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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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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衙门里上值的人也多了起来，热闹了几分。赵屠收拾完桌子，便出去忙了，毕竟“白菜”的指令还没弄完，没准一会就又来“视察”了。
过了些时候，林益也恢复了几分，他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看了两眼睡得平稳的男人，也出去了。
刚走到前厅就碰到了进门的蔡和顺，腆着肚子，一身白色锦缎，头戴翡翠玉冠，不像白菜，像根粗壮的萝卜。
每次看到他，总是叫人不由自主地想笑。
蔡和顺一进门就四处看，越看眼神越阴翳，看起来有些不满意。（好吧也看不太出来他的眼神，主要是他的本来圆润宽大的脸拉得老长，“不高兴”写满脸。）
直到他的眼神转转悠悠转到了堂上林益的身上，脑袋才停止了转动，脸色微变，直冲冲地朝他走来。
林益自然也看到了他，清了清嗓子，俯身拱手道：“大人！”
“嗯。”蔡和顺抬着下巴，挑着眉毛，仰望着林益，“这儿的活儿怎么样了？”
林益笑着答道：“快完了，大人勿急，大约再有个三五天就应该可以完工了。”
“不行！”蔡和顺突然喊出声来，也吓了林益一跳。
蔡和顺：“这活儿不能干了，不能干了！”
林益也是云里雾里，这“白菜”又抽什么风呢！
蔡和顺凑近他，小声说：“林主簿啊！我刚得来消息，那位钦差大人已经到了滁州了，而且在此之前已经有数位大人因为……因为那什么被下了大狱。”
林益眨巴眨巴眼睛，道：“因为什么？”
蔡和顺白了他一眼，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钱。”
林益恍然大悟，原来是“白菜”的同僚们接连下马吓到他了，所以“迷途知返”，改变思路了。
林益故作担忧的样子，问：“那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拆了啊！快！快！快！把这里面的东西能弄多旧就弄多旧，必须叫他们知道本官的‘清廉’。”
说拆就拆，“白菜”还是够任性的。
“可是……”林益故作为难的样子，低着头欲言又止。
“白菜”眯着眼睛：“可是什么？”
林益：“可是，之前修缮花费的钱……”
孟和顺：“花了就花了，本大人又不缺那儿。”
林益：“可是……之前的钱，您还没结！”
孟和顺：“……”
孟和顺干咳了两声，又抬起来他那叠起来好几层的下巴：“既然，都是要拆，那还用什么钱！你自己想办法！”
林益：“可……”
孟和顺：“没有可是，难道我说的不对？”
林益苦笑：“大人说得是。”
孟和顺满意地点点头，又抬起手拍了拍林益的肩膀：“昨天的案子我听说了，干得不错！不过……，那个死人得弄走！我听说了，昨天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别死在衙门了，晦气！”
林益：“大人！那人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叫他暂时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吧！”
蔡和顺黑脸道：“我说有事，就是有事，你赶紧把他给我弄走！我不想在衙门再看到他！”
林益：“……”
蔡和顺收起强硬，笑着说：“雨止啊！我看你脸色也不是很好，不如就给你放几天假，你把衙门和那个人给我处理好，顺便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后又一副关心下属的样子，嘱咐安慰了两句，又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白菜”还真是会给他找事。林益叹了口气，转身去找赵屠。
赵屠正在屋顶上铺瓦片。
林益仰着头：“阿屠！”
赵屠见是林益，连忙从屋顶上下来，担忧道：“霁哥，你怎么来了，你忘了孟大夫如何说的了吗！快去歇会。”
林益：“我没事。刚刚蔡大人来过了。他说，停工不修了。”
赵屠惊道：“什么！他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林益叹了口气：“他还叫我把那谁给弄走，你帮我一下吧，把他搬回我家去吧。”
赵屠毫不犹豫地应下。
林益还是有些头疼，不光是头疼“白菜”扔给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而且他的头是真的很疼。
赵屠帮他背着半死不活的人回了家。刚推开门，二人都呆在了原地。这是他家吗？
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晾衣架上搭着洗干净的衣服和床单。连墙边的栅栏都被重新竖了起来，一些有破损，不完整的，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整个院子焕然一新。林益一时没回过神来，这是来了“田螺姑娘”？
二人互相看了眼，确认不是眼花，前后进了院子。
赵屠将背上的人放在里正屋的床上，林益将其送到门口，又嘱咐了他两句。
“府衙里后来布置的那些器物摆设，都是从蔡大人府上拿来的，还回去就行了。至于那些修缮的木材，瓦片，把能揭下来的都揭下来，剩下的没有用过的看看还能不能退回去。用过的拉到我家就行，至于钱，你同店家说说，我明日给他送过去。”
赵屠应下，便走了。
林益回到屋子，按着系统所给的信息，找到了林霁的钱。林霁本来官职就低微，俸禄就少的可怜，积蓄实在不多。林益把钱收了收，算了算，大抵有个十两。也不知道够不够付瓦料钱。
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人，嘟囔了一句：“幸亏有个医生是发小，不然怕是连医药费都出不起啊！”
本就身体不好，又经早上那番折腾，林益早就支撑不住了，歪在一旁的椅子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叫“爹”，林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了眼前少年的笑脸。
