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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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霞裳无言，这器修双眉倒竖，二目圆睁，左眼里写着“欲加之罪”，右眼里站着“何患无辞”。
李霞裳一剑挑开他的环首刀。
堵在问罪堂里的人见她跳出来大惊，纷纷询问道：“这是何人？”
更有甚者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质疑道：“破阵子前辈，敢问黍山剑宗里还有这魔物的帮手？看这衣着，似也是贵门弟子？”
宗主未答。
李霞裳站的最前，将宗主脸上的犹疑扫看的清楚。
闹到这个地步，黍山剑宗非得给修真界一个交代不可。
破阵子叹了口气。
身后风栖璧已经久久未言，此时听见宗主叹息，他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
像是在笑。
“不劳烦宗主，”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在黍山剑宗得到的……今日便还给剑宗。”
身后寒光一闪，剑意扫过，落在问罪堂墙壁上留下个一丈长三尺宽的沟壑。一大群人中，最边上那位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袖——剑意若是再偏半指，裂的就不是他衣袖，而是他手臂。
李霞裳回头，焦急道：“师兄！”
带着寒光的剑意止于风栖璧腹前，破阵子两指并拢，在剑尖刺进去的前一秒制住了它。
风栖璧惊道：“师父。”
他连宗主都不叫了，一心还想着他师父。
破阵子眼珠藏在重叠笼拉的眼皮后面，叫人看不清也看不透。他缓缓把手收回来，低声道：“栖璧……”
后面的话像一把利剑，对他和风栖璧来说都是，破阵子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沾了血的刀子吐出来。
他说道：“问罪堂罚.过后，你便入密林，我会亲自加固封印，你便在那里，修身养性，静思己过。”
***
李霞裳都不敢去看风栖璧的表情，问罪堂一时静谧，连屋外蚊虫鸣叫都听得一清二楚。
风栖璧笑了一声。
堂中晦暗，唯有墙壁上镶嵌的蜡烛烧着，映得一小片暗黄色光圈，红色烛泪划下来，给墙壁上留下一道痕迹。
风栖璧后退一步，静谧堂中无风起波澜，他手中刀剑悬在半空，笔直对着他腹部。
这一次，宗主未再拦着。
李霞裳两指并拢操纵傀儡符的那一霎那，风栖璧的剑刺入他自己腹中，雷霆万钧这一击，本应对着敌人，却被剑的主人吩咐给他自己。
腹中金丹缀在剑尖上，风栖璧把那颗金丹握在手里，那只手洁白修长，似竹子骨节。
鲜血簇着金丹，从指缝里往手背上滑，在手腕处落在地面上。
风栖璧低声道：“何必那么麻烦，剑宗给我的，今日还给剑宗，我与贵宗往后……各不相关。”
说罢，手指用力一攥，金丹化成金粉散在空中。
在黍山剑宗化成的金丹，如今以同样的灵气回馈给这座山。灵气震荡，丝毫不留情面，横扫过问罪堂门口围绕的修真界众人身上。
那股灵气越过破阵子，他连头发丝都没动，可扫过门口那群人，修为低下的直接被掀翻在地。
风栖璧白衣沾血，一手捂住伤口，面色苍白，对宗主说道：“宗主，金丹已还，风栖璧此后不再是贵宗弟子，这便下山，宗主可允？”
他们二人对立相望，李霞裳沉沉地叹了口气。
风栖璧身后二人已经在傀儡符的操纵下盘腿而坐，口中嘟嘟囔囔，问罪堂内金光乍起。
这架势如此明显，不等宗主开口，那群人已然知道风栖璧……或者说李霞裳要干什么了。
“缩地阵？魔物这是要跑？”
“宗主，请宗主速速阻止，魔物要跑，不能放虎归山。”
在众人呼唤下，宗主动了。
身形似鬼魅，眨眼之间已经接近处于阵法中心的风栖璧。
两根手指向下，点在阵法边缘，李霞裳毫不怀疑，只要宗主想，这阵法在他手里撑不下一瞬便会成为废阵。
“宗主，”李霞裳急道：“不可使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这不是宗主您……教过我们的道理吗？”
破阵子回头道：“可我未曾教过你将同门用作踏脚石。”
他指的是还在充当工具人的张豹与北杉岩。
缩地阵启动需要三个人，李霞裳做这个阵法时就想到——若是她协助风栖璧逃走，那启动阵法的另外两人一定不能是自愿帮他们的。
于是在与张豹和北杉岩沟通过后，他们身上各自多了傀儡符。
但此事，万万不能于宗主知道。
李霞裳觉得自己此刻脑子分外清明：“踏脚石？黍山剑宗最大的踏脚石，不是刚废了修为，在这里坐着，连站都快站不起来了。”
张豹和北杉岩是不能动，他们要是能动，一定起来给李霞裳喝彩。
滟滟姐真是头铁似棒槌，敢这么跟宗主说话。
李霞裳环视一圈，叹气道：“我其实很不理解，他的身份，就那么重要吗？”
她看向宗主：“别人没跟他相处过所以不知道，宗主您呢？”
李霞裳的话像是一颗投了湖的石子，宗主一直平静的面容上起一丝涟漪，他像是告诫，又似叹息：“这是命运，是他的道，孩子。”
李霞裳摇摇头，向后退了一步，落在阵法内。
“宗主的话我不明白，不过既然师兄已经把剑宗的金丹还了，自然也不欠贵宗什么，我与师兄这便先行一步。”
说罢，李霞裳扫了身旁张豹和北杉岩一眼，见张豹瞪大眼，气踹如牛，便知道他气的不轻。
忽悠的时候只告诉他要送师兄走，没说自己也要走。
