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深几何》绵云冷萃

3、早就追了

　　夜幕初降，霓虹灯接二连三地闪烁起来，这座城市倒是比白天还多了几分活力。

　　早上全副武装冲进写字楼里的人群也在此时或轻快或疲惫地流流而出。

　　郑思林哼着小曲打开车门，对早已候在洛成大厦停车场的小陈说：“走吧，回家。”

　　见自己上司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小陈也被迅速感染，他搭话道：“郑哥今天心情不错啊！”

　　郑思林就连手指都在自己的大腿上敲着节拍，他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说：“是吗？这么明显吗？”

　　小陈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郑思林却是忽然往前倾了下身体，对着小陈说：“唉家瑜，你跟你高中同学还有联系吗？”

　　“联系啊，一直都联系。我现在身边几个关系好的哥们儿都是我高中同学呢。”

　　闻言，郑思林又靠回座椅，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小陈瞥了瞥后视镜，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脑子飞速转了几圈，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哥？是联系上高中同学了？”

　　“是啊，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郑思林的思绪好像已经飘向远方了。突然，他又坐直身体，说：“唉家瑜，咱们去找他吃饭吧？”

　　“他？是谁？”

　　家瑜觉得这话不像是在问他，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然，家瑜还没应话，郑思林又说：“算了算了。”

　　“怎么了哥？想去就去嘛。”

　　“……还是算了……”

　　见他郑哥一副纠结成麻花的样子，陈家瑜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八卦是人类的本能，陈家瑜克制不住。想他郑哥又不是开不得玩笑的人，便壮着胆子切切地问：“哥，你这高中同学……嘿嘿～不会是你以前喜欢的女生吧？”

　　郑思林忙对着后视镜里那双狗仔般的眼睛连连否认：“去去去！人家是男的！”

　　陈家瑜扑了个空，失望地哦了一声，便专心开车了。

　　“他要是女生……我早就追他了……。”

　　陈家瑜倒是没想到他郑哥还会补上这么一句，他感觉自己好像探到了什么不得了情报，立马原地变身小报记者，竖着耳朵问：“呦？一定追？您这高中同学这么好吗？”

　　郑思林竟也认真回答了：“嗯，他真的很好，特别好，我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再加上，我们一个班过，一个宿舍过，也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了……他要是个女的，我早就追了！”然后他又状似可惜地补了一句：“搞不好现在孩子都有了！”

　　陈家瑜简直要笑翻过去了。他心说男的也可以追啊！男的也可以谈恋爱啊！他身边就有在一起的同性情侣啊！除了生孩子什么都能干啊！

　　但很明显，他郑哥应该根本就没往那一层想过。他也没敢多说，怕郑哥对他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解。于是他只是应付着安慰道：“害，没事儿~这世上好女孩儿也多着呢。郑哥你这样的害怕找不到吗？”

　　郑思林叹口气，重重瘫在靠背上，“是啊……是啊……”他嘟囔两声。

　　沉寂片刻，陈家瑜再往后看的时候，郑思林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

　　他笑了笑，心里却不免感慨。

　　都说富家公子哥自私冷漠心机重，但他身后这个像是睡熟了的大男孩却好像很纯情的样子。

　　他想起了老陈跟他说过的一些关于郑家的事，又从后视镜瞟了一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

　　刚过8点，陈家瑜就载着郑思林到了洛成大厦楼下。

　　车停稳后，郑思林对陈家瑜说：“放你半天假，补偿你今天提前接我。回家补个觉吧。”

　　家瑜开心地道了谢，郑思林提上包，下车径直走进写字楼。

　　只是早到了半个小时，这大厦就比前两天冷清许多。到了公司，郑思林发现甜甜和那个叫小诺的前台小姑娘都还没到。他一路走到办公室门口，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他松松领带，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正准备挂包，却见墙角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嚯！”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墙角的人像是也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一脸迷惑地望着这边。

　　“啊，是你啊。吓我一跳，你来这么早？”郑思林松口气，阳光般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

　　是林清致。

　　“小郑总，早上好。您也来的挺早嘛。”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继续说：“还是冰美式？”

　　郑思林得更开心了，他随手挂上公文包，大步朝举着咖啡的林清致走去。

　　真不怪他眼拙，实在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林清致穿西服的样子。

　　“真他娘的，居然有人穿西服比老子还帅！”郑思林暗骂。

　　他接过咖啡，昂头猛喝了两口，揶揄道：“算你有点良心，还记得我喜欢喝冰美式！”然后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哦对了，人事那边都安排好了吗？我昨天跟他们都交代过了，有什么问题你再跟我说。”

　　“谢谢小郑总，承蒙您的关照，我的入职过程非常顺利。”林清致答的一本正经，还微微欠身对着郑思林作势鞠了一躬。

　　郑思林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林清致这样刻意的敬重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叫他小郑总还不如骂他是王八蛋，向他鞠躬还不如锤他两拳。

