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秦》无闲和有闲

33、第 33 章

　　倪莹和蒙骜将异人抬回府中，异人醒后大哭大闹，将府中器物尽数砸了个干净。

　　彼时府中只剩下赵姬母子，蒙骜一家四口还有倪莹，赵姬跪在地上哭求异人尽快想些法子谋个后路，异人一时愁苦，不过半日时间，竟仿佛老上了七八岁的模样。

　　后门有门闩作响，进来个老头子，乔装打扮了一番，还用丝布将脸捂上了半边，倪莹识得他，千年之后鼎鼎大名的吕不韦，之前他们交过手，倪莹用计脱出身来。

　　吕不韦进来后反锁了后门，并不顾院中其他人等，只问异人，“今日如何脱身？”

　　异人道：“首领放我等归来。”

　　吕不韦脸色转换，“我给了首领黄金五百两，或只换得一日平安。”

　　异人即刻泣曰：“我早便知道，秦国败退，两国断交，我如何能逃得性命。”

　　吕不韦道：“今日一事，再无他法，只得放手一搏。”

　　异人曰：“何讲？”

　　吕不韦：“城门不时便要关闭，我已备了马车和贿赂守城士兵的金银首饰，你即刻和我从后门坐车离去，我们日夜不停赶路，三日之内逃回秦国去。”

　　异人道：“吕大人家财万贯，门庭若市，又有良田千顷娇妻美妾，都不要了吗？”

　　吕不韦当着倪莹的面，这便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今日识得奇货，如何能苟且于眼前小利，他日异人光大门楣，便是我吕不韦光宗耀祖之时了。”

　　赵姬只在边上哀泣，大门外又有人砸门，一人洪亮着嗓门大喊道：“秦国质子，我们赵王有请入宫，即刻出发，不得耽误。”

　　赵姬和范绒立时便乱作一团，三个稚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吕不韦临危不乱，将蒙骜和异人扯在一处，神色极是严厉，几欲要吃人的模样，“蒙骜，你在我门下十年，又转投异人门下，你须得知道，有舍才有得，今年便是瞧老天看顾不看顾你了。”

　　蒙骜也不多言，知道今日一事他若是不从，这院落中九人无一人可活出性命去，他冷着脸将外衣同一人对调了，只是他高出异人少许，异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便有些短，瞧着也有些滑稽。

　　范绒扑在蒙骜脚边哀啼，蒙骜这才抬起下巴问吕不韦，“吕大人，我今日替异人赴死，我内人和一双儿女何去何从？”

　　吕不韦道：“你放心去了便罢，范绒和儿女我会带回秦国。”

　　蒙骜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吕大人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而去，倪莹站在边上只是不作声，许久轰轰作响的大脑才回过神来，异人和吕不韦只是二人逃回秦国，连赵姬和亲生的孩子嬴政都未带上，如何可能带上范绒母子三人，留在这院中怕是只得死路一条。

　　倪莹提起裙子，往前是死，往后亦是死，她便只得赌命了，她跟在蒙骜身后，明明只是轻声，却叫蒙骜一下便听着了，她说：“蒙大人，你一人独去，身边连个伺候之人都无，只怕叫人疑心，倪莹陪你一块儿前去面见赵王，恐能谋得多些时辰。”

　　蒙骜回头，瞧着跪在地上搂住两个孩子的范绒，还有仰着下巴一脸无所畏惧的倪莹，叹了口气，将倪莹招至身边，“你虽为女子，却生了副男儿胸怀。”

　　倪莹浅浅笑道：“蒙大人，你可知道，待得千年之后，女子个个都似我这般胸怀了。”

　　倪莹说完，抢先几步将被擂得咚咚作响的大门从内打开，外头逆着阳光冲进来两队人马，一队将蒙骜按在地上，很快便五花大绑起来，另一队将倪莹绑了，倪莹被绑后，被人在地上拖着和蒙骜一同扔在一辆马车上，在挤挤攘攘的男人身体的缝隙中，倪莹望向府里深处方才他们才站过的院落中，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两扇在风中来回拍动的木门。

　　这邯郸城说大不大，说小倒是也不小，马车颠颠簸簸走了能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倪莹和蒙骜起先并不愿说话，后来颠得乏了，心里的恐慌渐渐下去些，蒙骜先开口问倪莹，“家中可还有父母健在？”

　　倪莹闭眼，“并无。”

　　蒙骜长叹一声，“明知赴死，为何还要同我前去？”

　　倪莹道：“活腻了。”

　　蒙骜先是一愣，很快便纵声大笑，“似你这般有意思的女子，我还是头一回见。”

　　倪莹转头，窗外西南灰蒙蒙的天空千年不曾有何改变，她淡淡道：“今宵有酒今宵醉，生在乱世，你我的命数皆不能由己，我不过是苦中作乐，倒是让蒙大人见笑了。”

　　说完两人又默了会儿，外头马鞭不再作响，马车也停住了，蒙骜和倪莹被人像牲口般从马车上拖下来，又拖行了数丈远，这才被扔在地上。

　　赵国还留着跪坐的习俗，那座宫殿甚是宏伟，两边或坐或站围着数十名老者，中间一人戴了皇冠，该是赵王了。

　　倪莹不记得这位赵王了，在嬴政的光芒笼罩下，战国那些个王似乎都不重要了，可是当倪莹抬头瞧他时，却又被这位赵王深深震撼了。

　　这赵王不过三十不到的年纪，肤如凝脂，冠面如玉，似乎是个玉面小生，可倪莹瞧他对着异人两回手段，一回在他面前杀掉秦国两万俘虏，一次在首领放走异人后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便发现了差错将“异人”重新抓回宫殿，便觉出他是个厉害人物。

　　赵王只往地上瞧了一眼，便对着左右道：“将去捉人的士兵拖出去杀了。”

　　两队士兵不知犯了什么错，立时统统跪在地上大喊饶命，赵王冷笑道，竟还浮出两个浅浅酒窝，“这人身高八尺，衣服穿在身上短了一截，且扣子还扣错了两个，显见着是匆匆换衣，真正的异人，早便跑掉了。”

　　倪莹暗暗喝一声彩，又听赵王说道：“跑了便跑了吧，我上回瞧这个异人，身形枯槁，容貌灰白，怕是也没几年好活，只是我手下竟有这等蠢货，今日非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