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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11 ...
宋时好二十九岁这年独自一人去了朗伊尔。
贺菲儿要同她一起,机票都买好了,行李箱拉到机场,电视台原定的嘉宾临时行程出了问题,节目眼看着要开天窗,副台长一个指令,又把她给叫了回去。
菲儿几乎要发疯,咬牙切齿地在电话那头叫唤:“我在休假!休假啊!懂不懂什么叫休假?归属我个人任意安排,拒绝任何工作的私人时间!
“就是有天大的事儿,那也得等我休假回来!”
即使嘴上这样说着,她还是拖着拉杆箱马不停蹄地往回跑。
哀嚎声透过手机几乎穿透宋时好的耳膜:“我到底是为什么不早点关机?”
其中歪理,直白地说,自然是——只要我跑得快,只要我没有听到,那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颇具自欺欺人的娱乐精神。
宋时好哭笑不得:“好啦,菲儿,工作要紧。”
贺菲儿在电话那头又说了许多,大多都是废话。宋时好听得出来,菲儿很不放心她一人去这一趟。
怕触景生情,或是怕她想不开?
但其实,宋时好反而松了一口气。有些事,她一个人面对会更好一些。
毕竟,她这一趟,是要去做个告别。
菲儿自告奋勇要陪同,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她总觉得这种场面,一定要人多势众,难过的情绪可以分摊。
事实上,白费力气,没有用。
那些旁人不能代为经历的,再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陪伴无济于事,只更让人觉出自己的处境堪忧和敏感脆弱。
她一个人,即便暂时丢盔弃甲片刻也不必顾及身边人。
“你要是想号啕大哭,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听着你哭。”末了,菲儿还有些不放心,嘱咐了几句。
天呐,一大把年纪了,哪还有这么脆弱。
宋时好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若是真的要号啕大哭,那她也一定是在放着超高分贝的摇滚乐房间里号啕大哭,或者就在北极的冰川腹地里,荒无人烟的地方号啕大哭。
真打着电话,有人旁观着一切,她还哭得出来吗?
“行啦,忙你的工作。”
挂了电话,她临时又有了其它主意,索性重新订机票。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告诉自己,嘿,打起精神来,二十九岁的宋时好要去见十九岁的宋时好了。
这一趟,先从意大利飞回国内,在上海乘坐芬兰航空空客抵达赫尔辛基,再转乘北欧航空经停挪威奥斯陆,折腾了足足三天,身心受累,最终抵达朗伊尔。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足够刻意的旅行。
隔着十年的岁月,她完整地复刻了一遍十九岁那年那一场所走就走的旅行。
只是,隔着十年的岁月,这个时态助词一出现在句首,多少就有了些沧桑感。
到底还是错过了。
她在朗伊尔等了三个月,等到春天都过去,白日渐长,极光看了好几轮,没有等到要等的那个人。
宋时好知道,他不会来了。
早就知道的。
决定要走的前一天,她看着天际绵延的雪山,处女雪终年覆盖,蓝色冰川斜向西北。
在这片辽阔的苍茫大地上,宋时好听着耳边的风,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一种无言的孤寂感。
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她几乎听见,陆远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气急败坏地冲她发脾气:“宋时好,你跑出来为什么不带枪!”