　　……总不会林清致还在生他的气吧。

　　这都过去六年了啊……

　　就在他又准备翻出以前的旧账本跟林清致好好掰扯掰扯的时候，笃笃的敲门声阻止了他。

　　依旧是一身职业装扮的人事经理杜静静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前台小妹甜甜。

　　杜经理恭敬地说：“小郑总，早啊。我来是给您这位新来的助理送工牌的。”她摆摆右手，身后的甜甜便立即把手中端着的工牌送到林清致手中。

　　林清致接过，扫了一眼，这一面印着成森集团的LOGO和几句企业文化。翻到反面，林清致骤然眉头一紧，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意思惊异：“秘书？！”

　　闻声，郑思林也凑过去看，只见林清致证件照下赫然写着：

　　员工姓名：林清致
　　员工职位：秘书
　　（隶属于事业部郑总办公室）

　　“这……杜经理，他不是助理吗？这是不是印错了？……而且，不至于连隶属谁的办公室都写的这么清楚吧？”

　　话音一落，郑思林就瞥见刚刚递上工牌的前台小妹甜甜正抿嘴憋笑，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杜经理倒是依旧一本正经，她耐心地解释说：“小郑总，是这样的。因为您的助理的薪资是按照集团高级秘书的标准给的，所以我们在公司编制上也是按照秘书入的档。另外，咱们公司的私人秘书都是会标注隶属哪位于领导的，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哦……是这样……”郑思林扭头看了一眼林清致，见他仍轻挑着一边眉毛地盯着手里的工牌，仿佛正在努力消化这个已成定局的事实。

　　“那，小郑总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郑思林点点头，跟在两人身后，在两人出去后把门给关上，再转过身，就见林清致已经把工牌挂到脖子上了。

　　他哼笑一声说：“看来这是接受了？”

　　林清致也哼笑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

　　“……”

　　妈的这人现在说话不带刺就不痛快是吧。

　　郑思林再次默默运了运气，压下被林清致一把点起来的怒火，让理智慢慢回归大脑。

　　罢了罢了，先稳住局面，我不能发火，我不能把人吓跑，我忍！我忍！！

　　“老板，我坐哪儿？”林清致又飘来一句。

　　呵？老板？还会变着花样气人是吧？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

　　行吧，好像比小郑总好听一点。

　　“这杜经理怎么办事的！新员工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就这么对待我的秘书吗！”

　　郑思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摘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喂！杜经理！你再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就狠狠挂了电话。

　　找了个出气筒撒了两句狠话之后，郑思林倒也觉得舒服多了。

　　一回头，见林清致正翘着二郎腿坐着沙发上喝咖啡。这一瞬间，郑思林觉得林清致不是他的助理或者秘书，而是他求爷爷告奶奶请来的贵宾。

　　有的人，就算再怎么身居高位，再怎么衣冠楚楚，也难掩其粗鄙本性；有的人，就算是虎落平阳，就算是衣衫褴褛，周身的光晕也依然耀眼。

　　林清致就属于后者。说到底，一个人高贵与否，与他的身份或财富，向来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一阵乱了节奏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郑思林知道，是杜静静来了。

　　“郑总，您……有什么安排？”杜静静推开门，努力调整着略显慌乱的呼吸。

　　郑思林倒是已经没了火气，：“哦，杜经理，我的秘书现在还没有办公位呢，你看怎么安排？”

　　“小郑总，这个问题我们也棘手呢。一般来说秘书或助理的办公位都是设在其直属上司门口的。但是您这个办公室位置特殊，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在门口设置办公位。目前我能想到的解决方案有三个：第一，把隔壁的会客厅隔成两间，靠您办公室这间我们再开一个小门，这样既隐私又便捷。”

　　“这……工程量有点大吧？第二个方案呢？”

　　“第二个方案就是让林助理坐到您办公室前面那一片公共办公区域，这样林助理就可以马上入座办公了。”杜经理似乎更想让郑思林选择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解决的方案。

　　“那怎么行！那边是其他部门的工作区域，他坐到那边办公不合适吧？而且我们之间沟通也不方便啊……”

　　“那……您看让林助理在您办公室办公呢？这边可以放一张办公桌呢，位置也宽敞……”杜静静边说，边走到办公室入门左侧的一片空白区域比划着。

　　其实，尽管为了工作方便，领导和秘书或助理的办公区域是要越近越好。但毕竟上下级有别，而且领导们往往也希望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空间。因此，让郑思林和李慕驰同在一个办公室办公，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多数领导倒是会选择前两种方案，反正折腾的也不是他们。

　　“嗯……”郑思林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支着下巴，正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片刻，他说：“我觉得第三个方案最好！你觉得呢？”

　　杜静静以为郑思林在问自己，抬头正欲答话，却见郑思林的目光投向的是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新进秘书林清致。

　　闻言，林清致放下杯子，缓缓起身：“老板觉得好就好。”

　　“那，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