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杀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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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萧溯？”白冥低垂着眼眸，一直看着掌心中那枚铜色的符节，少年血淋淋的手指微微颤抖了几下，他突然抬起头，目光如剑一般看向那名黑衣刀客。
“宜州府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懊恼地抓住了头发，他一边剧烈地摇着头，一边用并不流利得中州话说着什么：“少爷……大皇子……税银，齐……齐昱…”
“齐昱现在是生是死？”白冥猛然握紧了手中的符节，指尖深深地嵌在掌心中，他走到黑衣刀客面前，压低声音问到。
“税银……丢失，宜……州府……被抓，”黑衣刀客断断续续回答，他努力地说清楚每一个字，生怕眼前的白衣少年听不懂一般。
白冥的脸色瞬间变成苍白，如剑一般修长的眉毛深深的皱起。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当阿鱼与他告别后仅仅过了半晌，一名白谷弟子在司药长老白渃的药草房找到了他，急匆匆地将一卷飞鸽传书递到了他的手中。
少年打开那卷细细的信纸，只有短短几行字——
宜州府内外皆被下狱，皇四子身中血幽莲欲往白谷以西，速救！勿使阿鱼回府，切记切记！——白汐绝笔。
信纸的质地不似普通的纸张，微微泛着浅黄，摸起来有些许粗糙的颗粒，边角残缺不全，看起来像紧急情况下从某些地方临时撕下的一角。白冥微皱着眉头，飞速地将信纸上的几行字扫了几遍，一阵寒意瞬间袭上全身。
白汐绝笔？
难道阿鱼的娘亲……出事了？
白汐师姑曾是白谷中医术仅次于白涯长老的医师，师傅曾经跟他讲述白汐师姑的往事，当年白汐下山行医，意外救下被异族匪寇追杀的宜州刺史齐昱，被匪寇伤了右手，又被重伤心脉。
当宜州府的援军赶到时，白汐以一己之力与异族匪寇周旋多时，心脉受损，右手的伤已无力回天。白谷老人用尽毕生医术也只能保住白汐心脉暂且平稳，此生只能闲看浮云，不能进行任何操劳，被重伤的右手再也不能施针行医，从此停诊。
齐昱为报当年救命之恩，五上白谷请求白汐下嫁，愿尽一生之力护白汐无恙。当齐昱第五次于白谷外长跪不起时，白谷老人终于打开白谷议事厅的大门，同意了这门婚事。
四年后，白汐因心脉之疾复发，早产生下阿鱼，取名齐小鱼。
阿鱼因胎里不足，生下后不久便被送到白谷中安养，白谷上下对她极尽宠爱，她三岁的时候便展露出极高的医术天赋，虽没有正式拜入白谷门下学医，但她可以自由出入白谷的医堂听课，去药草房跟随白渃长老学习制药。
白冥从未料到有一天宜州府会出事，白汐师姑的飞鸽传信让他来不及多想，他匆忙冲进白渃长老制药的内阁，急切地说道：“长老，白汐师姑飞鸽传信，宜州府出事了，我需要一颗云灵丹去救一个人，他中了血幽莲！”
正在核对药剂数量的司药长老白渃，看到突然冲进来的白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制药时本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内阁，但是当她听到白冥的请求后，打开身后药架的机关，从一个玉色盒子中拿出一颗淡蓝色药丸，放入他的手中：“这颗云灵丹可以制衡血幽莲十二个时辰，若十二个时辰后中毒之人没有及时将毒排出，将必死无疑。”
“多谢白渃长老！”掀起披风，白色的少年犹如雪鹰一般冲出谷外！
白冥将掌心中那枚粘了血渍的铜符节牢牢握紧，紧皱的眉头下，一双温柔的眼睛逐渐发出凛然的光芒。
他想起黑衣刀客刚刚说到的税银，宜州官道是沿海各州向邺朝帝都上缴税银的必经之路，以往每年押运税银的均为帝都亲兵，途经各官道时戒备森严，各州府尹行使陪护职责，寻常兵力欲劫持官银，犹如以卵击石。
难道今年最后一批税银在宜州辖区官道出了岔子？
“税银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宜州府上下都被下了狱？”白冥猛然抬起头，刀一般的眼神看向那名黑衣刀客。
“税银……被劫……有人行刺……皇长子……萧稷……”黑衣刀客看着白冥的眼睛，断断续续地回答他，“殿下……与刺客……争斗……被追杀……”
有人花了重金，买通鬼瞳的杀手来劫持这批税银 ？
只是没有料到，押送今年最后一批税银回京的人，竟然是当今皇长子，萧稷！而宜州府必定会因陪护不力的罪名，下狱后提京受审。
官银被劫，皇子被刺，宜州府尹押送到京都大理寺后，只怕凶多吉少。
白冥顾不得双手上的血渍，他撑开萧溯微阖的双眼，问道：“四皇子为何也在宜州？中州一直传闻四皇子云游四海，并不参与国政大事，为何他会被税银牵扯进来？”
黑衣刀客侧着脑袋，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烛火微弱的光芒映在他褐色的瞳孔中，微微摇晃，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说：“殿下……收……陛下旨……意，去……宜州……见……皇长……”
“你是说，四皇子殿下接到陛下旨意，要他来宜州见皇长子萧稷，对吗？”
“是……殿下……能救……回来吗？”
白冥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他握紧了手中的符节，铜质的棱角将他的掌心硌的生疼，他伸出手指按住萧溯左手脉象的位置，片刻后，白冥低声道：“云灵丹只有十二个小时的药效，我必须带他回白谷。”
他必须要活着！
白冥伸手解开披风领口的束带，将厚实柔软的披风递给黑衣人：“用这个把他裹起来，我们不能留在这，你背着他，跟我回白谷。”
刀客将木床上浑身失血的四皇子裹进披风中，月白色的风绒转瞬间粘满了血渍，正当白冥准备俯身吹灭桌上残留的半指蜡烛时，一声异常的响动引起了他的警惕。他抬手拦住黑衣人，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轻轻吹灭了扑朔的烛火。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无声的黑暗中。