她想着想着,就笑起来,岁月匆匆划过眼角,她真的听见有人一声一声唤她,于是她回过头来。
眼泪就落满了长风。
直到旅行结束,宋时好都没有号啕大哭,她只是在逐渐回温的峡谷口,看着冰川,沉默地留了会儿泪。
然后,她转头就告诉贺菲儿:幸好你没来,这三个月天天吃鱼,她都快吃成猫了。
朗伊尔的房屋是五彩斑斓的,在一片纯净的白色里,五颜六色地整齐排列着。
颜色浓烈,明亮。
宋时好一直觉得再没哪个地方能比这里更像童话王国,动物比人更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至少在数量上看,具有绝对优势。
走在街道上,随处可见标识北极熊图案的牌子,这是个常住人口两千人左右,北极熊却有三千多头的城市。
宋时好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朗伊尔的时候,同那人咂舌惊叹:“这里人均每人拥有一头北极熊呢。”
那人看着她笑,塞给她一只北极熊玩偶:“嗯,现在你也有了。”
其实也没过去多久,如今想起来,总觉着隔着山一重水一重,心绪也跟着飘忽不定起来。
她喝了些酒,坐在吧台边上同人聊天。
旅店的老板名叫安德烈,从父亲手里接手这家旅店,父亲日渐年迈,跟着母亲一起搬到内陆地区,他则留下来经营这家老店。
安德烈生的鼻梁高挺,淡蓝色的眼眸如同海水般纯净,是个看着很年轻的挪威男孩。
宋时好一向看不准这些白人的年岁,只是安德烈极容易害羞,往往和她说了两三句话就红了耳朵低下头去笑,于是她便自作主张地认定这是个年轻的男孩。
只有年轻人,才会这样容易被言语勾动情绪,也只有年轻人这样不加掩饰,轻而易举地示与旁人。
没有一丝假作的、油腻的装点皮囊的痕迹。
鬼使神差地,宋时好起了逗弄的心思。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木柴发出吧嗒断裂的声音,火光映在安德烈的半张脸上,光影在他极深的轮廓里跳跃。
宋时好一时间看呆了,她爱极了安德烈低头一笑的温柔,便总凑过去同他说话。
她酒意上头,有些大胆地冲安德烈调笑,然后看他低头,眼睛眯起来,流畅的线条自眉骨前端顺着鼻梁走向直到嘴角,结束在小小的梨涡里。
可真好看啊。
她醉眼朦胧,轻轻唤了声:“安德烈。”
男孩抬起头,一双蓝色眼眸静静看着宋时好。
宋时好快要溺毙在那一湾蓝色里,含着无限柔情与缱绻意动,开口道:“我从前认识一个人,他笑起来同你一样好看。”
安德烈正想问她,为什么是used to know,便看见面前的中国女孩,黑发黑眸,脸蛋红扑扑的,正咧开了嘴笑,眼泪却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跑出来。
他惊呆了,满腹疑惑,出于礼貌,一时间不敢说话。
就连怜悯的眼神也同你如此相似。
但这话宋时好没说出口,她趴倒在吧台上,彻底醉了过去。
她睡过去了。
这夜还长得很呢。
宋时好梦见多年前同那人初见时的场景。
夏日庭院,树影斑驳落了一地,少年长身玉立,偏过头来同她说话,声音是极好听。
她站在葡萄架下,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红扑扑的脸蛋,暗暗地想:“这是谁呢?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
少年还很年轻,唇红齿白的,五官未完全长开,远没有后来眉眼里的醇厚韵味儿,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了一声——
“时好时好,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希望你时时都能过得很好。”
想到这些,她竟觉得有些难过。
她叫宋时好,她前二十来年一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很好。可她现在,很不好很不好。
要说哪里不好,大概是年纪渐长,夜夜梦里总梦些不着边际的事,醒来后却又都忘却,不免总有些怅然若失。
宋时好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着她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她觉得烦,嘟囔着让人别吵她。
别惊扰到了她梦里的陆远。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见陆远了,快到三十岁,事业正处上升期,生活一切安稳。
她却破天荒地梦到陆远,梦见陆远提着行李箱要离开她。
她从噩梦中醒来后捂着脸哭起来,哭完了收起情绪,后知后觉地想,怎么梦见陆远离开她,她就觉得这是个噩梦了呢。
她像少女时候一般,鼓起勇气只为了心底那一点久不消散的念头,重走了一遍十九岁那年走过的路,大费周章地跑来朗伊尔。
这不该是一个近三十岁的人能做出来的冲动事。
她就想着,她梦见陆远了,醒来总该去见他。
她去见了,见不见得着,也就无关紧要了。
他们曾经依偎在炉火旁边,披着同一条毯子。
那时她年轻,对未来总有很多畅想,红着脸央求陆远:“陆远,等你到三十岁了,如果我没嫁,你也没娶,你能不能……和我结婚?”
陆远答应她了没?