林益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他并没有说话。
少年笑着：“爹，你不要在这睡，正对着屋门，受了凉就不好了。你再歇一会，我去做饭，一会吃了饭，你再睡。”说完，少年就转身出去了。
林益呆呆地看着少年说完，离开。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噢，这是他儿子，忘了忘了！
林益拿开身上盖着的薄被，起来。才发现外面已近黄昏。抬手揉了揉眉心，他这是睡了多久，睡得都蒙圈了。
缓了片刻，林益走到床边察看病号。病号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难看得林益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老这么睡也不是个事，得把他叫醒，起来吃点东西，就算不吃饭也该吃药了。
想好了的林益，又去了厨房。厨房里，林鸣正忙得热火朝天，看着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却是努力地为他一个大人做饭，林益心中就有几分过意不去。
“我来吧！”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灶台边，向林鸣手里的勺子伸出了手。正要搅粥的林鸣，被吓了一跳，手一松，勺子直接掉进了锅里。
锅里的热粥瞬间四处飞溅，林益连忙将林鸣护在怀里。林鸣年纪小，个子也矮，若是他在灶边，恐怕就要溅到脸上了。
“爹！”怀里的林鸣惊叫道。
“没事。”
粥再热，溅出来的也只是一点点，更何况林益身上还穿着外袍，根本浸不透，怎么可能有事！
林益松开他，看着锅里被煮起来的勺子，笑着：“看来，咱们得想办法把勺子捞出来了。”
林鸣依旧满脸担忧：“爹，你怎么样了？”眼里的急色都要溢出来了。
林益摇摇头：“没事，不过就是脏了外袍，也不碍事。”
林鸣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位大人是唯一没有赶走他的人，本是他受的恩情，不能再叫大人因为自己受伤。突然，头上一重，头顶传来大人好听的声音。
“你去帮我拿双筷子。”
他抬起头，果真是大人那张好看的脸。主簿大人真的长得很好看，不对，是最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像冬日里的晴天，有着融化寒冰的力量，暖意流入心扉。看得他一时失了神。突然，额头一疼。
“你呀！走什么神，再不去拿，今天就要吃煮勺子了。”
林鸣应声，转身从旁边的竹篓里拿出了一双筷子，递给站在灶台边的林益。
林益接过，弯腰从煮的沸腾的粥里，把勺子捞了出来。
林益转头笑着对乖巧地站在一边的林鸣说：“你帮我看着点锅。”
林鸣应了声，便坐在了灶台前，时不时地往柴火快要烧尽的时候，就往里面塞几块干柴。
林益则走到一旁，将前日赵家婶子给的野菜拿了出来，许是放的时间有些长了，蔬菜也有些干了，林益将坏了的地方择净，洗了洗，放在案板上切。
二人各自忙着，谁都没有说话，林益有意无意地暼了林鸣一眼，那孩子坐在灶台前的小凳上，挺得倍直儿。林益不禁笑了，这孩子怕还是觉得拘束。既然决定认下他，那就得认真地对待。
林益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他讲话。
林益：“小鸣，你今年多大了？”
似是没有想到林益突然会问他，林鸣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乖巧地开口：“我……我今年十二岁了。”
林鸣低着头，他知道自己岁数不小了。也知道普通人家领养孩子大多喜欢年纪小的，因为觉得小的孩子会比较容易跟养父母亲近。他害怕面前这个人再次抛弃自己，那他将再一次无家可归。
林益一怔，有些惊讶。林鸣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一样，没想到竟然……林益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表情，怕自己的反应会叫林鸣感到不适。
“那应该准备上学了！你可上过学？”
林鸣：“没……没有。”
林益：“那我给你找个学堂吧，这个年纪应该上学的。”
林鸣闻言，抬起头看着林益再次失神。他以为……他以为要被嫌弃了，却没想到……
林鸣：“爹爹，不用麻烦的。我在家帮你做些事就好。我这种人，哪里配去学堂，就算去了，也是学不会的……”
有容身之所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哪里能再强求再多……
林益沉下脸不语，阴沉的脸色叫本来就紧张的林鸣更加手足无措。
良久，林益叹了口气，看着林鸣说：“学堂还是要去的，不学东西如何帮我？以后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没试过怎么知道学不会？还有你是哪种人？怎么就不配了！人都是一样的，听到没！”
林鸣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耳边还回荡着林益的话“人都是一样的”，眼眶不禁酸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自从他没了家，他就一直是个累赘，不断地拖累别人，被人嫌弃。
林益看着好像被自己骂懵了的林鸣，心里是既心疼又无奈。他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太重了，忍不住出声解释：“那个……我不是对你不满……”
林鸣红了眼：“爹爹，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林益闻言笑了：“好。”
林鸣也笑了。
林鸣看着林益的背影，心下暗自下了决心，受恩如此，此生必报。
这些年他飘零了太久，即使之前住在衙门，他也是不安定的，因为随时都有被赶出去的危险。
这些年他经历了太多苦楚，为了生存艰难地活着。就在他以为他将永远生活在满足尽头的黑暗里的时候，发现了原来漆黑的夜里真的是有星光的，它不渺茫，反而闪亮，能唤醒沉睡很久的心，他再一次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