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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元春的信 ...

  •   因时间紧迫,定在后日起程。商议好,黛玉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这里贾母看向王夫人:“林丫头回扬州的事儿你来操持吧,凤丫头也跟着,你们两个还细心些,就用咱们自家的船,只是跟的人挑仔细点儿,其他的事斟酌着办,去吧,我也乏了。”
      王夫人二人忙答应了。

      黛玉回到自己屋里,心已不复方才的急乱。雪雁迎上来,给她看王夫人送来的人参养荣丸,黛玉笑了一下:“收起来吧。”二舅母对自己不能说不好,但是,却不亲。就算自己示好也一样……黛玉低头,看来有些事不能强求。

      事儿还很多,要收拾路上的衣物、簪环首饰、胭脂水粉,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女孩儿出行就是不易。”

      对了,还要通知王嬷嬷……

      说起来自从来到荣国府,王嬷嬷被贾母叫去密谈了一番后,就象变成了个隐形人,倒不是对黛玉不上心,而是……,好象不愿意面对贾府诸人。白天黛玉这里人来人往很多人,宝玉和姐妹们常来,这时她几乎从不出现,所幸用到她的地方并不多……。说起来她是母亲的陪房,那就是说是贾府的家生子儿?

      不过王嬷嬷虽然丈夫早早去世了,她的两个儿子,一个留在了林家苏州原籍,一个在扬州巡盐御史府做了管事的,父亲很是器重他们哥儿俩。

      只是,住在荣国府几年,自己这两位奶兄似乎并未来看过王嬷嬷,就象自己,也从未接过父亲的只言片语。

      是巧合,还是……

      黛玉不愿再想,回头吩咐雪雁去告知王嬷嬷一声,让她也一起回扬州,离开亲人久了,岂能不想起自己骨肉的。

      黛玉接着坐在一旁看小丫头们收拾东西,紫鹃心细,黛玉的衣物她一件件亲自整理。黛玉来贾府时带的东西并不多,现时只衣服就几十件儿,只怕比迎春等人还多。
      这样还能说别人对自己不好吗?黛玉微微笑着。

      这时宝玉进来了:“妹妹,你要去多久,我好想和你一起去。”
      宝玉看着黛玉,一脸难过。黛玉心里也难受,让她怎么回答,去多久,实在不知道,甚至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

      宝玉突然问:“对了妹妹,你是不是也带王嬷嬷一起走啊?”

      黛玉一怔,这还用问吗,便点点头,宝玉便噌地一声站起来:“太太果然说对了,妹妹走了就不想回来了,不行,我要去找老太太。”

      二舅母?黛玉一呆,竟忘了拦住宝玉。

      而此时王夫人正在自己屋里和凤姐儿说话,她微微皱着眉:“我还说,你元春姐姐无缘无故捎来那些话,是作不得准的。谁知这么快就应验了……,你林姑父……只怕不好。琏儿虽说还算能干,到底是个心软的孩子,事情还是不要给他说了……,我打算另外安排两个人。”

      凤姐儿一惊:“太太,这样做好吗?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怪罪我们。还有,如果这样做了,林姑父一时想不开……林妹妹就要在咱们家长住了。再退一万步,大姐姐只是给我们捎了个信儿,提醒林姑父早做准备,并没有让我们插手……,本意上她是要我们帮姑父一把。”

      王夫人眼睛闪了几下:“依我说,提醒什么的很不必了,没得让人多心,你林姑父是个聪明人。至于你所说的老太太会怪罪,咱们并没有做什么,你林姑父只要不是那么固执,也并不会出事,我只是为了元春……,孩子太难做了。”

