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陪我走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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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林让出租车司机把他放到路口，便下车独自步行了。已经快十点了，应该是那帮小孩儿下晚自习的时间吧？但这时校外的街道上仍是一片安静，除了几家支着小摊买宵夜的小贩，几乎就只有郑思林一人。
他们学校在洛宁西郊，偏远的很，因此大部分家长都会干脆选择让孩子当住校生。
当年他和林清致便是如此。
昏黄的路灯下，郑思林双数插兜悠悠走着。走着走着，刻着“洛宁实验中学”的气派大门便模糊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大门一侧还亭亭立着一位少年，身旁的摩托车在路灯的投射下显的格外耀眼。
郑思林知道那就是他今晚要见的人，便不由加快脚步。
没走两步，他没有注意到的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立定在他面前。
这人是一男的，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又黑又瘦，穿着一件在海滩上才常见的花衬衫。别的郑思林没有在意，只觉得这人晃眼。
“你有事儿？”他直接问。
那人支支吾吾，含羞带怯，掏出手机，说：“那个……帅哥~能加你个微信吗？”
……郑思林瞬间就懂了。
他错开身体，立刻和那人保持距离，说：“对不起，老子对男的不感兴趣。”
边说，便插着口袋拽了吧唧地走了。走着还想着：“我他妈怎么会被男的喜欢！！！”
他想着走着，摩托车旁的少年的轮廓也愈加明朗。
而郑思林这才发现，一阵白雾正从少年的口中缓缓吐出。“他这是在吸烟？”郑思林想。
“林清致！”他大喊一声，干脆直接跑了过去。
闻声，那少年也将目光投向了他。
郑思林就在林清致的目光中越来越近。
“好哇你，当初是谁说自己不喜欢烟味儿的？”郑思林还没站定脚步，就忍不住当场拆穿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了。“我都看见了！”
林清致晃了晃自己右手指尖捏着的东西：“电子烟而已。”
郑思林没再说什么，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该接话了，只是盯着面前的这个人。
许是刚洗过澡，林清致现在的样子和白天上班时完全不一样。原来没有用发胶定型的头发居然已经长到需要用皮筋扎起一个小揪揪了。这发型配上他身上的白色字母套头卫衣，深蓝色的长筒牛仔裤、还有脚上那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就整个一高中生嘛。
“看什么呢？”林清致打断了郑思林的目光。
郑思林笑了，把胳膊抱在胸前，用更加肆虐的目光把林清致上下打量了一遍，说：“这样的林清致，好久不见。”
林清致也微微一笑，说：“你也一样。”
是呢，郑思林出门前也冲了个澡，把那身束手束脚的西服皮鞋换成了一套黑色的耐克运动服，又翻出一双纯白色的AJ套上脚上，整个人的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了。
郑思林往学校门口忘了一眼，对林清致说：“进去操场转转？”
林清致点头同意，便与郑思林并肩朝校门走去。
正走着，郑思林突然说了一句：“哎，刚刚走路上，有个男的居然管我要微信！”
这人，一边觉得膈应，一边又想把自己被要微信这种事显摆给别人。
林清致瞥他一眼：“你给了么？”
郑思林：“我当然没给！我又不喜欢男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哎！干嘛呢！哪个班的？”保安大爷凶神恶煞地拦住了他们。
“我们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想进去看看。”郑思林挂着笑脸说。
大爷却毫不留情：“不行！不是本校在读学生不能随便进出！”
果然还是当年的老规矩，两人对视一眼，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开了。
绕着学校围墙走了一会儿，郑思林突然噗呲噗呲两声。林清致闻声看他，只见郑思林眼皮一挑，脑袋往围墙歪了两下，看着林清致说：“翻过去？”
“行啊。”林清致说着，就开始往上撸袖子。
“你先翻，我在你后面。”
林清致二话没说，助跑两步，踩了下台阶，稍一用力，便够上了墙头。他胳膊一撑，整个人就跨坐上去，然后望着墙根的郑思林说：“上吧。”
郑思林点头，也撸了撸袖子，却连助跑也没有，只蓄力一跳，再使劲一撑，便又和林清致统一高度了。
“一起跳？”他看着林清致说。
“嗯。”
但到底还是郑思林动作利落，先一步落了地。林清致跳下来的之后却一个没站稳，差点崴了过去。
“当心！”幸好郑思林及时扶住了他。
“没事，走吧。”林清致抽回自己的胳膊，双手插兜，径直往前走了。
郑思林跟了上来，两人就这么融为了学校的在读高中生，在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漫无目的的走着。
各自回忆，谁也没有说话。
穿过一片小树林，放学的人潮正好朝他们迎面涌来。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三两成群，女孩子们挽着胳膊，男孩子们搭着肩膀，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嘻哈大笑。
郑思林和林清致就这样逆着人群慢慢走着，路过他们的总要分出眼睛来看他们一眼。他们时而会被一两个人冲开一点距离，却也并不急着走在一起。稍靠近一些的时候，郑思林听到林清致轻轻叫了自己一声。
“郑思林？”
“嗯？”他侧头看向林清致。
林清致却没有看他，只说了一句：“像不像穿越。”
郑思林噗嗤一声笑了，他呵出一口气，点头道：“还真有点。”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操场。
