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始弗渝》和尚敲钟

3、程宴

　　【程不渝恰好在那，所以他的怨他的恨这么多年全都在她身上找到了出口，可他从未想过，程不渝又何其无辜，却从出生起就背上了他们一家人的怨恨。】

　　黑猫越发觉得跟着程不渝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这段时间虽然没从程不渝身上找到什么大的突破，但来“十一”的人十个有五个身后的红烟都是它当下合适的选择。

　　其实想来也对，给未来写信这种事，不论是写给自己还是别人，多少都是带点执念的，年纪又轻好化解，最重要的是程不渝根本就不管它，没有项圈没有笼子，出门不拦，回来了还给吃的，就这样黑猫留在了这里。

　　这天程不渝路过卖早点的铺子买了两个燕麦包一杯豆浆，提着往十一走，快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墙上的几行字，等走近就看清了，是那天把她从噩梦中叫醒的人。

　　程不渝开了门，闻熙跟了进去“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隔壁大爷说你都是中午才来。”说着将手里的信拿出来递给程不渝。

　　“我来寄信的。”

　　程不渝没有将信封接过来，而是和往常一样，指了指桌上寄信攻略的牌子，然后将手里的包子豆浆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吃起来。

　　看她这样，闻熙收回手眼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攻略写得很详细，信封信纸在何处，信息如何填，火漆印章如何烧，将信放在何处都有图片展示，还有福牌之类的小玩意可以放进去，沈南驰寄给岑安的信里就有一块，写着得偿所愿，岑安看到的时候脸都黑了，想想还挺好笑，毕竟没什么事能让他变脸，这次竟然还他给气得在医院里转了一遭。

　　闻熙将岑安写的信弄好又扫码加了店铺微信，昵称就是十一，头像是店铺门口的照片，点进朋友圈，全是关于店铺的，最近一条还是一年前6.28日发的，“6.29-6.30店铺关门两天。”

　　坐在一旁的程不渝刚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闻熙注意到她吃东西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喝豆浆也是这样，只是这午饭吃得也太随意了些，比他早餐都吃得少，擦完手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开，还是上次那本安徒生童话，看翻开的厚度估计今天就能看完了。

　　程不渝穿着宽松的浅色长袖衬衫，微微拱起的背部能清晰的看到两侧的肩胛骨凸起，闻熙想，她太单薄了，吃得那么少也难怪这么瘦，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打在她一侧的身体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闻熙有种她正在慢慢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的错觉。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疯子”。

　　走出十一后闻熙才将电话接通，“闻哥，晚上去大川那儿，我们给你接风。”刚接起陆秋风的大破嗓门就传了出来。

　　闻熙有些好笑道，“接什么风，我看你们是抽风，不知道我是被我妈从北京撵这来的，再说我都来小半月了，早干嘛去了”

　　“我不是才回来吗，这不一回来就找你啦！”

　　闻熙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躲小舅去了吧，沈南驰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你一份，你看小舅不扒了你的皮”

　　“闻哥，你是不是知道……”陆秋风有些犹豫的说。

　　闻熙：“？？”

　　闻熙：“知道什么？话说一半要遭雷劈的”

　　陆秋风顿了一下说道：“知道小南走是我帮的忙啊，小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得帮啊。”

　　闻熙：“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人小南就比你小三岁好吗。”

　　陆秋风硬生生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晚上大川儿那见，你要不来我一定去你家逮你。”

　　晚上去了大川开的酒吧，到了门口看到酒吧的名字就一个酒字，闻熙有些好笑，还真是简洁明了，确实是周海川的风格，直白得傻不愣登的，等他到里面的时候他们一群人都已经喝起来了，周海川见闻熙来了将他拉到旁边坐下，有眼力见的都第一时间给让出了位置。

　　“诶，今儿个都给我把闻少爷伺候好了知道吗？”

　　闻熙踢了他一脚，笑道：“别管我，你们玩自己的。”

　　闻熙不在意这些，也很少混圈子，一般都是和大川他们几个在一块玩，从小一个院穿开裆裤长大的革命友谊，但大川混圈又爱玩，亏得那张大嘴巴，闻熙就算不混圈，圈子里也都认得他。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还是都过来敬酒，闻熙也不驳他们面子，都端起酒喝了，只是别人都是一满杯喝完，他一杯酒从第一个人喝到最后一个人，这圈子里少有这样有背景却没架子脾气又好的，基本上没人见他对谁甩过脸子，也不喜欢拿身份背景压人，当然也没什么人敢来招他。

　　他们这一群人虽说年纪都不大点，基本上都是大学实习或刚毕业的阶段，但身份都不简单，不是家里有钱就是家里当官的，而闻熙家里不光有钱，舅舅是市长，也就是岑安的大哥岑明长，姑姑姑父也就是陆秋风的爸妈都在市委，大哥闻霖在市局，刑警支队一把手，常年在一线，抓的人立的功都不少，升上去是迟早的事，这次市局一个大案子破了，但跑了一个，这个案子是闻霖亲自带队做的，他们兄弟俩长得八分像，怕被报复所以才给他从北京撵这来了。

