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殇》漠时

2、Part 2 (上）

　　Part 2 1

　　失去管制或束缚的生活竟会显得不真实，转而想念起这些年认为是桎梏的规矩，并且深深的怀念并谨记。无比矛盾的行为，站在陌生的街道中央，茫茫然抬起眼帘，依旧那么陌生，没有惊喜与好奇，只是怀念。
　　苏宸向来是念旧的女子。打小如此。幼时总是致力于收集各式各样的香烟盒，并乐此不疲，仿佛透过那些不曾真实所见的画面可以看到一段人生或往事。到后期是新建，邮票，一切与纪念有关的事物总能引起她的兴趣，将之珍藏在一个个袖珍的盒子里，再存放到家中上过锁的大抽屉里。对于抽屉私密性，是那般警觉，容不得一丝窥探。
　　独自在家时，总是一遍遍翻看着多年的珍藏，越是久远，便越值得倾注怀念。也有整理或丢弃的时候，矛盾而纠结的抉择着该舍弃哪个。她从不喜欢抉择，抉择便意味着要放弃，放弃便会带来伤怀。

　　记忆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下变得越发深刻，并且进行自我重建，可能最终会忘记本来的面目，只记得那一幕幕的影像。切肤的痛。或许这便是苏宸爱上摄影的缘故。她沉溺于记录瞬间，令她有一种富有的错觉。仿佛自己是时间的掌控者，并且拥有比他人更加繁荣且漫长的生命。
　　新的自由的大学生活，她安排的比以前更忙碌。时间段落间的空隙，被各种各样的尝试与发展所占据。除了上课与正常生活，她花着别人所不能理解的多的时间去阅读，去摄影。写作暂时放下了，她害怕看到文字里从前的美好，令她失却独自行走的勇气，即使一遍遍的回忆依旧发生在每时每刻。

　　还有一件令她期待的事情，她想要一场恋爱，从高考后便在期待。可以平平淡淡，但它必须存在。
　　有别于这些年谨慎的作风，她近乎执拗的相信着一见钟情。只是去追求一种感觉。因着曾经看到过的一篇文章。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气场，在大千世界中，那个所谓一见钟情的人便是被这个气场所吸引。她深信不疑。
　　暑假的时候，校内刚开始流行。她接着这条渠道去寻觅，并且找到了合适的“良人”。尽管现实中需要去检验并磨合，但有希望总是好的。那个男子叫林逸。

　　他们约好午间在学校西门见面，林逸说自己着白色长袖加仔裤。苏宸是黑色短袖加仔裤。暑假通过虚拟网络的接触，苏宸发现他们之间有着极多的相似，这才坚定了她的信念，并且，她不愿错过。
　　中途苏宸的手机没电了，她在人群中搜寻了近半个小时，白衣仔裤的搭配太多大众，即便一个个看过来了，也未能发现林逸的身影。
　　她失落的回到寝室，一边充电一边给他打电话，在嘟嘟的响了近3声之后，移动服务员机械的女声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稍后再拨的时候，对方已关机。
　　下午的课有些心不在焉，发了2条短信去询问，迟迟等不到回音。她不愿再多发，她不希望自己称为习惯于纠缠的女子。

　　夜间。她再次鼓起勇气给林逸打电话。于她而言，这已是一种纠缠。
　　对方接起了电话。并解释了中午关机的缘由，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缘由。林逸看到一个与她长得差不多的女生，上前说，走吧，先去吃饭。结果那个女生还很好意思的去了。直到苏宸给他打电话，他才发现对面埋头吃饭的女生并不是打电话的人，原来竟是自己接错了人。为了避免尴尬，他便把手机关机了。
　　苏宸没提起下次见面的时间，他也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并且，似乎是真的忘记了。

　　这之后的军训生活，她失去了与他的联系。短信不再有回复，打电话总是正在通话中或者无人接听。她不是有坚定毅力的人，当一份还未开始的感情遭遇冰霜的打击，她发现自己没有依靠，没有努力下去的支撑，仿佛一切比浮萍还飘渺，似乎只是自己的一段臆想，只剩下一个电话号码，舍不得删掉，其实也忘不掉。谨以这个号码来祭奠这段不曾开始的称不上感情的东西，至少有了被铭记的证据，至少，它确实发生过。
　　渐渐的，连她自己也开始遗忘，或者说是可以避开，不去回忆。因为不够苦涩，并缺少甜蜜。只挣扎了一下，便销声匿迹了。

　　阿紫，我并不曾做错什么，为什么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很孤单，很寂寞。没有倾听者，没有强烈的期盼，仿佛行尸走肉，在这北方的夜里，海风夹带着腥气重重的捶打在裸露的皮肤上，钝钝的，有些疼。

