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深几何》绵云冷萃

53、我们的家

　　听齐陆说，郑思林回家没过多久，马主任就带着吴振甫到邓老师办公室给付豪的家长道歉了。吴振甫承认是自己带着同班的两个朋友动的手，郑思林只是去劝架的。他还提出自己愿意退学，请学校和家长不要再追求其他同学的责任。

　　没人有工夫去想吴振甫怎么就突然良心发现了，大家都沉浸在郑思林“劫后余生”的喜悦里。

　　吴振甫确实退学了，即使他不退学郑思林也不打算再跟他厮混了。患难见真情。平时酒肉声色里大家是玩的开心，而一旦出了事，人家一把把你拉进脏水，同时还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经历了这次差点真的被转学的危机，郑思林意识到自己亲爹真的不止是在吓唬他的，也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不想离开洛宁实验的。于是，在今后的日子里，他渐渐收敛，把在校生活的中心移到了学习上。

　　这段时间他拉下太多功课了，理科对他来说补起来并不吃力，可语文和英语……

　　还好，这两门功课的年级第一是他的室友。郑思林又是道歉忏悔，又是软磨硬泡，终于说服了人家牺牲自己的时间给他补课。

　　得到了年级第一的真传，基础原本就不差的郑思林的综合成绩很快就突飞猛进。

　　不仅如此，他还被贴上了浪子回头的标签，同时也成了同学们口中感化黑恶同伴失败、又被黑恶同伴反咬、最终扳倒黑恶势力的英雄人物。

　　虽然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但不知道怎么被传得这么具有传奇色彩。过去的那段黑历史成就了郑思林亦正亦邪的丰满形象，从此，学校里喜欢他的人那可就又多了一倍。

　　怎么会有人既能当学霸又能当校霸？怎么会有人见义勇为还要被坏人拉下水？怎么会有人都快被逼的转学了还能反将一军把学校里横行多年的大混子赶走？？

　　前两条夸赞郑思林欣然接受，但把吴振甫搞走的真的不是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能通过这样偶然的机会从司老师的口中得知，那个躲在幕后的英雄竟然是林清致！

　　“我只是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而已。”林清致说。

　　告别了司老师，时候也不早了。郑思林驱车载着林清致往家走。他开得极慢，在路边散步也就这个速度了。林清致坐在副驾驶，被郑思林逼着讲述当年的实情。

　　“你怎么跟你爸说的啊，你爸居然肯为我出这个头？”郑思林追问。

　　林清致撑着脑袋，一脸倦态。过去的事情说出来矫情，可他实在耐不住郑思林没完没了地追问，只得不耐烦地说：“我跟我爸说，学校里有个人，经常欺负小橙子，还差点要打我。”

　　郑思林：“然后呢？”

　　林清致：“我还跟我爸说，那个人利用跟学校的关系，要把帮助过我的同学挤兑走。”

　　郑思林：“再然后？”

　　林清致：“再然后，我爸就动用了他的人脉呗。好像是给学校校长打了电话，他好像还认识那个吴振甫的爸爸。”

　　郑思林颇为感慨地摇着头笑了笑，前方路口正好是红灯，他踩了刹车，看向林清致，说：“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林清致只看窗外：“有必要么？”

　　郑思林察觉到他在逃避，又穷追不舍地问：“为什么帮我啊？”

　　林清致仍不看他：“……不想看人被冤枉罢了。”

　　灯色一边，由红转绿。郑思林看着林清致留给他的后脑勺嗤笑了一声，踩了油门缓缓向前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过一场小雨，路面上都湿漉漉的，空气润得沁人心脾，街边静得只闻鸟鸣，路灯暖得光影斑驳，音乐撩得动人心弦。

　　郑思林心中暗自冒泡：承认吧，林清致。你早就开始喜欢我了吧。

　　两人到家后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林清致逃也似地躲回房间，正在门口换鞋的郑思林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直笑。

　　他掏出手机给孟姐发了条信息，叫她明天只来做午饭就行。难得有这么一个清闲的周日，大家都好好睡个懒觉吧。

　　·

　　林清致睡醒后伸了个懒腰，点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手机。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这样久了。

　　屏幕上还有一条微信，他点开一看，是郑思林发来的“晚安，小玉。”

　　住进郑思林家里以来，他就算没有亲耳听到，也会微信收到。每晚的这么一句话必不会少。

　　林清致掀起被子蒙住头捂了自己一会儿，就一咕噜起床了。洗漱完换好衣服一拉开房门，见郑思林正好站在门口。

　　两人皆愣了一秒，郑思林便笑着说：“我刚准备叫你起床吃饭。”

