我说，七年
　　外婆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僵硬下来
　　她说，七年她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没有一天不在思念自己的女儿
　　我写了这个故事的事情我一直没敢告诉她，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愿意在她提起小姨。
　　老人家年纪大了，她成为了一颗刺，动一动就淌血；我生怕有一天，外婆整个人的精气神就被抽干净了。
　　也不知道她看到我写的这些会不会笑话我，说我怎么这么写小姨。
　　但无论如何，趁我还能想得起来，我想要都写下来。

　　2019年
　　想起来一件事情，就是她的生日
　　她生前我没有跟她过过几次生日，生日那天她大多数都是跟朋友出去玩耍的。但在她结婚之前，外婆一定要求她晚上得回来睡觉
　　原因是她生的那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半，鬼节
　　有趣
　　她没嫁出去的时候，我小时候就总琢磨要给她送些什么礼物，大部分都是我亲手做的贺卡，又丑又诡异，尤其用皱纹纸捏得歪歪扭扭的她，气得她捏着我的腮帮子质问我她是不是长得很丑
　　我委屈，几乎年年她生日都憋着哭；外婆说别人生日哭出来不礼貌也不吉利

　　我记得她总是十点钟才会起床
　　以前我很是鄙视，喊她要跟我一样八点起，这样就能陪我玩很久很久了
　　她白了我一眼，随意地揉揉我的脑袋，转身大喊
　　妈，我想吃米线，加豌豆尖！
　　我更生气了，她压根儿不理会我
　　她吃完就会盘腿窝在沙发上，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快乐大本营》
　　我就在她旁边坐着，学着她的坐姿，只是小时候腿太短，怎么都盘不起来，不是个好学生
　　我喜欢陪她看，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不会嫌弃我烦，虽然什么都看不懂，但看困了就窝在她旁边睡了

　　关于她的婚礼，我记忆不多，只记得自己当初热衷于找到伴娘们藏起来的鞋，想比新郎更先一步找到，甚至在新郎还没进家门之前就把屋子都快掀翻了
　　结果一不小心，我也被伴娘团关在了房门外
　　我本来才是那个陪着她的小花童啊！
　　拍门，让她放我进去
　　她没理我，故意嘲笑
　　你不是不亲我吗？
　　后面我努力补了两个香吻给她，把她妆都蹭花了，她为此很生气
　　记得当时我表舅结婚她去帮忙张罗，在新郎新娘迎宾的时候我陪着她去了酒店的房间休息
　　她当时很累、很快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整个人脸上露着笑容，还有几分羡慕
　　那是我第一次在自己也清醒的时候看见她的睡颜
　　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即便素颜朝天，都依然令人感到十分舒服
　　睡着的时候她的锋芒全部收敛了，美貌也收敛了攻击性的冲击，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那一年她已经三十六岁了，却还跟二十六岁我第一次对她有记忆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走后的第四年，我对她的记忆变得零零碎碎
　　但每一片雪花般的记忆，都能让我再一次感受到鲜活的她
　　也许记录一个人来过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不是像楚门的世界一样一言一行、一日一月、每分每秒地观察
　　人不是实验品，不是电视剧
　　零碎的记忆里能拼凑出最耀眼的生命力
　　这或许是生者能倚靠着反复回味与洗刷、来渡尽往后余生的苦口良药
　　我几乎已经忘干净了我跟她之间所有的不愉快，甚至把他们美化成为弥足珍贵的一部分碎片
　　离开、失去，让其他可以弥补、改过的机会荡然无存，仅剩的善良与心跳将遗憾粉饰，聊以慰藉
　　生物学家说，人死的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我听说她走的时候，电脑里面还在回放着婚礼录像
　　那时候的婚礼不怎么放进行曲了，我就记得一句
　　今天你要嫁给我
　　后面我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歌，歌单推荐的话我就会迅速划过去，大马路上听见就迅速跑远
　　掩耳盗铃一般

　　这一年过得比之前都要好受一些，大家似乎习惯了沉静如水的日子、不再看见波澜
　　这一年她的祭日我送去的是一束向日葵，去的那天太阳很灿烂，拨云见日，金色的光洒在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我说
　　你终于笑了
　　我又梦到了她两次
　　一次我没有见到她的人，但我清晰地知道她在我的身边。双子座的梦境都十分奇特，不是在巨大的下水管道里面跑酷，就是在恐龙公园里面追查命案，怎么刺激怎么来！她成为了我冥冥之中的引路人，就像是电影里台词中永远都存在的“xx先生”“xx小姐”，我觉得她帅炸了！
　　还有一次，是走在大街上，我在人海茫茫中看到了她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我追上去，追到了那辆开往海埂大坝的公交车上。她跑得气喘吁吁，说
　　跑不动了，别追了
　　我说
　　我的高中礼物你还没给我
　　她笑了
　　我听到了邓紫棋又唱起了一首歌
　　《多远都要在一起》
　　“爱能克服远距离
　　多远都要在一起
　　你已经不再存在我世界里
　　请不要离开我的回忆”
　　那是我的闹铃响了

　　12月，新冠疫情来了
　　今年的春节我妈一个人独自在北京过的
　　全国上下都被严冬笼罩
　　外婆说
　　幸好你小姨没经历这些，她会被什么隔离、核酸搞得晕头转向，然后气炸的。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