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殇》漠时

3、Part 2 (下）

　　Part 2 3

　　摄影给她的安全感更加充分。她喜欢躲藏在镜头后方透视他人人生的感觉，运筹帷幄。被命运掌控的无力感总是令人惶恐，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想要掌握命运的人。她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这样的小小掌控，只属于自己，便已足够。

　　学校的各类团体数量繁多，招新的时候各自在宿舍区设置了招新点。苏宸看着这长长的队伍，觉得像是摆地摊的。
　　她只选了新闻部，只是为了摄影。她从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担当起很多个角色，那样的生活太累，况且她自己的生活已比他人丰富许多。一切都朝着轻松的方向进行，凭借着她的器材，技术与态度，录取这个事实她就预知了。
　　第一个正式的任务是军训的会操表演，为之她做了充分的准备。她一直相信着，机会总是给那些时刻做好准备的人。
　　然而偶然是不能避免的。唯一令她没能想到的便是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长得与林逸及其相似的人，可能就是林逸本人。因着暑假只是通过照片与视频去了解，她并不能完全肯定。烈日下，男生扛着庞大的摄像机，在体育场积极的跑动，修长的身影顿时成了取景器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她不敢上去询问，只能默默等待着再次相遇的机会。
　　原本以为可以忘怀的事件，竟是这般脆弱，一个身影便将之前的平静彻底打破。

　　再次相见，没有经历漫长的等待，就在当天晚上。话剧团的公演，她去后台做采访摄影，竟然看到了他。画着浅浅的妆，显得有些“美丽”。笔挺的西装似乎专门为他定做的，曾经她不喜欢男生穿西装，因为年少，担当不起那样的稳重，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少年能将西装穿的如此潇洒。
　　壮了壮胆，她快步上前，怯声问，学长，我在做这次演出的采访，可以给你照相吗？
　　他笑得很腼腆，摆摆手阻止了苏宸。而她，也只能略为失望的回到前方舞台。
　　原来他是来客串的，一共就2幕，到第二幕的时候，他到舞台正中央签合同，苏宸对着他一顿猛拍，不想错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第二次相遇，至少，他眼中曾经有过她。

　　此后的时日，她的上课途中便多了一项内容，搜寻那个修长的身影。平均每天大约都能见到一两次，她开始认为这可能是缘分。
　　直到又一次直接的相遇。那是院系的迎新晚会，他作为多媒体工作室的骨干分子，为学校录制各种活动DV，而她，依旧是负责摄影。
　　终于她确信这是缘分驱使，并且相信着他就是林逸本人。于是乎，趁着节目演出的过程，她飞一般的冲向观众席前方他所在的地方。漫长的拍摄，他的额间已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假装很自然的拍了几张照片，到达了离目标不到一米的地方。
　　他抬头，看到了苏宸，苏宸冲他粲然一笑，后来回想起来，她一直觉得这个笑容无比之矫情。
　　苏宸问，学长，帮我看看这几张照片拍的怎么样吧？人们一般都喜欢被他人看做权威的感觉，即使只是间接的。
　　他拿起相机，很仔细的将显示器上的照片放大了看，手指这么修长，肯定是非常有修养的人，苏宸如是想。
　　他回答的很客观，这几张，曝光有点过了，快门速度可以再大一点，还有这几张，舞台不够水平……
　　她这才知道自己的技术多么不够格，虽然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大能耐，但也未曾知道有这么多弊病。发自内心的很虚心的听着，末了她问了句，学长，我的技术还很有问题，以后想要请教你，可以留个电话吗？这是她18年来第一次主动问男生号码，心里惴惴的，别是一般滋味。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并且让她报号码，把自己名字发给她。
　　苏宸退回观众席，等待着短信。她总是怀抱着很多梦想，理想主义的驱使令她坚信总有那些事情是美好的，即使自己很清楚的遇见了这个世界的丑陋与不堪，然潜意识里的美好却驱赶不了。
　　假如说之前的等待回答是一种心如鹿撞的小女儿情怀，那此刻的等待便是兵临城下似的略带压迫感的紧张。
　　手机震动，她的手震得更厉害。颤抖着打开新消息，并不是她所期盼的那个名字，而是另外一个及其陌生的名字：韩以彬。

