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始弗渝》和尚敲钟

4、我一定杀了你

　　【闻熙活了二十几年也从没见过像程不渝这样对自己那么狠的人，下刀子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程宴有些难以置信，这些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因为这么多年来程不渝永远是沉默的，无论她怎么对她，她都从未反抗过，哪怕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她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事追根究底怪不到她身上去，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可他的妈妈疯了，妹妹死了，他不敢去怪程山，而程不渝恰好在那，所以他的怨他的恨这么多年全都在她身上找到了出口，可他从未想过，程不渝又何其无辜，却从出生起就背上了他们一家人的怨恨。

　　“所有人都说你妈妈的病你妹妹的死是因为我，可你扪心自问，真的是因为我吗？虽然不是因为我直接导致的，但有我的一份，我承认，所以在程家的十几年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认了，但是现在我觉得已经够了。”程不渝看着程宴依旧用淡淡的口吻说着。

　　程宴一时说不出话来，程不渝撇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知道这两年为什么找不到我吗？你找人将我打晕丢在高速路上，被人贩子捡上车卖到山村去，差点被□□，最后我把那人杀了。”

　　“你在外面找不到我是因为我在监狱里，按照你的逻辑，你说这事我是不是该找你还回来呢？”程不渝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没有怨恨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在陈述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看程宴的样子还在震惊中，毕竟是富家子弟从小被宠着长大，哪里真的接触过这些，更何况是杀人，程不渝知道时候到了。

　　从出生起，她就被困在了程家这个笼子里，困了她小半生，现在她不在乎了，只是有件事她还没完成，所以还不到时候，但她不能再被程家困住，所以这件事今天必须了结。

　　右后方架子上的水果刀被程不渝抽出来拿在手上，看着程宴向他走过去，这次程不渝的眼神不同于以往的平淡，那一瞬间浓烈的恨意让程宴觉得，程不渝是真的想杀了他。

　　程不渝边走边开口道：“我说了，我不欠你们任何人，如果你还觉得不够，要不你现在就杀了我，给小馨偿命。”语气依旧低缓不带任何情绪。

　　说完刚好走到程宴的面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程不渝已经将水果刀的把手塞进他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刀尖对着程不渝的腹部已经刺进衣服里，程宴想松开但程不渝握着他的手，他松不了，正想用力往后挣扎时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拽开，刀落在了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尖锐又刺耳。

　　前段时候岑安拿了一筐信给闻熙，让他每周到这寄三封，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一来就听到程不渝说要给谁偿命，看着程不渝白色的衣服被血染红一小片，有些触目惊心，闻熙走过去想要看看她的伤口，被程不渝制止了。

　　闻熙说：“我送你去医院。”

　　程不渝摇了摇头说：“不用，别多管闲事。”她没有看闻熙一眼，只盯着一旁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的程宴，然后弯下腰捡起刀拿在手上向他走过去，将刀递向程宴。

　　“我妥协了那么多年是因为对小馨我愧疚，但并不代表我就活该承受那些，你记住，我不欠你们程家任何人，你若还觉得不够，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现在不动手，以后明里暗里的，若是再来招我。”

　　说到这里程不渝顿了几秒，看向程宴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一点不似那个任何时候都没有波澜的样子，接着程宴听见她轻声说了句“我一定杀了你。”

　　看着这一幕，闻熙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办，看得出来两人恩怨极深，一方在用一种非常极端的方式解决，现在贸然上去阻止也许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而且正常情况下都不会选择动手，毕竟杀人伤人都犯法，是要坐牢的，这人昨天晚上还见过，他记得好像是程家的人，打算先看着，默不作声的挪到两人的视线盲区，如果一方妥协走掉最好，万一对方动手能及时阻止。

　　刀就在眼前，程宴看了眼刀，又看向她腹部那血红的一小片，最后看向程不渝的眼睛，他程家大少爷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威胁过，何况还是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折磨程不渝早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一种习惯，哪怕他知道程不渝说的都是事实，可那又怎么样，都不重要，在程宴心里，从程不渝出现的那一刻，程家就变了，所以程不渝就该死，早就该死。

　　程不渝今天的所有反应，都在程宴预料之外，在他的印象中程不渝一直都是无言的承受一切，不该是这样咄咄逼人，更不该有那样的眼神，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程宴不安，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从那种震惊中缓过来了，开始后悔刚刚没有一刀捅下去，又被程不渝那番话和眼中那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给激到眼红。