　　林清致嗯了一声，自觉朝餐厅走去。

　　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个菜和一份切好的水果拼盘，孟姐端了一盆小鸡炖蘑菇出来，见了两个帅小伙便笑得格外慈爱：“起来啦？刚好吃饭！”

　　两人落了座，郑思林招呼孟姐道：“孟姐，我听思臻说甄姨他们俩今天去舅舅家，你又不用赶回去做饭，坐这跟我们一起吃吧！”

　　孟姐一边在厨房收拾锅碗瓢盆，一边回答郑思林：“不了不了，我老家有个侄子明天结婚呢，我这给你收拾完就得赶回去。哦对，这两天的饭你们两个都要自己解决咯。”

　　郑思林盛了一碗满满当当的鸡汤顺手搁在林清致面前，边还跟孟姐对话：“这样啊，那我让家瑜送你回去。”

　　说话间孟姐已经收拾好了，她笑盈盈地走出厨房，径直往玄关去：“不用啦！我正好有个老乡跟我顺路。你们吃，我这就走啦！”

　　目送孟姐出了门，郑思林转过头来对着林清致耸了下肩：“晚饭只能出去吃咯？”

　　林清致夹了一筷子鱼抿在嘴里，又舀了一勺子汤送进口中，垂着眸子说：“我们也可以自己做啊。”

　　于是，午饭吃完，郑思林就带着林清致出门采买去了。

　　两人先去了一趟家具商城。郑思林也觉得自己家里陈设太过简单了，短时间内又不方便重新装修，就央着林清致帮自己布置一番。

　　大到沙发书柜，小到香薰壁画，林清致照着自己心中的蓝图买了个遍。这边让商场工作人员往家里送着，他们又去了趟超市，买了满满一后备箱的食材用品。

　　关上后备箱的那一瞬间，郑思林忽然感慨：“这才是生活。”

　　两人追着夕阳回家，郑思林跟早已等在门口的师傅们倒腾家具，林清致则直接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做饭。

　　郑思林一会儿跑进来问他一句：“那个柜子放哪儿？”一会儿又跑进来问他一句：“这个东西要扔吗？”

　　林清致只好时而拿着菜刀、时而捏着汤匙，一遍一遍地穿梭在乱成一片的家里。

　　等他做好了饭，发现三个小时都要过去了。他摘了围裙出了厨房，郑思林正立在餐边柜前打火，准备点燃林清致新选的香薰蜡烛。

　　这人今天穿的明明一直是宽松的休闲运动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换成一套正装。板正的白衬衫上打着一条墨绿色的领带，纯黑色的西裤把他的腿修得又直又长。

　　林清致庆幸今天穿的也是一件丝质的白衬衫，虽然不算正式，但也十分精致。不然，他恐怕真的该去换身衣服，才配得上此时的郑思林了。

　　再环视一圈，这房子竟已经收拾好了。

　　窗帘换了新的，虽仍是墨绿色，但质感高级了许多。

　　家里的桌桌柜柜统统换成了浅色原木，配着深棕色的净面真皮沙发，显得干净而富有设计感。

　　沙发下铺着一张奶咖色的长绒地毯，地毯上还扔着几个抱枕，对面落着一副宽大的投影仪，两柱黑色的音箱立在一旁。

　　音箱旁放着一个唱片机造型的播放器，正吟吟浅哼着一支萨克斯单曲。一弯落地大灯投下暖黄色的光影，把方格书柜上错落摆放的新书、唱片、绿植、和照片映得有了呼之欲出的故事感。

　　蜡烛的味道燃起来了。那是迎着海风的幽幽雪松，清爽而深沉。

　　啪嗒一声，灯光暗了，那盏落地灯成了这栋房子里唯一的光源。

　　郑思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酒柜拿出了一瓶红酒和一个醒酒器。他拉了一下餐椅，笑着示意林清致入座，然后自己去厨房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出来码在桌上。

　　一道红烩牛肉，一道蜜烤春鸡，一道蔬菜什锦，一道奶油蘑菇汤，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道咖喱和一道红烧肉。

　　“没想到你真的会做菜啊。”郑思林一边落座，一边对林清致说，“还都是我爱吃的。”

　　林清致抽了一张湿巾擦手，并不答话。

　　郑思林给两人面前的高脚杯里添了红酒，随后端起邀林清致与他碰杯。清脆一嘭，两人相视一笑，都仰起头把杯中浓醇的干红一饮而尽。

　　“让我先来尝尝你的手艺。”郑思林拿起汤匙，先舀了一勺咖喱送进自己口中。

　　他的眼睛当即一亮，随后眉头微微凝了起来。他的视线对上林清致深邃的瞳孔，问：“这个味道，怎么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