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声与杜白》慕容六六

11、第 11 章

　　检查组的人也不是傻子，都在同一个单位，多少也听说过一点这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从沈优一到这里来，和杜白之间就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其实要说，还是沈优自己去挑衅的，人家杜白本来根本就没有招惹的意思。

　　一个当小三的，还这么嚣张。虽然同为同事，跟来一起的其他人，对沈优这种行为还是很不齿的。

　　再在这里磨叽下去，要不要下班了？

　　姓周的检查员看了看表，向这里走来，“两位可不可以容我说一句？”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检查，至于要不要把这笔业务差错算在杜主管管理不当的份上，全屏沈老师，我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优刚要分辨，周检查员却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继续道，“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们在这里耗，提醒一下各位，距离总部规定关门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你们确定能在关门之前找到这位顾客，并且完成此次业务？”

　　沈优冲着杜白优雅一笑，“是的，杜主管。并非我们有意为难。只是这个时间点特殊，今晚七点总行要调试系统，要求所有机构六点半必须所有系统关闭。我相信这个通知，杜主管不会不明白。”

　　“哎，这还算有意为难？四十分钟，人家都走了，我们怎么知道他去哪儿？就算查到这个人是谁，人家又不一定住在附近，打个车过来，也不止四十分钟能办好吧？”游郁看出来沈优的故意刁难，忍不住站出来替杜白和王思雨打抱不平。

　　沈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我也是不得已。游主管不服的话，不如这样，您打个电话给马总，看看能不能给琴湖湾宽限一个小时。”

　　游郁白了沈优一眼，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打电话给马总，那不是全行都知道了么。”他在心里骂道：这个恶毒的女人，那个叫梁辰的是眼瞎吧？到底比杜白强在哪里？

　　周检查员点点头，“不如这样，我们先去会议室坐一会儿，也给杜主管充分的时间去联系。”

　　杜白礼貌地对周检查员表示了感谢。

　　待沈优走后，王思雨十分惭愧地低下了头，“杜主管，对不起。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自己刚刚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好话的不一定是好人，冷言冷语的不一定是对你真坏。有些东西，柜面上是学不到的。”杜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大眼睛圆脸，一看就是个傻的样子。希望她是真的傻，而不是像沈优那样的假傻真精。

　　查了录像，杜白顿时明白了过来，伸手过来拿传票，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开的卡、存的钱？小气巴拉地存了几百。”难怪王思雨没有核对身份证。可她们不知道，自己却是知道这个人是谁的，恐怕留的电话号码不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人家愿意来吗？

　　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助人为乐的样子，更何况手里还拽着一个饿得嗷嗷叫的精豆儿！刚刚走的时候，她记得精豆跟那个顾声说，她饿了，要去吃东西；然后顾声告诉精豆，说要带她去找爸爸。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家了，又或者一家人在饭店吃饭呢。

　　都说这些当明星的很高傲，更何况是名声不太好的纨绔顾声呢！

　　杜白蹙了蹙眉，瞥了一眼紧紧盯着录像屏幕的游郁。

　　“别看我，我……我不认识……”游郁想矢口否认，“他是给别人卡上存钱，因为金额少，所以不需要出具本人身份证。然后他签的字龙飞凤舞的，跟鬼画符似的，谁知道是什么啊？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也欠收拾？让你签字你就好好签字，圈的这是什么？”
　　“王思雨这笔业务就是做的不对，而且客户签名太过潦草，她是有义务和责任提醒客户重新签的。”

　　游郁耷拉下了脑袋。

　　杜白轻描淡写地撂下一句话，“再有所隐瞒，我撅折你的宝贝笔。”

　　游郁像受了惊吓一般的良家妇男，瞬间老实了下来。“我不认识这个男的，虽然看着有点眼熟。可我认识他手里拉的小姑娘。”

　　游郁认识那个精豆儿？杜白的目光将游郁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还真是大妈挚友啊，连人家小姑娘都认识。是附近哪个幼儿园的？”

　　他被杜白盯得头皮发麻，只得嗫嚅着说出了一句话：“不是，我是让你去找霍总，他认得那个小姑娘……”

　　他？他能认识什么精豆？杜白怔了怔，说的倒也是。要说她们这里谁对任何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晓得，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幼儿园小朋友，他倒是都有可能认得。

　　杜白抬头看了看钟，喃喃自语道：“还有三十五分钟。”

　　霍允一向公私分明，对外护短、对内严格加倍。你可以请假、可以过的悠哉，可你不能没有担当。更何况，他一向厌恶女孩子在他跟前哭天抹泪扮柔弱。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他的卖相不错，女朋友走后，这么多年来都一直单着了。

