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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中人下 ...

  •   “你……醒了?”

      一个略带着鼻音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打断了他的回忆。

      萧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心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皱紧了双眉,他试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回想脑海中最后的回忆。

      记忆里最后两名鬼瞳的天字杀手寻到他背后的破绽,三把剑以不同的方位朝他刺去,已经精疲力尽又被子夜歌蛊惑的他,神智逐渐涣散,恍惚中只感觉到三把剑刺穿了他心口位置,利刃穿透血肉发出沉钝的声音。

      他被击飞,落入一片藤蔓林中,一个妖娆的女声对两名刺客说:“找找他身上有没有那张密信!”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仰面躺在地上,力气从四肢流逝而去,逐渐模糊的视线看到滚滚乌云从天际汹涌而来,零碎的雪花被天风吹落,转瞬间将荒野山林覆盖在洁白之下。

      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感觉到血从身体里涌出,有人伸手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分辨不清是谁的声音,在他周围高声说着——

      “没找到,是不是在他那个死卫身上?”

      “不可能,刚才帐里只有他自己,他的死卫不在身边。”

      “快点再找一遍,趁着……的人拦下那个……我们还得回去给……复命。”

      寒风凛冽,如刀割一般从耳畔划过,他似乎听到北云被某些人截住了,逐渐消失的意识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寒意从指尖漫上来,终于,他再也没有力气,阖上双眼。

      ………

      “这是……哪里?”

      萧溯侧着头把视线能看到的范围又打量了一遍,烛火把围帐的影子映在墙上,空气略微有些燥热,偶尔一丝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凉意,穿过被她掀起的围帐缝隙,漫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

      他手指不由得一紧,掌心中紧握的触感令他怔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手心里的温暖稍微迟疑了一下,从他手中抽去,凉意缓缓侵占,将暖意逐渐吹散。

      “这里是白谷,你放心,那些杀手不敢过来的。”

      他感觉到她温暖的手托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往里推了推,用被子盖好。听到她的回答,萧溯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回想着有关白谷的记忆,是那个记录在邺朝本纪中,救了皇爷爷的药师谷吗?小时候跟着太傅学史学,偶尔听到一次关于白谷的记录,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白谷救下。

      “北云呢?”萧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以往每当他醒来的时候,北云总会及时出现在他身边,像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影子。

      难道北云已经死了?

      很好,那些人,连他最后一点活着的权利都要拿走、踩碎!

      “北云?噢!是那个拿着一把刀,说话磕磕绊绊的北越人吗?”那个声音走近了一些,一双哭得微微红肿的眼睛映入他的视线里,“长老说他受了伤,又在天寒地冻的门外守了一整夜,今天早上昏了过去,现在在谷内睡着呢。”

      她竟然知道北云的母囯?

      萧溯视线盯着她,她似乎没有一丝犹豫,像幼时初入国子监听太傅讲学的自己,对方问一个问题便知无不言,毫无防备。

      然而这种不需要盔甲的日子,早就离自己远去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闲游四海,沉迷玩乐,无非只是想营造一种自己毫无威胁的迹象。帝都那些人也乐于看到他如此放纵,少了一个心头大患,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

      可是当他看到那匹从官道上飞驰而来,拦住他的黑马,一身劲装的信使官翻身而下踏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行了一个礼,对他说:“四皇子殿下,您真让我难找呀,上个月您还在浔州,微臣从浔州一路寻来,差点错过时机。还请您谨遵陛下圣令,出入各州各道及时向所在地府尹报备,这样也好方便陛下寻您不是?”

      萧溯一脸淡然的表情看着他,帝都的人已经懒得敷衍了,对他这种常年失宠四处漂游的皇子,已经不需要基本的礼数来维持君臣之道。

      当年他向父皇请旨独自搬离皇宫开府,尽管自己尚未达到年纪,父皇却额外恩准,丝毫没有想到一个尚且年幼的少年,独居宫外,如何躲避种种杀机?

