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深几何》绵云冷萃

4、思林哥哥

　　第一天上班，林清致的主要工作就是熟悉公司。

　　郑思林让杜静静拿来几本企业手册，他自己又翻出几份文件夹。林清致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一边等行政部的人把他的办公区域整理得宜。

　　等一切都归置齐全，闲杂人等都出去各忙各的了，两个人才有了对话。

　　“怎么样，还满意吗？”郑思林觉得反正他自己挺满意的。

　　“还行”林清致随口应付一句，接着就抛出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我知道你家以前是做药材的，印象中好像比较中规中矩。这几年发展到是挺快，商业版图几乎扩大5倍，转眼又马上上市了。怎么，挖到好人才还是遇到好政策了？”

　　确实，林清致不在的这几年，正是成森集团高歌猛进的井喷期。至于究竟遇上了什么契机，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们家生意上的事儿我之前没怎么掺和过，不太清楚。这几年我爸身体不好，公司都是我都是我后妈打理的。”虽然说不清楚，郑思林依然很乐意跟林清致讨论：“我没贬低我爸的意思啊，但是说真的，我后妈可能真的比我爸更有商业上的能力，她管事儿的这些年，公司发展确实比以前快很多。”

　　“你后妈是不是姓甄，叫甄珠？”林清致问。

　　郑思林觉得他俩刚刚说的氛围挺轻松的，林清致这么一脸眼神的样子，搞得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林清致又应付一句，就坐回自己的新工位上，像是准备要忙起来了。

　　郑思林还欲追问，林清致冷不丁又问一句：“你中午怎么吃饭？”

　　郑思林的思维倒也被他带着走，他抬手看了眼表，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多了。便说：“我们待会儿出去吃吧，旁边商场里有家……”

　　“思林哥哥——”

　　郑思林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和着欢快脚步的少女呼喊惊住了。

　　“又是那小丫头……”郑思林扶额叹气，已然知道来人是谁了。

　　“思林哥哥！”

　　果然，一个头戴千鸟格贝雷帽、身着一身粉色小香风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破门而入。

　　“一歆？你怎么来了？学校放假了吗？”郑思林换了一张笑脸前去迎她。

　　那女孩一把挎住郑思林的胳膊，昂头看着他，眼睛都快要闪出星星了。

　　“哥～你忘啦！我今年就大学毕业啦！我毕业论文都写好了，下个月回学校答辩之后我就正式毕业了！”

　　“哦……我忘了忘了，你今年毕业，跟我一样。”

　　“不过哥哥你是研究生毕业，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那女孩依然笑的很甜。

　　话音刚落，甄珠女士也缓缓踏门而来。“一歆，你慢点！一见你哥就这样，没点女孩子模样！”

　　嗔怪完自己的外甥女，她有换了一张笑脸对郑思林说：“思林你看看，你妹妹知道你现在在公司上班了，学校的事情都没忙完，就求着你舅舅非要回家来，回家了呢，又连顿饭不愿意在家吃，非说要来公司找你！这孩子！”

　　郑思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对甄珠笑笑，专对身旁的女孩假装严肃地说：“甄一歆同学！你论文真的都准备好了吗？出了问题你可是连毕业了难了！”

　　“哎呀哥哥！我真的都准备好了！不信我回头发给你检查！哎先别说了！走吧？我请你吃午饭去！走走走！”

　　说着，这个叫做甄一歆的女孩就拖着郑思林往外走。郑思林一个踉跄，竟就真的被他拖出去了。

　　甄珠看着两个孩子嬉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正准备跟上，忽然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她驻足转身，把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上啪啪打字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你就是思林的新助理吧？”

　　林清致这才抬头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甄总。”

　　甄珠瞟了一眼他胸前的工牌：“林清致”她盯着胸牌念道，随即又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孩子，一脸慈祥地说：“真是个好孩子，长得这么俊！跟着你们小郑总好好干！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哈！”

　　林清致依然恭敬答道：“谢谢您的关照。”

　　甄珠会心一笑，便带门出去了。

　　整间办公室只剩下林清致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踌躇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落地窗前。低头盯着楼下那对亲昵的年轻男女，目送他们渐行渐远……

　　·

　　推开门，郑思林正好看到林清致正坐在沙发上收拾面前茶几上的餐盒，应该也是刚吃完饭的样子。

　　“呦～你点的外卖吗？”郑思林笑问。

　　“是的小郑总。”

　　“……”

　　又是这冰冷的语气，又是这敬而远之的态度。

　　但郑思林自知理亏，毕竟中午也算是自己放了林清致的鸽子，不免也歉疚起来。只敢喃喃道：“呐，给你带了奶茶，中午不好意思啦！””

　　正准备出门扔垃圾的林清致停住脚步，像是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缓缓伸手接过郑思林手中的奶茶。

　　冰冰的，凉凉的。

　　“香芋味的，你口味没变吧？”

　　林清致只是轻哼一声，便先将奶茶放在桌子上，然后便专门出门扔垃圾去了。

　　但郑思林分明看到他转身的一瞬，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应该哄好了吧。”郑思林感觉自己捏了一把汗。

　　林清致推门进来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要进入梦乡的郑思林一个激灵从电竞椅上坐直起来。