　　单着的人总是有原因的。

　　“霍允也不一定会听我的。”她淡淡地摇了摇头。他说不定非但不会帮助王思雨，还会借此教训王思雨，让她涨涨记性，自己去找那个人，然后解决麻烦。

　　游郁有些急了，“天都快黑了，你真想整个支行都下不了班啊？”像账不平这种情况，不要说整个支行了，会影响到整个分行乃至总行的关门。如同蝴蝶效应一般。

　　“你想锻炼人，以后有的是锻炼机会。”游郁推了推眼镜，一脸的义正言辞。不得不说，他认真工作、严谨示人的样子，比他平时低眉顺眼耐看多了。

　　“不是我想锻炼人，是霍老大。算了，我去找他。”她转身上了楼梯。

　　望着杜白瘦削的背影，游郁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样惜字如金的性格，和将来的丈夫怎么沟通？她是天生就这样？还是后天受刺激了。”

　　霍允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人也在里面。杜白轻轻地推门而入。

　　极简的北欧风格办公室，那个人此刻正坐在黑色的皮质软椅上，品着酒。

　　“有何贵干？如果是为了下午的事谢我就不用了。来来来，我给你尝尝刚刚兑出来的鸡尾酒。这回不是可乐了。”他笑眯眯的一脸得意，更加像一只腹黑的老狐狸。他见她没有说话，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有权利饮酒。”

　　杜白没有搭腔，站在他的面前，开门见山：“找你帮忙。”

　　“你有求于我？”霍允挑了挑眉，干脆放下酒杯看着她，“受贿了？”

　　“我没那权力。”

　　“想跟我串通，携款箱巨资浪迹天涯？”

　　“你没那魅力。”杜白没好气道，这个老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正经一点？明明只有三十来岁，为什么整个给人一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他从桌上收回手，右手理了理左手手腕上的表带，拽了拽西装边沿，双手抱胸向后倚了倚皮质老板椅，摇了摇头，“不帮。”

　　杜白微微有些诧异，“我还没说是什么。”

　　“既然不是私事，就是公事。能让你有求于我的，一定是楼下那帮毛孩子。”
　　杜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只听他冷哼两声，“那是你的人犯错，我凭什么要帮你料理后事？”

　　杜白认真地看了一眼霍允，知道他这话说的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虽然平日里这人看起来很不正经，可是在工作上一码归一码，要求却是很严格。

　　“我要顾声的联系方式。”

　　“顾声？什么顾声？我不认识。”老狐狸一脸的狡黠，丝毫没有要承认的意思。

　　杜白微微低下了头，静静思索着。游郁说霍允认识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又是顾声拉着的，霍允一定认识他。这个时间点，只有磨一磨霍允，而且只有他有这个面子能把顾声带过来。

　　“想什么呢？没辙，关上门，滚吧。”霍允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对外他可以像老牛护犊子似的护着自己员工，可对内管理，他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个员工是靠人解决问题、不承担责任又不动脑子的软蛋。“还有，我提醒你，谁自己犯的错，谁自己去想办法解决，你别什么事都跟着扛，你这是害她！不亲身经历这种麻烦，下次她还会犯。”

　　“你越来越能耐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霍允挑眉，“怎么跟老大说话呢？不想干了是不是？”

　　“是啊，有一个假义气的老大和一个假哥们的同事，还有什么干的意思。我现在下去把章交给你。平时嘴上叭叭的，说什么谁要是欺负我们了，就怎么怎么样。今天情况这么特殊，你看沈优那个样子，明摆着是要挑我的刺，可连累的人是王思雨。而且现在，我不是要替她担责任，是要帮忙一起把那个人找回来，我们要给客户当面道歉，只不过想让你帮忙找下人而已。小气劲儿，不干了！”

　　“阿白，阿白！别走啊，我跟你闹着玩的。”霍允忙站起身，如果杜白走了，方老师一定不会放过他。“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顾声？我从来没跟人提起过”

　　杜白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身边有这么多矫情的人？早点说实话不就行了，非要被威逼利诱才肯开口，不是欠是什么？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孩，有人说你认得她。”

　　刚听完这句话，霍允顿时像一只炸了毛的狐狸，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一个很可爱的，和我一样的。”

　　听到这样的话题，霍允总算翘起了眉毛。

　　“可爱，但不随你。”
　　他搓了搓手，“好吧，我承认我认识他，我也可以替你们打这个电话。不过他愿不愿意来，就是两说了。你们办错了业务，人家凭什么要来帮你？跟你什么交情？”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他自己不是这个支行的人。

　　是啊，存钱不用摘墨镜，抹账却是要摘掉墨镜，核对身份信息。他上午刚从众人视线里消失，现在就要以这种形式“复出”。

　　“好。”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霍老大做到这个份上是情分，她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情分，剩下来的就要看王思雨的造化了。

　　“你上星期去相亲，不会相的顾声吧？”