      王夫人似乎不再想说这个话题,接着打起精神准备去扬州的人马,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起程那天,雪仍然没有停。紫鹃是第一次乘船,很是觉得新鲜有趣。只是她是个有心的女孩儿,等闲也不肯离黛玉左右。雪雁到底生在南边儿,面上便淡淡的,自顾自只在那里熬着药。
      摇船的俱是贾府的家生奴才,起初他们颇有怨言,本来眼看着要过年了,就算是奴才,也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后来贾母亲自发了话,凡是和表姑娘一起去的,赏钱加倍。大家这才欢喜了。

      江上天气变化很快,刚才江面还波平如镜,却因忽起的一阵风使江水渐渐变的有些翻腾。

      “爷,外面起风了!”从小服侍贾琏的昭儿自前舱外探进半个脑袋。

      闻言贾琏自卧榻处抬起头:“很好,把帆张足,让伙计们用力划。”贾琏倒是愿去扬州转转,对这个表妹也有感情,只是水上实在没有意思。

      昭儿一愣:水上行舟,遇风不是应该暂避一时么,怎么爷却下了这个令?

      以为自己听错,昭儿便瞪圆一双眸子不相信地看着自家的主子。

      贾琏不耐烦地挥挥手:“还不快去,再这么慢要在船上过年了!”闻言昭儿立即将脑袋缩了回去。

      贾琏便于榻上伸了一个懒腰,将石青色长袍下的两条长腿在轻软的狐皮上尽量伸直。船舱里虽然算得上舒服与暖和,但一路上实在太憋闷、太寂寞。有风,船自然行得就快,他真想一步就跨到扬州去。

      船,比方才快了两倍有余。一时的加速让后舱雪雁手上的药碗差点儿折于船上。

      后舱黛玉觉出船身的晃动,一双秋水明眸瞬时露出深深担忧:“紫鹃,外面的风是不是大起来了?”

      “是比方才大了些,船也快了许多。”紫鹃轻轻推开后舱的门向外看了几眼,回头笑向黛玉回道:“姑娘,这样我们就能快些到达扬州了。”

      黛玉摇摇头,扶着船舱缓缓站起:“顶风航行,恐怕易遇风险。听这风声不小,琏二哥哥应该找个地方暂避一时才是。”

      雪雁闻言带一丝笑意将药碗递于黛玉:“是啊,我和姑娘在扬州任上时,就常听人讲起风打船翻的事呢。紫鹃姐姐,你怎么连这都不晓得?”

      “哦?那我们是否要派人知会二爷一声?”紫鹃忙问。

      虽如此她却觉得雪雁话语不吉,好好地提翻船……,这在贾府是要被骂的。又不小心瞥到雪雁略显得意的目光,便迅速将眼光调开——这雪雁,近半年来总是有意无意地挤兑自己,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她。

      黛玉却哪知两个丫头的微妙心理,闻言便点头:“叫个婆子去说一声就是了。”

      紫鹃听令便自转身。黛玉回头吩咐雪雁:“将我的琴拿出来,如今风浪渐起,正好用琴声平定心情。”

      雪雁便欢天喜地的地将琴捧出:“姑娘,已好久没有听到您的琴声了,说起来这琴还是夫人留给您的遗物呢。”

      此话又勾起黛玉的伤心事,睹物思人,昔日刻意忘却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天,母亲本来晨起时还好好的,晚间就突然病了,忙请大夫来瞧,诊脉后说是并没有什么,于是安了心,谁知短短几日就病势沉重,连大夫都觉得奇怪,但仍然坚持没事。只是眼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精神一天天萎顿时才知事情比想像中要严重得多。纵如此黛玉也不认为母亲舍得抛却这万丈红尘,抛却她深深眷恋着的自己和父亲。可,上天却是最残酷无情的,年纪轻轻的母亲终究在秋日的黄昏闭上了她那双美丽多情的眼睛。

      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黛玉一直在想。可到如今一直无解,如果父亲不是执意让自己离家,或许……

      怔怔想了一阵,黛玉下意识将双手按在琴弦上,随着十指的拨动,泠泠琴声便自她的指下悠悠流出。

      琴声将贾琏从迷矇中惊醒,他静神听了听,乐曲来自后舱。贾琏便笑了笑:“女孩儿家果然经不起离愁,这必是近乡情怯而不能心静了。”贾琏完全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很好听:“怪不得连二叔都夸这林妹妹才华横溢,果真不同于一般女子。”

      正听的入神,耳内忽听呯的一声巨响,船身便激烈地摇晃起来。紧接着船尾就传来几个婆子惊慌的喊叫之声:“糟了,撞船了!”

