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始弗渝》和尚敲钟

22、期待

　　【雁南归是吧，别让小爷逮着你。】

　　闻熙吃着零食一会儿冒一句话出来，一会儿又捏捏程不渝的手指，程不渝依旧不搭理他。

　　眼睛看着电视恨不得转进去，看得格外认真，看的什么。

　　看的西游记，六小龄童演的孙悟空刚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闻熙烦躁的起身拿着零食在电视前晃来晃去，想要引起程不渝的注意。

　　程不渝就愣是没搭理他一下，他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被孙猴子给比下去了。

　　当他晃到第五遍的时候程不渝终于忍不住了。

　　“你挡到我了。”

　　闻熙在内心咆哮：我知道，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不搭理我。

　　闻熙：“哦。”

　　说完回到沙发上乖乖坐好。

　　等到这一集播完闻熙又捏了捏程不渝的手指尖“你理下我嘛。”

　　程不渝这才看向他。

　　闻熙想程不渝竟然也会害羞，还会偷偷脸红，因为觉得别扭而不搭理他，真好。

　　这个夜晚很美好，然而也只是此刻。

　　因为黑夜漫长，而程不渝的每个夜晚都很长。

　　这栋房子只有一个卧室，跟上次一样，程不渝拿了枕头和被子给闻熙睡沙发。

　　晚上零食吃得多水又喝得很多，到了半夜闻熙起来上厕所，关了灯后二楼的楼梯口那一丝光亮格外明显，是从门缝里露出来的光线。

　　程不渝睡觉喜欢开着灯啊。

　　到了早上，闻熙醒来也已经十点多了，年轻人晚睡早起已经是一种常态了，他也一样。

　　只是没想到的是程不渝比他还赶时髦，睡到十一点都还没有起来，又想起她每天下午还要在店里睡个午觉，怎么这么能睡，这作息时间也太不健康了。

　　闻熙用昨晚剩下的食材做了一锅面条，完了上去叫程不渝起床。

　　他先是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就听到一点被子掀开声音。

　　“十一点了，快起来，我做了面条。”

　　闻熙对着门内说，然后就听见床凹陷的声音，想象了下，程不渝该是又躺下去了。

　　果然马上就听见程不渝闷闷的声音，“不想吃。”

　　“那也别睡了，这都几点了，你咋这么能睡呢。”

　　程不渝没说话，闻熙又敲了敲门。

　　“你不说话我进来了啊。”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声儿，闻熙开门进去了，只见床边微微隆起一小团，走进一看，程不渝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边。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房间，上次是她发烧，急急忙忙的进来，也没怎么注意看，现在仔细一瞧，发现这房间格局倒是不错，外面还有一个小阳台，采光很好也通透，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空间也很大，但室内东西却少得可怜，除了基本的家具外就再没别的东西了。

　　好像楼下客厅也是这样，若不是房子本身装修在那，这简直就像是个旅馆，主人的物品少得可怜，好像随时都可以离开一样，根本不用收拾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闻熙没由来得一颤。

　　他蹲在床边从被子外拍了拍她。

　　“起床了宝贝儿，太阳都晒屁股了。”

　　程不渝闭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头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十二点再起，我困。”

　　闻熙觉得好笑，程不渝现在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放松的状态了，这样很好。

　　“昨晚上几点睡的？”想到昨天晚上门缝里的光，闻熙突然就这么问了句。

　　程不渝没再理他，看她实在困得紧，闻熙也不吵她了。

　　等两人到店里的时候，陆秋风因为昨天的事儿觉得不好意思，买了一堆水果来陪罪，正好闻熙要带程不渝上医院，留下陆秋风吃着自己买的水果在店里看店。

　　一路上闻熙一直注意着程不渝。

　　他能看出程不渝表面平静下的紧张，手紧紧捏着衣角不放。

　　闻熙伸出一只手将她手扒拉下来握住，一手心的汗。

　　“你别怕，没关系的，陈主任很好，我见过的，是我小姨的同事，我小姨以前是这家医院的心理医生，早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你别紧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闻熙一直说着话安抚她的情绪，哪怕程不渝什么都没说，但他也知道程不渝从心里抗拒去医院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他，程不渝大概不会主动去医院。

　　程不渝看完精神科又和心理医生聊了许久，闻熙一直在外面等着，结束后陈主任开了些药让她吃，叮嘱注意事项之类的，又预约了下一次复查的时间闻熙就带着她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程不渝明显比去时放松很多，闻熙也松了一口气。