　　苏宸凭借自己虽称不得妖娆却也清秀的外表，以及江南女子的瘦弱体格，加之安静而内敛的性格，在D城的这个工科大学里，也不乏追求者，只是她自己乏了，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去相信了。
　　她想，或许这样也不错。那些永恒的并且不会被忘怀的，永远不会是爱情。

　　Part 2 2

　　穆紫荞在杂志上看到一句话，因为年轻，所以未觉。未觉，就是还未发觉。而那发觉的，是什么呢？是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啊！
　　年轻，只是一种状态，一个自己营造的环境，和时间并无关系。年轻的心，总是充满着向前的力量。我们在追寻，我们不停赶路。我们未觉的，是那些作为年轻的我们美丽故事里的小小配角，或者只是一个路人，一个道具，一棵树，一个玻璃杯，一朵花，一粒糖。

　　X州如同风沙一般的尘土，给她的生活染上看一层沧桑的色彩，她发觉自己的青春不见了，悄无声息的。
　　苍老鸷伏在四周的各个空隙里，总习惯趁虚而入。她感觉自己已然遍体鳞伤。当原先可以用作资本的美貌被尘土遮挡，又不会用妆容来掩饰，像是长期摆放在书架上无人问津的诗集，即使它的内容远非那些畅销书可以比拟的，但人们总是对绚丽的封面和陆离而虚妄的内容感兴趣，她有些失望，不是失落，是失望。对于现实，尽管不认同，但也挣脱不开，所以，她自己还是希望能得到世俗的认可，来肯定自己的价值。

　　阅读是一种习惯，一种信仰。她喜欢这种充实的感觉。当她把一本书放下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响起很多以前的事情，特别是暑假的那些片段。却怎么也不能把那些片段组织起来，仿佛镜子的碎片，无端扎进脑海，尖锐的刺头，试图拼接在一起，却再也粘不上了。

　　6月8号。18岁以前的过往，皆告一段落。眼见着可以把握的盛夏光年近在眼前，却觉得青春美好的让人不忍触碰，恍如阳光下的肥皂泡，色彩斑斓，却一碰即逝。透过指缝看阳光，边际的轮廓映出暖暖的光晕，却有些艳丽的刺眼。
　　夏子川，07年的阳光如你，辉煌过那个盛夏。
　　那个从夕阳下逆着光飞奔而来的单车少年，容颜模糊，轮廓却格外清晰，形成一道鲜明的剪影，深深烙印进那段岁月的影集里。

　　小荞，上车，我带你去山塘看日落。他说。很决然的语气，不容抗拒。男生在年轻时总是斗志昂扬，意气风发，足以担当起年少轻狂这四个字。他伸出手，目光热切。
　　穆紫荞犹豫了3秒，她很肯定是3秒，因为心脏突兀的跳了不到两下，她便握住他的手，很温暖，很干爽，带着未知的男士的气息。
　　夏子川颀长的身影挡住了略微有些晒人的阳光，穆紫荞在后座，晃悠着双腿，贪婪的呼吸着干净的肥皂香，忽然觉得，这样的炎热，也是不错的。

　　七里山塘。古色古香，千年古韵，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它所具备的韵致。总是在看到与之有关的一切事物时，便想再去走一遭。可能是一把檀香扇，抑或是小桥流水的影像。它是一片宁和的净土，历史和记忆沉淀在山塘流水的底蕴里，古老白墙斑驳的裂缝承载了一个个不曾诉说的秘密。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感，那份缺失了很多年若即若离的神秘的情感。
　　夕阳沿着河流的走向斜斜照射着山塘的大地，温暖的橙黄洒落在石桥古朴的棕褐上，像是墨汁滴入水中般的柔和。来自血液的暖意洋溢在夏日的黄昏里，渐渐的，夕阳与水中的倒影重叠在一起，汇入小桥流水中。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样的寂寞只有寂寞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个傍晚，她只是觉得温暖，不再有了凄清。那温暖仿佛夏子川唇齿间的带有体温的热度，一路蔓延到心底。
　　穆紫荞希望暑假永远都不要结束，永远，多么美好的词语，寄托了古今多少人的愿望。但那时的她确实相信着，并且很坚定。嘴角噙着一缕微笑，很自信，很迷人。

　　如今她在寝室，独自喝着一杯咖啡，回忆着当时的片段，依旧是一抹微笑挂在唇边，只是，更多的是悲凉的意味。
　　她端着瓷质的咖啡杯，走到窗边。情景很熟悉，那时是自己喝着咖啡，与小宸讲着电话。喋喋不休的诉说着恋爱初期的种种甜蜜，苦涩的黑咖啡也仿佛加了蜜似的清甜。
　　小宸，你说，夏子川是不是我的良人。如果是，我可以耗尽一切，做到摧枯拉朽般的决绝，如若不是，那这样的虚假与功利，我宁可不要。我只要一个答案，为何这么困难。

　　不是困难。是年少的心太过轻狂，经不起你淡定的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