      “啊!这些饭桶!”,贾琏立即又惊又怒从榻上一跃而起。一边披上鹤氅一边钻出舱外,恰瞥到紫鹃正自后舱推窗看过来,便大声问道:“林妹妹有没有伤着?”

      紫鹃回头看,此时黛玉的右手食指正缓缓地向下滴着血水,是琴弦割伤的……
      紫鹃用手扶稳黛玉,将后舱的门儿用力扯开,刚要回话,黛玉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便有些担心地回道:“姑娘只是惊了一惊,并没有伤着。”

      贾琏当即放下心来,却待看清船身上被撞出一个大洞后长吸一口冷气:怎么撞的这么厉害,如果堵不住,只怕……,

      细密的汗珠瞬时从贾琏额头涌出。于是急命小厮们都去堵洞,自己则去船头找那和自己相撞船的晦气。

      对方的船全然没事,和贾府的航船相比,对方的不只是大了好些,用材也是十分坚固的楠木,且船上高高架起四桅四帆。两相比较,把自己的独桅独帆船比得十分寒酸。
      怪不得自家的船会被撞坏。贾琏一时怒气冲天。

      贾琏在世路上本是好机变的,奈何现在正一肚子的气,抬目正好看到对方几人正向自己这边儿张望,便将往日的活泛十分去了七分,不由分说便向对方船上高声喝骂:“下作的小子们,急着去投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爷的船也是你们敢撞的?”

      黛玉正让紫鹃用丝帕包裹自己的伤指,闻言不禁一怔:琏二哥哥如此动气,如果对方船只也遭到毁损,只怕有打不清的口角官司。心念一动便命紫鹃:“推开船窗,咱们看一下事态发展。”

      紫鹃便将丝帕轻轻在黛玉伤指上打一活结,推窗向外望去:但见江面上风推浪高,一艘豪华的航船正在自己船只的斜侧方稳稳泊着。

      “是我们的船偏离航道了。”黛玉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琏二哥哥只管叫骂,却不知理儿本在人家那一边儿,何况事情既已出了,生气着急也于事无补。”是不愿意吃这个亏吧。

      正要使人去劝贾琏,舱外喊声却一声比一声慌乱:“二爷,江水凶猛,破洞冲得比方才大了老些!”

      “二爷,怎么办,前舱全淹了,”

      更有胆小的乱叫:“船要沉了,我们都要活不成了”

      黛玉大惊,忙指使雪雁打开舱门,自己则系了披风前去看视。众人见黛玉出来,慌乱之余所有的人都向她望来:自从到得船上,黛玉只在傍黑时出过舱门儿透过气,其余时间都是在后舱读书练字。她一个闺阁女儿,自是遵理守度,只是今日有了险情却不得不在人前抛头露面。

      注目处但见江水正蜂涌着向船内灌来,几个婆子拿着锅碗瓢盆儿等物事向外舀水;小厮们则找了好多衣物正向破洞中填,然大多被浪冲走,那船果是有沉的可能。

      黛玉霎时失了镇静:观此状只怕要作大的修补,然茫茫江面,却何处去找那补船的材料?现时正处江心,距靠岸还有几十里水路要走。而这船,却眼见不能支持了。

      转而又想到老父正在病榻上遥盼女归,一片芳心更添酸楚:父亲啊父亲,难道女儿要先一步离你而去了吗?除非,有人肯施手相救……

      那边贾琏却还站在船头与对方船上的人争论不休,对方的人在得知自方毫无过错之后,口气变得强硬起来:虽不至恶言相向,语气也颇为生硬。

      正在委决不下,事情却有了转机:对方船上众人忽然向左右分成两排,内中有人高声道:“钟爷,这船上的人十分无理,只管向我们叫骂,请钟爷替我们做主。”