她记不得了,但按照她那时的性格,如果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定会闹起来。
如今,她都快三十岁了。
她并不总是记得年少时候的事情,年近三十,经历的事情多了,对很多事都看得很开。
年少时有过的梦,执着过的人或事,大半都忘了,裹在滚滚红尘里随着逝去的岁月被她抛在脑后。
欢愉的,不怀念。悲伤的,不愤恨。
她只是时常被那些忘不掉的东西侵扰。
那些忘不掉的,陆远就是其中之一。
她倒也没有非常执着于此,她失去陆远下落好些年,从来没想过要去找他。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宋时好自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放掉的都看开了,看开的都已放过。
可醉酒以后,在世界尽头的仙境里,她睡梦中铺天盖地的竟都是陆远。
她是真的很想他。
“陆远,我好想你。”
梦里的陆远回过头来,放下手中行李箱,眉眼生动,挑着眉看她:“你这丫头,越长大越没礼貌,都不叫哥哥了。”
他凑过来,捏她的脸,疼得宋时好哇哇大叫,伸长了胳膊也要回敬陆远。
陆远有防备,站得远了些,伸直了胳膊捏着宋时好的脸,看着宋时好呲牙咧嘴的,短胳膊短腿的怎么也够不到他,他心情好极了,朗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宋时好看着他笑,心头熨帖极了。
少年剑眉星目,灿若星辰。
宋时好想着,看在你这么好看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了,收回手打他的手腕:“快松开,我的脸都被你捏大了!”
陆远从容地收了手。
宋时好瞪了他一眼,虽说是瞪,但小丫头的瞪对陆远来说显然没有什么震慑力,就像只睁大了眼睛的气呼呼的松鼠。
陆远只觉得好笑,嘴角笑意不减。
宋时好揉着脸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偏过头去不理他。陆远把行李箱挪到一边也挨着她坐下来。
半晌,说着想他了的小丫头也没有像预想之中那样冲他叽叽喳喳,陆远这才凑过去脑袋:“怎么,生气啦?我捏疼你了?”
宋时好还是不理他。
陆远想了想,把宋时好的脑袋扳转过来,诧异道:“我下手有这么重吗?我都没捏你左脸,你左脸怎么也红了?”
宋时好扭过头去,悲愤欲绝:“你这人真讨厌!”
陆远只笑:“别生气了,我的脸给你捏回来。”
宋时好气得一头埋进胳膊里,只露出来两个红红的耳朵尖,气愤地想:“陆远这个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能常留她梦里的场景并不多,也算不上多温馨,她却独爱这段。
难得在梦里,陆远同她说了几句话。
这夜大梦结束,宋时好收拾好行李,其实拢共也没什么要带的,静静等待天亮,便拖着拉杆箱下楼。
安德烈在一楼安安静静地坐着。
宋时好有些惊讶,挑眉看他。
年轻男子笑,指着她的行李:“你今天走,等在这里送别一下你。”
宋时好其实不擅长告别,她亦不想不辞而别,昨晚便同他说了。她微笑着,同他诚心说了句:“谢谢。”
清晨房间有些凉,壁炉里火已经熄了,剩下些冷灰。
四目相对间,竟有些离别伤感慢慢堆积。
宋时好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山妖小偶人,有些年代了,漆层有些磨损。
矮个儿,长鼻,统共就长着几颗牙。
嗯,看多了依然还是觉得挺丑的。
她说:“安德烈,这个送给你,愿你往后的人生……”
她顿了顿,想到些什么,继续开口。
“幸运和幸福常伴,一生平安喜乐。”
那个人从前也是这样说的。
在这间老旧的酒吧里,记忆又与眼前景象不谋而合,过去同今天重叠。
宋时好温柔恬静地笑着。
安德烈接过山妖,道了声谢谢。
宋时好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咧开嘴笑:“不用送了,回去吧。”
说罢,拖着箱子推开门。
寒风灌进来,风拍击在她的脸上,卷起她的头发。
“时好。”安德烈用中文唤她,停顿感和别扭的音调让宋时好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安德烈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心疼她,最后他继续用中文说:“再见。”
宋时好笑了笑,转过身迈出门去,她什么也没说,亦没什么可说的。
要说的都已说尽。
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十年,她年年春季来此,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她即将三十岁,朗伊尔依旧是一片苍茫辽阔的寒凉。
没人知她心底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话,这么多年的眼泪。
慢慢地,当事人也不再想起,这些记忆的碎片终将掩于岁月黄昏之后,逐渐泛黄,变旧,继而忘却。
这些故事该从何处说起?
也许该从头说起。
1 我的现代文文风偏文艺,但是为了避免韩剧化的翻译腔,长篇审美疲劳,人物对话会避免文艺,相对落地一些。
2 本文人物不完美。
3 长篇八成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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