　　Part 2 4

　　她只能借助回忆过渡这没有激情与希望的漫漫长路。

　　X州的日子繁琐而平淡。每日每日，时间像呼啸而过的列车。开车去了很久才发现，耳边的轰鸣声是很久前留下的。即使这样，也只是怅惘一下。再不像过去那么，觉得宝贵。也许以前情感太多太真。现在的自己渐渐淡漠人群。自私着，把所有感情回拢。那些过去的日子遗忘的太快，就算只是发生在刚才。转身就没了。因为不想记住，心就那么大。装了一个爱不起恨不了的人。要怎么去看见别的风景。
　　夏。穆紫荞喜欢轻轻念他的姓。假装暖日的阳光仍然留在那个最爱的季节。他带来了一片阳光，和光线下大片的阴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从依赖，变成彼此淡漠。一个月都不会联系一次。从不交换彼此的生活情感。也许，他是个很现实的男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自信。或者，他并不需要感情这种味精。或许，还有个她。穆紫荞想了无数重可能。猜过了就忘了。明明只是一个号码的距离。却只能用折磨自己的方法来倾诉自己的感情。连爱，也是一种卑微的，怕被识破的表达。她只能用冷漠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和不确定。可是什么也不会说。不。绝对不会。穆紫荞的自尊不允许自己的脆弱，哪怕一点点被夏看见。她可以恣意的躺着小宸怀里大哭，甚至在大街上都无所谓。只是不会让那个人发现。可是，心总也有一个容纳的限度。疲惫这种东西，在没法坚持的时候会铺天盖地的涌过来，用几何级数增长，淹没所有意识。

　　那天。还是很快就来到了。天秤的偏执的完美主义让她无法再容忍自己的虚伪。明明，很想了结了。
　　你给我个理由吧。什么样都好。为什么我们会这样。穆紫荞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事实上也差不离了。他的冷漠已经耗尽她的耐心了。剩下的是强大的习惯。
　　你在想什么啊。你是我女朋友不对吗？夏温厚的声音传过来。最近在忙一个实验，天天在实验室，到现在晚饭还没吃呢。
　　穆紫荞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八点。鼻子酸了。努力伪装一种关心的声音。那你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恩。马上结束了。放假再找你。匆匆的声音。没有再见。也没等穆紫荞说再见。只剩下忙音了。
　　放假还有两个月。穆紫荞抬起头仰望漫天的繁星。这里工业经济都很落后，相应的，星空也比较清澈。慢慢模糊双眼。

　　帮自己点上一根ＥＳＳＥ。天台的风很大。穆紫荞笨拙的点好烟。又想起小宸。年少的自己。那时吸烟只是在吸一种感觉，希望自己借助外物来摆脱内心的晦涩。因为根本没有吸进肺里去。只是在口腔里打了个转，沾染些淡淡的烟草味。现在，穆紫荞是把烟吸进肺里。真正的吸烟。穆紫荞想着，小宸不要学会就行。这样幽黑的堕落独自承受就好。都不记得是谁教的了。毕竟是女烟。吸得狠了才有点辛辣。远远无法抵达内心的痛彻。准备好的那些话，没有登场就谢幕了。静静的死亡。他是她的劫。
　　给小宸打了个电话。遥远的声音，在风的张扬下愈发空旷。凄清的像另个世界传来般飘渺。没来由的心痛。有别于对夏的。更清晰。清晰的知道自己在意。两个城市的距离。穆紫荞害怕，连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把握都失去。想念。从一条溪流汇成了汪洋。

　　社团的事情很烦心。乱糟糟的人心。有了利益的冲突更加无法凝聚。为什么人越来越不单纯了。大学就是社会的缩影，但肮脏的程度已经让穆紫荞感到恶心。甚至不愿意去融合。必要的交往。至少还没进社会，最后几年的纯白。宠自己一回。她们眼力的穆紫荞，天真，与世无争。就这样吧。近期要上一个节目。参加商演。也许有钱。随便吧。反正，到哪里，做什么都没太大区别。
　　想你，S城。温和的家乡。这个城市太干涸。连眼泪都枯竭。心也慢慢风干苍老了。等待，在期待里无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