　　“你困了就睡。”林清致说。

　　“没事我不困。”然后他揉揉眼睛，伸个懒腰站起身来去茶水台打了杯咖啡。

　　林清致用吸管捅开奶茶，贪婪的吸入一大口。瞟了一眼郑思林的背影，问道：“刚刚那个你表妹？”

　　“是啊。”郑思林端着杯子转过身来。

　　“长得还挺好看的嘛，有男朋友吗？”

　　闻言，郑思林定睛观察了一秒林清致的表情，没感觉出来异样，才说：“没听说过有，怎么？你看上啦？”

　　“我可不敢，就是觉得人家可能喜欢你。”林清致说着，又吸了一口奶茶。

　　“她是挺喜欢我的。”郑思林笑着说。又突然感觉哪里不对，连忙补充道：“你想哪儿去啦，但她是我表妹！我后妈的亲哥哥的亲女儿！”

　　林清致倒是不紧不慢地说：“但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郑思林还想解释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心想，也是，甄珠不是他亲妈，甄珠的亲哥哥的亲女儿跟他确实也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罢了，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可若不是今日林清致提醒，郑思林从来真的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从小到大，甄一歆都只是爱缠着他的妹妹，也永远都只会是他的妹妹。

　　……

　　不知不觉，落地窗外天色又暗了下来。

　　郑思林看完最后一份案例，便合上了文件夹，一抬头，却对对方的风光吸引。

　　一道暖橘色的夕阳正好打在林清致的桌上，那个泛着光晕的少年正握笔伏案写着什么。他脱去了原本修身的西服外套，只留一个马甲裹在纯白色的衬衣上。郑思林倒是没有留意他什么时候把眼镜戴上了，这样一副金丝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三分魅气，却更显出几分斯文来。

　　恍惚间，郑思林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回到了有林清致的学生时代。

　　似乎是感受到了对面投来的炙热目光，林清致顿了笔，一抬头，果然撞上郑思林痴痴的眼神。

　　“看什么呢？”他问。

　　郑思林回过神来，忙闭眼捏捏睛明穴，说：“没，太累了，发会儿呆。”

　　“那我们可以下班了吗？”林清致敲敲手表，“六点多了。”

　　听到脚步声，原本正在低头摸鱼的两个前台小妹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警觉地四处张望，只看到不远处她们的小郑总正和他的助理正并肩走来。

　　小郑总两手各提着一个包，一个是他的，另一个应该是他身旁的助理的。

　　而他的助理，正在逐个系着自己的西服扣子。

　　这画面……两个前台小妹又不约而同地转向对方，抿嘴憋笑，还不住地轻轻点头，用眼神交流着只有对方才懂的东西。

　　“你怎么回家？”见林清致整理好了衣服，郑思林开口问询。

　　“你呢？”林清致反问。

　　“司机在停车场等我，你住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

　　就这样，小郑总和的小助理你一句我一句地乘上电梯离开了。

　　“包，给我吧？谢谢你。”林清致边说，边伸手去接自己的包。

　　“真的不用我送你吗？那你怎么回去啊？”郑思林把包递给林清致，仍追问着。

　　两人并没有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郑思林已经跟着林清致走到一辆摩托车旁边。

　　这辆摩托车跟他上大学的时候买的那辆是一个品牌一个型号，只有配色不同。以前他骑那辆是红黑相间，这辆通体纯白，只有轮骨是哑光暗绿，看上去又干净又低调。相比之下，还真是更胜一筹！

　　郑思林正欲大赞一番，却只见林清致长腿一跨，就骑了上去。

　　“这摩托车是你的？”郑思林又惊又喜，那双单眼皮的眼睛都快给他睁出双眼皮了。

　　“不行吗？”林清致冷冷答道，口吻中却又一丝藏不住的得意。他扭腰拿起车尾处挂着的头盔，套在自己头上。

　　“卧槽你这辆摩托车跟我以前那辆一模一样啊！也就颜色不一样！但我没骑几天呢我爸就不让我骑了，非让我卖了！我都好久没骑过了摩托车了！”郑思林仍然处于亢奋的状态中。

　　林清致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却仍端着说：“你都有专车有司机了，还觊觎我这摩托车干嘛。”

　　顿了一顿，他把手里的头盔递到郑思林面前，说：“要试试吗？”

　　郑思林一喜，却没接头盔，只丢下一句：“你等着！”便一溜烟跑没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竟也拿了一只头盔。“我爸办公室里放着我的头盔呢。咱俩一人一个，我带你！”

　　司机小陈驱车驶出地下停车场，正好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坐在摩托上帮身旁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调整头盔。定睛一眼，那不是他郑哥嘛！

　　好家伙，怪不得刚刚给他打电话说不用送他了，原来是上了别的男人的车了！

　　小陈远远看着，暮色之下，这一对男子前后骑在一辆摩托车上呼啸而去，发动机的声音响彻洛海大厦前的整片广场。

　　小陈摇头笑笑，似乎看到摩托车前拧着把手的那位小郑总头盔下少年般的灿烂笑容。

　　“哪个男人抵抗得了摩托车呢？”小陈想。

　　他升上车窗，驱车前行，一路也没再看到那一对骑着摩托车的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