      注目处只见一个身穿锦衣的清秀男子自前舱转出,锐利如刀剑般的双眸盯视了贾琏片刻,方缓缓开言:“你们的船眼看不保,我们家爷说了,若你们肯认个错服个软,咱们倒不至于见死不救。我们船上的人虽多,再添几十口也是绰绰有余,是生是死,就在你们自己的一念之间,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贾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是自己下了错误的命令,不顾风大行船之险,以至于船的方向偏离了轨道,造成目前难以摆脱的困境。

      私心里他本想仗着荣、宁二府的势力,将对方恐吓一番好多捞些修船的费用,谁知对方不但不买帐,主事的人却连面也不曾露。

      怎么办?一时之间贾琏没了主意:若自己不服软,则生命危在一瞬。若服软,面子委实下不来。

      正在左右为难,忽见紫鹃从后方赶过来,看了一眼贾琏向对方轻轻欠身:“这位爷,我家姑娘说了,此事委实错在我方,既不该在风起时加大船速,更不该不小心偏离航道。为今之计,只有求各位伸以援手,千万不要落井下石才好。我代我家姑娘在这里谢谢诸位了。”

      紫鹃相貌颇为秀丽,跟了黛玉几年也沾染了黛玉的清雅之气,来时又听从黛玉细语叮嘱,因而十分客气有理。

      加上对方也只是逞口头威风,并不想见死不救,那钟姓男子便就势道:“既是这位姑娘出言相求,又说有了主子命令,那诸位就过来我们这儿吧。”

      贾琏见对方发了话,便振作精神想挽回些面子说些硬气话,紫鹃又转身对他一礼:“二爷,姑娘说让紫鹃向您道声辛苦了。”

      这一来贾琏只好就坡下驴:由黛玉出面,既可解了船只之危,又顾全了自己面子,正是两全其美之法。于是便寒了脸让贴身相随的兴儿和昭儿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和细软,自己则去后舱见黛玉:“碰上这腌臜事,没的让妹妹跟着担惊受怕。”

      黛玉笑回:“一切事出突然,劳累二哥哥了。”不管怎么说,贾琏是为了送自己才摊上此事,黛玉心中感激更多。

      跳板已搭好,因有女眷,对方船上的人尽数回避,只留了几个老实持重的在那边接应着。贾琏便命紫鹃先行,然后让雪雁扶着黛玉过去。

      江上风正足,一出舱门黛玉披在肩上的秀发便被风尽数吹起,露出一张难描难画的面容,兴儿等人是常见黛玉的,尚自被丽色所逼不敢抬头仰视,那些初见的更如见了天人。

      黛玉却顾不上这些,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雪雁走在跳板上,面上镇静心却有些紧张。

      雪雁更是个胆小的,手都微微打着颤,走到半途已不是她扶着黛玉而改成黛玉扶着她了。

      一步步走到另一头,黛玉看着面前的船停下脚步:那跳板用铁勾子勾在两船之间,离船约有一尺多的距离,自己身穿长裙,行动十分不便,跳过去只怕有摔倒的危险。

      雪雁已经慌了,江水晃得她头都晕了,低声催:“姑娘,快过去啊,二爷还在后面等着过呢。”说着自己先迈了一脚,谁知竟踩到黛玉的披风上,发觉后赶紧抬脚,黛玉身子便斜斜向江面倒去。贾琏身后看得真切,惊慌间只来得及唉呀一声,眼看黛玉就要掉下滔滔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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