　　所以下一刻，程宴握住程不渝递过来的刀直直的向前捅过去，闻熙瞬间一脚踢在程宴手上，将刀再次踢飞，还好他留意到程宴眼神不对，不然差一点就要出人命。

　　“都他妈疯了吗？”伤口在拉扯间血流得更加汹涌，闻熙看到后不知道怎么的给气到不行，吼了一句，吼的是两个人，却是冲着程宴吼的，程宴这才注意到这人是闻熙。

　　“程家程宴是吧，以后别再来招她。”语气冰冷，闻熙脸都黑了，被气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这样的气。

　　闻熙将外套脱下来揉成一团捂在程不渝的伤口处让她按住，然后开车带她去医院，伤口倒没有很深，只是面积比较大，倒是身上其他伤挺严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腿上好大一块是肿的，难怪走路那么慢，医生检查完后看了一眼闻熙，又对程不渝说：“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闻熙：……

　　他都没指望程不渝开口解释什么，但这次程不渝难得开了金口说：“不用，跟他没关系”将他撇清关系。

　　上药包扎程不渝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扎的不是她的肉一样，医生都忍不住夸了句真能忍疼，包扎完后程不渝说什么也不住院，闻熙拗不过只好开车带她回去，程不渝又要自己打车，看她待自己那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闻熙实在不放心，在街边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闻熙拉着她的胳膊说：“如果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围观就上车，你是嫌我俩这一身的血还不够扎眼的吗？”

　　最后程不渝还是上了车，程宴来的这几天她是真的很疲惫，也不想和闻熙在这纠缠，上车后报了清水巷的地址就不再说话，今天的事她是想通过自己解决，程家有关系，她必须有足够充分的证据才行，之前被打有出警记录，这次她就是要程宴拿刀捅她，好的结果就是她挨一刀程宴退缩，她也有证据将他送进监狱，最坏的结果就是她死程宴坐牢，没成想被人横插一脚，挨了刀还莫名欠了人情。

　　闻熙虽然好奇但也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爱好，但还是知道了她叫程不渝，21岁，江北人，这是医生登记信息时他看到的，小自己一岁，这个年纪正常该是在大学校园里的，又想起程不渝对着程宴说的那番话，程家，都姓程，但程不渝却是江北户口，到底又因为什么才需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解决，还心甘情愿要拿命去偿，闻熙活了二十几年也从没见过像程不渝这样对自己那么狠的人，下刀子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闻熙更是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就管了这档子糟心事，而且还是在人明确表示拒绝，说了别多管闲事的情况下，还非要去管，还拿自己的身份背景放话压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程不渝回到家后，黑猫又出现了，在衣服堆成的小窝里睡觉，听到响动又醒了，看到程不渝的时候给吓得一激灵，她白色的衣服上一大片的血迹，身上的红色烟雾也出现了，看到它像没看到似的，衣服也不换，就着满身的血直接躺在沙发上闭眼就睡了，看样子应该是熬了好几天没睡，一起住了这么久黑猫知道，程不渝失眠很严重，每天差不多都天亮才睡。

　　若是往常程不渝看到它回来，虽然不会表现出高兴，但每次都会给两根火腿肠，怎么也不会无视它的存在，所以这几天它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感受着程不渝浅浅的呼吸，黑猫想这次应该能看到她心底的执念吧，过了这么久它也只窥得那个噩梦，明白她眼角的红痣以及身上那些许红点的来由。

　　晚上闻熙回家换了身衣服后又被闹着去了周海川的酒吧，刚从大学出来，正是躁动的年纪，都爱玩又是老朋友的场子，这群人几乎天天聚在这，在程不渝那折腾半天闻熙还没吃东西，又端着碗炒饭在那吃，这些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周海川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嘿嘿笑得一脸猥琐样，不知道又在勾搭哪家妹子。

　　“川儿，昨晚上那程宴，和我说说这人什么情况。”闻熙看向周海川问到。

　　周海川听他这么说还有点诧异，抬起头来，“怎么？他招你了？”

　　闻熙：“今儿在路上遇到他和人起冲突，都动刀了，还说什么偿命的，有点好奇。”他没说得很具体，将程不渝隐了去，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也不是爱八卦的人。

　　周海川听到这突然放下手机将身体坐起来道：“操，阳阳我跟你说，这玩意儿是真他妈绝，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跟他比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