      父皇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吧,毕竟,连与自己生母相见这种事,都曾被父皇拒绝。

      再稍大一些,他向父皇奏请,以历练为借口四处闲游,父皇乐于他远离帝都,只是吩咐他每到各处都先要上报各州府尹。

      虽为保护,实则监视。

      “曹信使,真不好意思,在别的地方贪玩了几天,”他手里捻着一根半红半黄的落叶,来回转圈,脚下向他走近一步,说,“有半年没见过你了,什么时候本王回帝都,云海阁喝几杯。”

      曹信使脸上挂着面具一般的笑,手上客气的抱着拳,向后稍退了一些,回答:“臣为陛下办事,不敢饮酒,殿下美意臣心领。”

      他话音刚落下,从背后背着的的机关盒子中取出一张密旨,扫了他一眼,低声说:“殿下,陛下旨意……”

      萧溯扔下手里的落叶,和北云一起缓缓跪下,当他听完旨意后,低垂着的眼眸里敷上一层寒意,陛下居然派他去宜州帮萧稷协运年末最后一批税银?而不久前,岭南道巡查史刚刚被关进刑部大牢,皇长子押运税银,是有人不想让他事成之后居功,决定趁机出手吧?

      “殿下……?”曹信使见他半晌没有动作,试探性地问道。

      瞬间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萧溯站起身,对他说:“知道了,本王即刻出发前往宜州。”

      明知是一场生死棋局,既然躲不掉,那不如去看一看执棋之人究竟会是谁?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还带着微微的哽咽,“听长老们说,你是四皇子?”

      四皇子这个名头,在中州已经沦落为不值得一提的称呼了吗?萧溯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看来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没有白费。

      “萧溯,”他简短地回答,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用虚弱又戏谑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按我朝……法制……你应该尊称我……四皇子殿下。”

      “你真的是四皇子?”她突然抬高了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又带着一丝惊喜,“殿下……什么时候回帝都?”

      萧溯听到她的问题,泛起一丝疑惑,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难道是自己云游四海美誉广传,她想要跟随自己回帝都,一览年节盛景?可是自己重伤在身,若不出意料的话,皇长子萧稷不日之时便会派兵来寻他,毕竟税银被劫,自己可是唯一的人证。

      哦,不对,还有宜州刺史齐昱,只是不知如今他是什么境地。事发在他的辖区,若是被人栽赃陷害,只怕百口莫辩。

      “有人…寻我吗?”萧稷微微动了一下双脚,昏睡到现在,他四肢的触觉越发迟钝。

      “今日有一个叫萧稷的人来过谷里,他自称皇长子,请我们好好照顾你,还说三日后他来接你回帝都。”

      “那就三日后启程。”果然不出所料,萧稷心里默默冷笑。

      “可是你的伤……”她大大的眼睛将躺在床上的人环视了一圈,轻轻地开口说到。

      “没事的……死不了……”萧稷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说了这么多话,一股沉重的疲劳感袭上全身,使他混混欲睡,他用淡漠地语气缓缓道,“他们不会…让我轻易死掉的。”

      看他又合上了双眼,阿鱼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你带我去帝都好不好?”她的手掌有温柔的力道,手指覆在他的肩头,丝丝暖意透过肩上微薄的棉质衣物,渗到他的肩骨里。

      闭着眼睛的人表面没有动静,心里却犹如海面波澜,他记得上一个带给他这种温暖触感的人,还是他的母后。幼年时,有几天与母后昼夜相伴,她经常抚上自己小小的肩头,指着帝都四四方方的天,说:“溯儿要快快长大,变成鹰,早日飞出这片天空。”

      她掌心中温暖的热度,是他幼年至今唯一一丝贪婪。

      “你要和我一起回帝都?”萧溯依旧闭着眼睛,暗哑嗓音说道,“那里可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梦中的人又出现在他面前,她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裙,挽着简单的发髻,头上的仙鹤鎏金簪子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

      在他们分隔的那些年,母后就是这样独自在深宫中漂游吗?

      甚至,她的血骨都不曾留下痕迹。

      “我不怕!就算是地狱,我也要去讨回一个公道!”少女的声音从温柔变得坚定,“我阿爹因税银被冤,阿娘也被下狱,我不能躲在这里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猛然睁开双眼,昏沉的目光变得极其凌厉,萧溯一下子按住他肩上的双手,强忍着剧痛,用肃凛的语气问:“你是谁?你阿爹又是谁?”

      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阿鱼看到他如刀一般的眼神,她记得在最后一个山客站里,那个黑衣刀客曾经说过,税银被劫一案与这个公子有些许关联,那么只要和他一起回帝都,就可以解救阿爹阿娘!

      阿鱼回视他,不紧不慢地说:“我阿爹是……宜州刺史齐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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