李霞裳冲他挤挤眼，张豹愣了一下。
缩地阵以整个剑宗为基，阵中启动，石楼、后山……依次亮起的耀眼金光直冲云霄。
众人多管闲事的呼唤被李霞裳抛在耳后，她站在风栖璧身边与宗主对望。
即使整个阵法启动也不过短短几息，但宗主只要认真想，他便可以将阵法打断，将风栖璧和她逮出来留在问罪堂。
可他没动。
他只是站在那儿，平静的望着他们，那眼神很奇怪，他看着他们，但不像是在看活物。
李霞裳恍然记得自己有天去练剑的路上，看见一群蚂蚁浩浩荡荡成群结队在路上走，于是饶有兴致的观望了一场蚂蚁搬家。
她没有帮忙，只俯视它们。
李霞裳觉得自己在宗主的目光下也成了蚂蚁——他在俯视他们。
他在看着命运里挣扎的、无知的芸芸众生。
***
金丹被剖，修为全废，李霞裳想着怎么也得修养个四五天。
结果风栖璧这哥，两个时辰之后便完全清醒了。
他和李霞裳在一处密林里相对无言，林子里黑漆漆的，只能透过一点月光，辨别身边的人是谁。
所以大概是李霞裳没有看见他询问的目光。
良久无言，风栖璧只能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声音嘶哑，自己去听，都没听清自己说了什么。
李霞裳道：“人间界与魔域交界处，无望林。”
她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我家后面的山上。”
魔域无传承，他修为被废，所以按常理来说，风栖璧此时如同凡人，她应该带他回家，给他一点食物和伤药，一个温暖的休息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潮湿寒冷的林子里，把病号丢在地上，自己坐在一旁发呆。
偏风栖璧也不是个正常人，完全没有病人自觉。他拢好沾血衣袍，掩住腹部伤口，起身过去坐在李霞裳身旁，询问道：“怎么了？”
李霞裳想跟他说，又摇摇头，看了他一眼：“师兄，你不问我问题吗？”
比如她为什么要设个缩地阵，阵法中心正好在问罪堂？
又比如明明她家就在这附近，她却不带他回家？
风栖璧道：“那你会如实回答吗？”
李霞裳张嘴，又闭上，又张开：“不一定。”
“那好，你尽管说你的，我自己来分辨真假。”
李霞裳：？？？
她该说什么？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
她没组织好语言，于是颠三倒四的，把从三年前一直到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细节地方做了主观臆断的加工处理。
风栖璧当着一个很好的听众，他一直听着，很安静，不问问题，也不反驳。
最后，李霞裳结束的时候，他询问道：“那么，虽然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件事，三年前你从密林密道里出来，是出于什么样的顾虑，没有告诉我？”
李霞裳很真诚：“师兄，坦白来讲，即使是你，现在对我说，我三年后会被雷劈死，叫我下雨天不要乱跑，我大概率也是不会相信的。”
“啊顶多，”她又补充了一句：“顶多将信将疑，以后下雨打雷天出门会小心一点，仔细想想自己最近是不是个好人再出门。”
风栖璧：“……”
“那师……宗主呢？我们逃出去，他未曾阻拦？”
李霞裳垂头，兴致不太高：“没有。”
风栖璧面色平静，根本看不出来先前遭遇了什么修为被废、因为不想被师父关小黑屋所以叛出师门的大场面。
大师兄一直都是大师兄，不知为何，这一点却没人确定过。
李霞裳心里这样想，便听得大师兄说道：“今夜先在此处休息，明日我送你入清光阁。”
李霞裳点头：“好……什么？”
什么清光阁？清光什么？什么光阁？
风栖璧：“清光阁主早年与我有一面之缘，欠我一个人情，我去求他，想必不会不答应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我为什么要他收我为徒？”
风栖璧诧异道：“你在剑宗课还未上完，此时与我出来，剑宗必然不会再接受你，你不去清光阁，是想去别的门派？”
李霞裳震惊，心想：我废这么大劲救你出来难道就是当个剧情推进器？
她仿佛听见天道在嘲笑。
“不，我要跟着你的。”
风栖璧再诧异：“跟着我回魔域？”
他满脸都是不赞同之色。
李霞裳急人出急智：“我这么弱，刚出剑宗什么都不会，就算是去清光阁，不知道在那里怎么样，人生地不熟，难道不需要一点东西护身？”
是这个道理。
风栖璧沉吟：“自然，那你先同我回魔域取。”
“不，”李霞裳理不直气也壮：“魔域里护身法器只怕不适合我。”
风栖璧微微皱眉，似乎也觉得不太合适。
李霞裳也是真敢要，张嘴便道：“听说有一上品防身法器，名叫度月华，还望师兄为我取来。”
度月华可抵挡宿主修为之下的任何攻击，修为越高越香，但对于李霞裳这样的菜鸡来说，属实大材小用。
更何况，度月华为上品法器，需血池中心的天莲子，皓雪之巅的雪妖泪以及北海的鲛人鳞才可制作。
这三样每件都非凡品，落一样在修仙界都要打破头。
风栖璧想的却是：既是修为越高越有用，相当于买一件棉袄孩子从小能穿到大。
那为何不买？贵也要买。
于是李霞裳敢要，风栖璧敢应：“可。”
讲个笑话，一个凡人一个筑基说要白手起家，把不出世的上品法器做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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