　　杜白摇了摇头。“不是他。我到了那儿以后，相亲对象放了我的鸽子。然后就遇到了顾声。”

　　“哦？”霍允很感兴趣，打量着杜白，似乎想听听这里面还有没有故事。

　　杜白看他一脸八卦的样子，没好气道：“我开窗透气，结果不小心把窗户上兜的水全撒楼下了，泼了顾声一脑袋。”

　　所以自己去找顾声，顾声怎么可能过来帮忙呢？

　　霍允听到这个，捧腹大笑，“没想到顾声也有今天。你干的真不错。”其实他知道顾声见到杜白了，因为今天顾声剧组杀青后，就来了琴湖湾，还特地来了他这里。顾声说，他想认识他的一个员工。

　　“不惦记梁辰了？”
　　杜白还是摇了摇头。

　　“不惦记好，有什么好的，长得尖嘴猴腮。不就是个小领导家的孩子嘛。有什么了不得的，你想结婚，我给你介绍一打。”

　　见杜白皱起了眉，全然一副立即走人的神情。霍允忙转了话锋试探道：“觉得那姓顾的如何？”不知从哪里，他摸出了一把瓜子，开始磕了起来。这样的画风，实在是有点格格不入的诡异。

　　“长得比梁辰好一些。”

　　好一些？霍允揉了揉脑门，这答案差强人意，勉强算是夸赞吧。“喜欢就追去，你配他绰绰有余。要不我给你撮合撮合？感觉到位了，就大概去追，小年轻的，干什么做事恋爱都畏首畏尾？”

　　“谢谢。”杜白淡淡的语气中有一丝欣然，在他眼里，琴湖湾每个员工都是完美的。众生皆平等，哪儿有那么多糟心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好，给你面子，帮你这个忙。”他一手捧着瓜子，一手十分艰难地从桌上某个角落摸索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将手机推到杜白面前，“号码给你，打吧。”

　　她木木地看着霍允，“是你打，不是我打。”

　　“不，是你打，不是我打。”

　　她浅浅微笑，“你已经答应帮我的忙。”

　　霍允爽朗大笑，“小丫头，我就知道你在这跟我使计策。号码在这，不就是给他打个电话吗？你不敢还是不想？”

　　杜白蹙了蹙眉，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明知道她不擅长人际交往，最不喜欢打电话，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要为难她一把。

　　她干脆地接过电话。霍允有几分诧异，又觉得十分有意思。以这丫头平时如此佛系的心性，喜欢起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刚这样想后，又在心里连呸了两声，人家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不是爱过梁辰么？

　　电话拨通了，对方传来一声好听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喂，有话说、有屁放！”

　　“嗯？”

　　对方听到是个不同于往常的声音，不由愣了几秒，在那头尴尬地自言自语道：“不是霍允啊！怎么是个女的？”

　　杜白露出了笑容。

　　霍允想道：这丫头也会笑啊，笑起来可比牡丹花好看多了。

　　她继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霍允叹道：啧啧，还露出了白白的牙齿。这世道果真是颜值当道么？听句骂人就高兴成这样，连我这个直系领导和顾客都从没有这个待遇。

　　对方迟疑了下，猜测道：“是……杜小姐吗？”

　　“是。你怎么知道是我？”

　　对方发出了尴尬而又欣喜的笑，“我猜的。哈，那真对不起，刚刚让你听到我说脏话了。再一次毁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没关系，长得好看就行。”杜白心想，嗯，她再一次在这个家伙面前说了违心话，狠狠夸了他一顿，不过没办法，求人办事。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我说大长腿，你也是颜控吗？可是说脏话就是错了，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被原谅。所以，对不起，大长腿，我跟你道歉，刚刚以为你是大允子。”

　　霍允的拳头捏的咯吱响，是大允子就可以被随便骂吗？大允子就可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吗”？

　　“不是，大家都会骂人。我也会。”

　　顾声听到那边传来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嘴角。

　　“霍允在你旁边吗？为什么你拿他的电话给我打？”

　　“多收你钱，你来拿。”

　　“哦。”顾声恍然大悟，“多收就算了，拿出来给你吧。”

　　“不行，业务不能出错。”对方似乎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你不来，关不了门。还有最多三十分钟。”

　　顾声几乎没有一秒的迟疑，“哦，好的。那你等着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声他同意过来了？”霍允拍拍手上的瓜子壳屑。

　　“嗯。”杜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

　　“不就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嘛，你霍总我也长得很帅，怎么不见你对我这样笑过？”霍允的语气中不乏酸意。

　　杜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倒是微微笑了，“因为你老。”

　　他老？顾声不是和他年纪一样大么？

　　“白，你这样说是不公平的。”霍允的手背对着杜白的背影重重地敲了桌子两下，以示不满。他自认为自己待她不薄。

　　杜白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可是你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