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秦》无闲和有闲

14、第 14 章

　　王梦赶上了最早班的地铁，却依然在将近中午的时候才到达青山湖疗养院。

　　疗养院在这座城市的最北边，出了城甚至还要走一段山路，而王梦，作为报社最年轻的记者，则被上司安排了这次采访。

　　她从疗养院朝南的大门进去，那会儿已经入秋，整片整片的枫树林层林尽染，疗养院建在半山腰上，从门口朝里面望去，偶尔能见到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

　　王梦去了接待室，负责接待她的是一名姓张的医生，他把她带到疗养院看上去比较新的一栋建筑前，之后他们沿着楼梯上到顶楼，顶楼有十间病房，她要采访的人住在最后一间。

　　张医生打开锁住的房门，让她进去，之后他退出来，王梦在听到“嗑哒”一声的反锁声之后，心里隐隐生出一点恐惧，她上下打量这间只有十个平方米的房间，房间的窗户很小，还安装了极密的钢条，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单是白色的，没有枕头，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女人盘着腿，坐在那张空无一物的床上。

　　王梦往前迈了几步，终还是胆怯，她坐到房间里唯一的一把凳子上，摊开包里的笔记本，装模作样地开始问问题，只是眼光始终不敢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你好，我是王梦，新今报的记者，我们报纸打算做一个专题，采访一些…嗯…一些…”

　　“莫名其妙发疯的女学生。”那个女人抬起脸。

　　王梦被女人的坦率吓了一跳，可还是注意到女人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很清澈，不像是在社会上被侵染多年的人的眼睛，晦涩，复杂。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说吧。”

　　“我来之前看过你在工大的简历，你出生良好，家室清白，父母几辈都没有这种病，所以基因应该没有问题，你研究生即将毕业，导师对你赞不绝口，为什么突然会？你知道吗，你被送来的时候，舆论都炸了，甚至到了后来……”

　　王梦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慌张地去瞧女人，女人却波澜不惊，脸上一丝细微的波动都无，她抬起头，对着那个小小的窗户发了一会儿呆，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王梦，“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后来连警察都惊动了，去学校调查我有没有受到一些不公平待遇对吗？”

　　王梦点点头，女人的脸白得发光，那一刻，她有一种错觉，这哪里是一个有病的女人，她坐在那里，秋天温暖的阳光从那个小小的窗户里照进来，给她涂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的头发毛茸茸的，那样好看，王梦觉得自己从来没都见过这样温柔的女孩。

　　可是膝盖上的资料却在提醒她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她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错乱，她把资料和纸笔统统塞回背包里，“要不要来谈谈？”

　　女人慢慢把脸转回来，她很瘦，下巴尖尖的，她说：“谈什么？”

　　王梦说：“谈什么都可以，比如，为什么要去校长家里。”

　　女人轻轻笑了笑，“我也去过别的地方，可是他们都不理解，所以我想，搞研究的人或许能跳出来思考一下。”

　　“思考什么？”王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记者身份，她步步紧逼。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思考我们人类究竟是什么？”

　　王梦呆了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那你觉得呢？我们人类是什么？”

　　女人笑了，“我们人类只是造物主的一个实验品。”

　　王梦看着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了，她没有说话，等着女人继续。

　　“你想过吗？为什么别的星球没有那么适合人类居住的大气层？这个大气层，如果没有外力干涉，真的可能自己出现吗？”

　　王梦仔细想了想，脑袋有些懵，“可能出现吗？”她问到。

　　“不可能啊，”女人双手抓住床单，“你知道吗，是女娲，是女娲建造的大气层，只是古代人不知道，以为是天破了，女娲去补天，其实不是的，女娲是建了整个地球的大气层。”

　　王梦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表现症状，胡言乱语，举例，女娲建造大气层。”

　　然后她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呀，我看见女娲用一座山峰使得空气对流。”

　　王梦不知该如何接话，很突兀地问了句，“那女娲是哪儿来的？”

　　女人一下子从床上跌落在地，王梦这才瞧见她一条腿打了绷带，似乎是骨折了，大腿骨骨折可没那么容易好，王梦心里叹口气，从椅子上下来，去扶女人。

　　女人却浑然顾不得疼痛，脸上全是兴奋难抑，“你是第一个肯主动问这个问题的，过去的一年，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

　　“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

　　王梦写下第二行字，“造物主创造女娲，”然后她抬起头，“你也见过造物主吗？”

　　女人摇摇头，“我没有，造物主不一定是人形物体，也不一定是固体，我们不一定能用肉眼看见它。”

　　“那你是怎么知道它的存在的？”

　　“因为我见过它创造出来得别的文明。”

　　王梦放下笔，定定地看着女人，“别的文明是怎么样的？”

　　女人抓住她的手，“科技文明不一定就是唯一通往文明的道路，生物文明或许一样可以。”

　　王梦觉得自己快要被带偏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不会也见过生物文明吧？”

　　女人拼命点头，“我见过，而且我想，恐龙应该也是生物文明的一种尝试，只是这两种尝试都中止了，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或许只是因为造物主觉得设计不够完美，我想，在地球的漫长进化史中，这种尝试应该不止于两次，次数或许多得超过我们想象。”

　　“所以你认为是造物主而不是达尔文的原因是什么？”

　　女人神秘兮兮地左看右看，最后才压低声音告诉王梦，“因为我去过五百年后。”

　　王梦在本子上写，“严重的臆想症，认为自己去过未来。”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脸上闪着熠熠生辉的光芒，“你知道吗，造物主把我们禁锢在太阳系里，未来的人类把科技文明发展到了很高的高度，他们已经有能力进行太空移民了，可是，飞船飞到太阳系的边缘就再也飞不出去了，整个太阳系被用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罩罩住了。”

　　“所以我想，或许我们只是一个实验品，造物主不停地创造出不同形态的文明又毁灭它，但是又怕作为小白鼠的我们突然跑出笼子，所以把我们罩在太阳系里。”

　　王梦合上本子站起来，“好了，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了，不过我想问一句，那个女娲，她长得什么样子的。”

　　女人说：“她是红色的，我认为她的头颅化成了华山，身躯化成了黄河。”

　　王梦敲了敲门，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她觉得每分每秒都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张医生替她打开门，脸上是一副了然的表情，王梦走出房间，甚至都没有管女人还在地上坐着，她在关门前的一刹那问女人，“你师兄王文哲让我替他带句话。”

　　女人抬头，那是一张怎么看都不像是疯子的脸，“你说。”

　　王梦：“他说，他可以再帮你一次，最后一次，不要再回来。”

　　王梦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把病房或者说是监狱的门轻轻合上，再锁好挂锁，这才同张医生一起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