　　“川儿，疯子那小崽子呢？下午就嚷着来，怎么没见人。”

　　周海川像个花蝴蝶似的，两个姑娘坐他旁边，骰子摇得飞起，还一边和闻熙聊天，忙得都停不下来。

　　周海川：“他啊，接女朋友去了，一会儿就来，新谈的一个稀罕得不行。”

　　晚上从公司直接过来的，闻熙没吃饭，正端着一碗面条边吸溜边看花蝴蝶摇骰子，没有什么叫什么，还是那么夸张，闻熙觉得好笑，嗦完最后一口面条往洗手间去了，一路上被好几个人要电话，这种事从小到大没少遇到过，他表面平静淡定，但内心还是挺开心的，闻熙自认也是个正常且俗气的男人，也会因为这些而心情愉悦。

　　回到座位的时候，陆秋风已经到了，带着他的小女朋友，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男的，但看着有点眼熟。

　　服务员刚把碗收走，给陆秋风看见，忍不住吐槽到“闻哥，你可真是，每次都来酒吧吃饭来了吧。”

　　“这我女朋友，茜茜，怎么样漂亮吧!”陆秋风向两人介绍，忍不住开始炫耀了。

　　“茜茜，这我闻哥。”

　　茜茜：“闻哥”

　　闻熙点点头示意他们随意玩，别管他，自己坐回位置上边吃果盘边和家里汇报最近的情况，周海川从舞池蹦跶回来，那边后来的男人和他说了句什么，就领着人往闻熙这边来了。

　　周海川：“阳阳，这是北京程家大少爷程宴，人想跟你喝一杯。”语气颇为欠揍

　　闻熙端起酒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又继续汇报，他正在群里和大哥对喷，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但程宴好像并没有走的打算，有要继续往下聊的样子，周海川说：“行了你过去吧，敬了杯酒就得了，人不爱搭理你。”

　　周海川从小在圈子里混，看他那样就知道这是想拉关系套近乎，这次怪他没提前打招呼，不知道谁带来的。

　　阳阳是闻熙的小名，只有家里人和几个经常玩的知道，周海川比他大一岁，所以也一直这样叫，看他这样儿就知道此刻已化身喷子状态，让他尽情发挥吧，不想转移战火，毕竟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喷赢过。

　　程宴没想到在这能见到闻熙，他们家都在北京，这次过来也是有事，最近他爸有事需要闻家帮忙，但一直没有门路，正愁搭不上关系，这次看到就想认识一下，打好关系，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不好搞，不是传闻都说闻家小少爷好相处吗？

　　再想想也可能是周海川屁事多，算了都是惹不起的主，程宴想之后再找机会吧，先把正事办了，嘴角突然扯起一抹笑来，但怎看都让人不舒服。

　　“程不渝，你他妈长本事，都学会报警了是吧！”

　　翻书的手一顿，程不渝眼睛微微往架子旁的水果刀处瞟了一眼。

　　两天前程宴突然出现在十一，要将她带回程家，将她拖回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这一年她处处小心谨慎，需要用到身份证的地方她都避免掉，店铺是纪念转手给她的，房子也是纪念的，都算是二手续的别人的，没用到自己的身份信息，但还是被程家给找到了，程宴动了手，程不渝和往常一样没还手，但这次报了警。

　　程宴被放出来也就是程家一个电话的事，程不渝知道，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这件事需要做个了结了，程不渝将书合上放好，腿上的伤还疼，她慢慢撑着桌子起身看向程宴。

　　“你还想做什么。”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起伏，脸上也依旧平静，程宴最是见不得她这种表情，无论怎么折磨羞辱她，这人始终这样，仿佛没有感觉一般。

　　程宴冷哼一声：“怎么，几年不见，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躲得还挺好，这几年过得挺舒服吧，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程宴看着她停顿几秒后又恶狠狠的说道：“还是你忘记我妹妹是怎么死的了？还想过正常日子，小杂种，你配吗？”

　　撑在桌边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泛着白，但程不渝面上依旧平静，淡淡开口道：“程宴我再说最后一次，那天小馨让我去小花园找她，我衣服没洗完耽搁了一会儿，等我到的时候她就已经那样了，警察也说了和我没关系，我不欠你们程家的任何人，所以现在滚出去。”

　　程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看着程不渝说：“不欠？如果不是你妈不要脸勾引我爸还生出你这么个小杂种，我妈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小馨的死不管是不是你直接造成的，都跟你脱不了干系，现在你有什么脸说不欠。”

　　程不渝指尖又白了几分，这就是她改变不了的出身以及噩梦的开始，在看向程宴的眼神中依旧平静。

　　“程山在外面的女人有多少你和你妈难道不知道吗？我妈生下我就死了报应还不够吗？我才刚出生程山要将我带回程家又是我能左右的吗？就因为这个，我在程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很清楚，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这一连串虽是质问，但程不渝声音冷静平缓，用平淡的语气说的却是她整个儿时乃至青春时期的苦难与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