　　之后陈主任和闻熙通过电话，说了一下大致情况。

　　程不渝有精神分裂还伴随着出现幻听幻视，情况其实并不理想，但她自控力很强，这么长时间没吃药治疗才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

　　而程不渝不愿去医院的原因是，她当初被送去的医院里一名医生违规操作，给病人点击治疗却不用麻醉剂和肌肉松弛剂。

　　陈主任说被送去那里治疗的病人都杀过人或是伤过人，那名医生的孩子就是被精神病人所杀，就因为有精神病没坐牢，所以那名医生对这些病人仇视虐待，直到多名病人接连自杀，这事得到上面的重视才被查出来，这事在当时他们圈子很轰动。

　　现在程不渝除了精神上的问题外身体也很不好，当初过度电击导致心肺受损，生活习惯还差，身体已经伤了根本，各方面指数都很低，经不起再多几次的摧残了，现在是年轻看不出什么，以后老了有得是罪受，现在好好养着也许还来得及。

　　回去已经是晚上了，他们直接回了清水巷。

　　等到两人吃晚饭的时候，闻熙电话响了，是陆秋风。

　　“你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闻熙这才想起陆秋风还在十一，电话开的扩音，程不渝也听见了，两人对视了一眼。

　　……

　　“额……刚结束正准备回去，你也回去吧，把店门锁了就行，我们有钥匙。”闻熙吸溜了一口面条后，面不改色的说道

　　“啊！”

　　“哥，你骗我呢吧，我都听见你在吃东西了。”

　　“你们这也太不靠谱了点，把我忘了就算了，还骗我！”陆秋风在电话里嚷道

　　“那也比你强点，行了回去吧啊，改天哥请你吃饭。”闻熙又吸溜了一口面条，吃得贼香

　　“行吧，谁让我自作孽要吓唬嫂子呢。”

　　电话里有走路关门的声音，陆秋风应该是在锁门了。

　　程不渝听到这声“嫂子”的时候僵了一下，不明显，但闻熙还是发现了，跟他第一次叫她宝贝的时候一样，闻熙心情突然愉悦起来。

　　陆秋风会说话就多说点，就冲这声嫂子就不找他算账了。

　　“我说嫂子这店的客人都什么素质，你是不知道我今天遇见个什么人，气死我了！”

　　陆秋风用肩膀夹着手机锁门，嘴里还不忘抱怨到。

　　今天来店里一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一张嘴吐不出几句好话来，他还专门看了那封信上的名字。

　　-寄件人雁南归

　　雁南归是吧，别让小爷逮着你。

　　吃完饭，闻熙看着程不渝把药吃了，又切了一盘水果过来让她吃，水果跟大杂烩似的，有补充维C的，补铁的，补这补那的啥都有。

　　“吃不下。”程不渝看着那盘水果有点头疼，她对吃的不感冒，觉得麻烦，也确实吃不下了。

　　“那就缓缓，一会儿再吃。”

　　看了会儿电视，闻熙端着果盘过来让她吃。

　　“我不想吃。”程不渝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

　　闻熙什么都可以迁就她，但是这个不行，陈主任那番话让他后怕。

　　“不吃？”

　　闻熙拿起一瓣剥好的橙子咬在嘴里一半，然后按住程不渝后脑勺，嘴对嘴喂给她，让她吞下后还在口腔里流连一番。

　　“是自己吃还是我继续喂你吃，嗯？”

　　程不渝红的耳朵尖将盘子捧在怀里“自己吃。”

　　“陈主任说了，现在每天都要补充这些。”

　　“现在不顾惜自己，以后老了要吃苦头的。”闻熙从盘子里捡了一块草莓放嘴里。

　　程不渝抬头看了闻熙一眼。

　　以后。

　　老了。

　　这两个词不论是分开还是合在一起，于她而言都是未来。

　　也是期待。

　　程不渝从未想过如此久远的事，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也一直压制着不准生出一丝一毫的期待来。

　　而她一直认为自己会在不久的将来离开这个世界，或早或晚，也曾无数次想象过刀片划过手腕上隆起的血管，那种感觉她甚至是期待着。

　　现在有人跟他谈未来，为她好几十年后的日子苦口婆心，这种感觉让她心脏像被针密密绵绵的插了个通透，又忍不住心生期待。

　　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