放学高峰已过，操场上却依然热闹。有在大灯下打蓝球的男孩，有在角落大声背书的学霸，有在跑道结伴漫步的女孩子，也有在观礼台上并肩而坐，连手都不敢牵的小情侣。
两人走到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转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满满的回忆。
学校变了。篮球架多了几个，观礼台刷了新的颜色，从前那家卖小吃的铺子没了，他家东西很好吃，现在的孩子们肯定没吃过，真可惜。
却也好像没变，盘在长廊上的紫藤萝依然张狂地盛开着，他们毕业那边送给学校的石碑依然屹立在大草坪上。偶尔走过的一两个校工还是当年的模样，周围那些没见过的年轻面孔和从前班上的谁谁谁仿佛正在重叠。
“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咱们班小胖。”
林清致望过去，真有点像，他想。
“那个，在跑步的，很像跟班长玩的好的那个男人婆吧？”郑思林又说。
林清致点头嗯了一声。
“哎，打球那个，准备投篮的，像不像我？”
“不像。”林清致说。
有几个女孩子走到他们前面，假装不经意的回过头看一眼，然后快速地扭过头去窃窃私语。郑思林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用胳膊肘戳戳林清致：“哎，看你呢～”
林清致瞥他一眼：“为什么不是看你？”
“看我？那更好啊，你去帮我要个手机号？”郑思林贱嗖嗖地说。
林清致停下脚步，说：“你大晚上拉我来学校就是为了看女高中生？”
郑思林听不出他这语气是玩笑还是生气，便立马正色道：“哎呀不是……是……哎……”
“怎么了？”见郑思林似是难言，林清致的语气又有些关切起来。
郑思林叹了口气，说：“心情不好，想你陪我转转。”
他说完，就等着林清致问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自己再顺势把晚上的事情说给林清致听。这样说显得自己没那么矫情。
然而，身旁的林清致却没了声音。
又这样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郑思林还输先憋不住了，他看着林清致，说：“你就不问问我怎么了？”
林清致也看着他说：“你只说让我陪你转转。”顿了顿，他又说：“好吧，你怎么了？”
郑思林蹲下头，踢走了脚下的一个石子，绷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开口说：“今天晚上我们家不是家宴吗？但是我到的时候，发现不光是我们一家人，我舅舅和甄一歆也在。”
林清致说：“嗯，然后呢？”
郑思林接着说：“说好了是家宴，我就不希望有外人。”他抬头看着林清致，说：“我一向不喜欢我舅舅这个人，我爸也不喜欢他。但这些年，我觉得他掺和我们家的事情掺和的越来越多了。”
“你舅舅，甄政，建新集团的二把手？”林清致说的虽然是问句，却是一副陈述事实的语气。
郑思林点头道：“嗯，建新集团是咱们洛宁最大的资本势力，这行内的人基本都知道。但我舅舅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打工的，凭什么总跑到我家指手画脚？”郑思林越说越来气：“你应该也知道我爸那个人，本来就沉默寡言，从不明着跟人争什么。甄政就是看我爸不爱跟人计较，觉得他是个好欺负的，就总跑到我家地盘上耀武扬威！”
他又踢飞了一块脚下的石头。
“而且，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我爸他老了……”
说完这一句，郑思林深深叹了一口气，便没再说话了。
“美人迟暮，英雄白头。谁都阻止不了。”林清致盯着地面边走边说：“不过，你爸不是还有你呢？”
“我？”郑思林轻哼一声。“没有我爸，我算什么？今天要是没有你，我连一个接待外国来使的工作都做不好。”
“嗯，很多时候，没有长辈，我们都什么都不是，就像我。”林清致抬起头，望着天边一个正闪闪发亮的星星。
郑思林看着他，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心中突然五味杂陈。
林清致接着说：“人生就像一场接力跑，上一辈停到哪里，我们就从哪里接过他们的接力棒。起点是他们定的，但接下来的路程，怎么跑，还是自己说了算。”
“是啊，还是自己说了算。”郑思林笑了。他掏出两只插在兜里的胳膊，抱在后脑勺上，瞬间就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他太久没有跟除爸爸以外的人说过这样交心的话了。在外公外婆面前，他只会说一些让老人家安心的话；在同学朋友面前，他只会说一些让身边人开心的话。男人嘛，打掉牙齿和血吞，又有谁愿意轻易在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心事呢？
但男人终究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脆弱无助的时候，就会有需要倾诉的时候。
只是很多人，都没有一个可供自己发泄的安全的树洞。
郑思林转过头看了一眼林清致，这个走在他右边的男子大概比他矮了小半头，正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跟他在昏暗操场闲散走着。他微扬着下颌，这般骄傲的姿态与从前别无二致。
经历过那么多事，林清致是变了，但他也没变。人们常说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不用镶在王冠上，不用供在寺庙里。即使是被埋进泥土，金子也不会变成砂砾。
“喂，你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我们俩是这么变成好朋友的？”郑思林这样问着，脑子里已经开始回忆了。
“好朋友？”林清致轻笑一声。“不记得。”
“好像……是这样的吧？”
——
小剧场：
郑思林：“对不起，老子对男的不感兴趣。”
花衬衫小黑（星星眼）：“他好拽！我好爱！”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陪我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