那个声音由远而近，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女吹响仙乐，葫芦丝的声调像蜿蜒而来的蛇，缠住他们的双脚顺着小腿向上爬，逐渐钻进耳朵里。
一只柔荑抚上黑衣刀客的后背，涂着丹蔻的指尖柔软又艳丽，她顺着黑衣人的脊椎向上缓缓游动，停留在颈后的位置，一个轻柔甜腻的声音轻轻撩拨——
“公子，你可愿与我共赴极乐~人家等你好辛苦呢~”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黑衣刀客的神智逐渐涣散，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似睡非睡，摇摇欲坠。
突然一阵刺痛从眉心中间传来，那个声音瞬间从耳边抽离，黑衣人摇了摇脑袋定睛一看，白冥指尖一根青玉色的银针暗暗闪烁，少年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别被那个声音吸引，她是鬼瞳的天字杀手子夜歌。”
“呵呵呵呵……小公子好眼力，未见本人就能猜到是我，”随着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轻柔得女声在门外响起，“那不如再劳烦公子猜一猜，阎王几时来为你们收魂？”
语音刚刚落下，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噗簌声，像是什么在扇动翅膀，一股奇异的幽香逐渐袭来。
“唰！”黑暗中的少年掌心微动，青玉色的骨扇瞬间展开，银针迅速弹出，只一瞬间便听到空中噗簌的声音接连被银针穿透，发“吱吱”得奇怪叫声。然而只是短短一瞬，那些声音又再次袭来，围绕在少年周围越发刺耳！
白冥将手中的扇骨旋开，扇骨顶端弹出细长的尖刺，青玉色的扇子顿时变成一把锋利的转轮，少年将扇子在空中飞速割开，划过不知是何物的飞翅，几滴血状的液体落在白冥的手上。
然而那股奇异的幽香愈发浓烈，白冥发觉自己内息逐渐失衡，持扇的右手缓缓失去力气，脖颈处传来被奇怪物体缓缓刺入的触感。
不能被这个味道迷惑！
用尽全力，扇骨中的银针瞬间将空中的奇怪东西刺穿，白冥用气劲破开木门，屋外一片幽亮的雪光映照着门口的青衣少年。
不知何时，风雪停了下来，枫树的枝干上积满了沉甸甸的雪，整片荒野山林被洁白覆盖，空气中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远处乌鸟发出奇怪的鸣叫声。
借着雪光，白冥看到被自己气劲破空而出的奇怪东西，竟然是一只只飞舞的血色红蝶！红蝶腹部被他青玉色的银针贯穿，跌落在雪地上拼命挣扎，然而短短一瞬，那些血色的蝴蝶便化为一团火焰，消失殆尽！
幽香的味道逐渐消散，白冥暗自尝试了一下右手发力，突然一个柔软的女声从头顶不远处传来：
“竟然是扇中仙……白冥小公子。”
白冥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木屋门口不远处，一棵高耸入云红枫的枝桠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头上戴着银色的异族头饰，她双腿悬在半空中，两只脚悠闲的荡来荡去，脚腕上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少女双手撑在枫树枝干上，歪着脑袋看向门口的持扇少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笑到：“哎呀，这可怎么办，我忘了这里是白谷。”
“你的扇中飞针伤了我这么多蝴蝶，你要怎么赔我呢？”少女撅起小小的嘴巴，仿佛生气了一般朝他娇嗔，她抬起手，遥遥地指向木屋内，”这样吧，我们饶你一命，不过……里面那个皇子殿下我可是要带走的哦~”
白冥仰着脑袋与她对视，手中的骨扇隐隐发力，他并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鬼瞳的杀手，只能用身体挡在木屋门口。
“子夜歌，这里是白谷地界，就算你想杀人，恐怕也挑错了地方。”白冥看着那名异族红衣少女，缓缓说道。
红衣少女听到他的话，掩口轻笑：“白冥小公子你说笑了，我带走那个皇子殿下怎么会是杀他呢？是奴家看他姿容不凡，只想与他共度一夜春宵~”
白冥侧身遮住了木屋虚掩的门口，他将骨扇收在胸前微微扇动：“真不巧，有人托我保他一命。”
“哎呀~小公子你这么阻拦我，难道也想与我芙蓉帐暖~夜夜笙歌吗？”红衣少女捂着脸颊一脸娇羞的神态，“都说白谷的白冥小公子貌比潘安，如今一见~真是令人魂不守舍呢~”
红衣少女媚眼弯弯，右手轻抬手背掩口而笑，左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葫芦丝，她忽然将右手翻转，一缕红色的荧光从她指尖朝木屋前迅速袭来，转瞬间幻化成无数血色的蝴蝶，将门口的青衣少年包围起来！
“既然小公子不肯高抬贵手，”一个娇俏的声音在半空中莞尔一笑道，“那鬼瞳……只好连小公子一起送去见阎罗~”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黑夜中的枫树上瞬间跃下两个黑色人影，他们蒙着面部，看不清神态。
一人手中握着一把狭长细剑，剑光映照着雪色，折射出凛冽寒光；一人右手持着一把宽剑，剑尖向下指向雪地，左手中却反握着一柄短剑，剑刃居然是反刺！
白冥握着骨扇的右手已经隐隐泛白，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压低了声音对屋内的黑衣刀客说——
“帮我照顾好阿鱼，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皇子。”
“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走出这扇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杀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