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大闲人

2、黑函

　　楼与楼面贴面，采光欠佳的楼道里，上身白T恤，下身浅蓝色牛仔裤，青春无敌打扮的少女小兔子似地一蹦一跳。
　　“对不起。”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嘴上还蒙了口罩，走路不带眼睛。
　　姬钰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小声逼逼道：“算你走得快，不然我巴掌抽死你。”
　　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
　　她是学校田迳社的成员，顺带蹭过几节自由搏击社的课。
　　姬钰右手食指勾着串着家门钥匙的钥匙圈，不停地甩动。钥匙间的碰撞，沿途撒下了一串银铃，还有少女不成调的无意义哼鸣。
　　向日葵小区C栋2楼209，这是姬钰和叔叔姬无痕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据说，姬无痕买下这间老破小的时候，首付掏光了所有积蓄，每个月还要苦哈哈地供房贷。
　　推开门，两室一厅，厕所和卫生间分别在进门左右手。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客厅，雪白的墙面可以看见油性笔、铅笔的小人涂鸦，她认得这是她小时候精力旺盛的作品。
　　墙皮已经有些发黄，上面还沾着几张陈年奖状。她委婉地跟姬无痕建议过把屋子翻新一下，可姬无痕却说这些都是关于自己的美好回忆，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不允许她对这堵墙下手。
　　对此，姬钰还能说什么？只能留着这面，象征自己黑历史的“功勋墙”。
　　客厅里的家具风格以简约为主，电视柜前就是一套淡兰色的布艺沙发。挨着沙发后背20cm不到的地方，是他们吃饭的饭桌。
　　冰霜靠着厨房，上面粘着很多卡通挂钩，大部分由她逛街扫货贡献。因为姬无痕每天要上下班，姬钰和姬无痕的休息时间错开，偶尔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交流。
　　而上面最新留下的便签纸，只是一张本子上撕下的纸，边缘锯齿不平整，简陋地用透明胶带沾住。
　　这也是姬钰担心的主要原因。
　　虽然她“偶尔”会中二病未愈会做出些“社死”行为，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机智得一皮。才不像那些街坊邻居，叔叔阿姨伯伯婶婶说的那样是个死心眼。
　　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姬无痛的手机号码拨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像之前一样，电话也不接。
　　姬钰认为姬无痕压根不在BJ，虽然她没去过BJ，但也知道BJ的以手机信号，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
　　坐下没多久，她又有了新发现。
　　电视下面的抽屉有人动过！
　　至于她为什么能第一时间发现？
　　电视柜下面用来存在积灰的碟片，早十年就没人看了。现在的人，都上网找资源看电影，谁会吃饱了撑，没事翻电视柜，沾一手脏兮兮的灰？
　　姬钰起身察看姬无痕的房间，房门手柄上干干净净，锁也完好无损。
　　但她却知道，家里有人进来过——门把手上的头发不见了——
　　姬钰在自己出门的时候，特意把全部门窗关紧，一滴风也漏不进来。
　　那个没礼貌的家伙。
　　脑子灵光一闪，姬钰瞬间想到，那个走路像赶着投胎的男人。
　　于是，她马上跑到阳光。
　　那个一身黑，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几乎要丢失在视线之外。男人的脸被黑色的口罩遮住，看不清他的长相。
　　姬钰把门一摔，全力追了出去。
　　红花街的的结构特殊，只有同一条路，两个出入口。
　　姬钰记得，那个没礼貌的黑衣男人，离开的方向是街口。
　　她发挥了学校田径社成员的实力，跑到街口的时候，还能看到那个黑衣男人的后脑勺。
　　虽然累得够呛，姬钰却感到格外刺激，就像电视剧里的侦探，追踪穷凶极恶的凶手。亲手将对方送进监狱的满足，无法用言语形容。
　　竟然敢慢悠悠地走，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吗？
　　姬钰的一双眼睛闪着兴奋的小火苗，戴着眼镜跑起来不方便，下楼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眼镜收进口袋。
　　“站住！”
　　姬钰一把将那个一身黑衣的人扑倒。顿时，大街上路人和商贩的注意力，都投到了这里。
　　“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逮住。”
　　姬钰越说越上头，而被她压住的人却有些无奈。
　　“虽然我和李爱一样喜欢萌物，但是她没说过你这么奔放啊？”
　　怎么会是女人的声音？
　　姬钰连忙拿出眼镜戴好，她又闹了乌龙。
　　这个一身黑衣的女人，绝对不是她看到的那个黑衣男。
　　“对不起，对不起。”
　　姬钰连忙道歉。
　　女人指了下自己道：“难道先从我身上起来吗？”
　　姬钰老脸一红，起身站稳之后，把不小心撞倒的姐姐拉起来。
　　瞄了一眼女人的长相，被棒球帽藏着的一头秀发散落，发尾略卷，柔顺而有光泽。接着，姬钰才注意到女人透气的脸。
　　只能说这是一种巧合，这个女人是李爱的舍友，叫白洁。她跟李爱不在同一个片区，只是她正好轮休。在逛街的时候，她看到了李爱在群里分享的照片。
　　所以进了点零食，准备过去投喂一波。谁能想到，手机里的萌物照片，还没有来得及保存，照片已经突破次元，真人来了个投怀送抱。
　　姬钰想到那个黑衣男，只能做一回仓鼠，把人拉起来之后，红着脸撒腿就跑。
　　“对不起，姐姐。”
　　“我还有急事要忙。”
　　“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去红花街派出所里报我名字。”
　　“我就住在红花街！”
　　白洁把没有前天没洗的头发塞进棒球帽，虽然没有明显的臭味，但她总感觉有点油腻。
　　洗完头发再吹干，要花很长的时间，加上难得的轮休，就找了身不显眼的装束，并把头发塞进棒球帽里。
　　回想刚刚那个冒失的小姑姑说过的话，她不免对自己的打扮产生了怀疑。
　　这身衣服，有那么可疑吗？
　　……
　　“可恶，还是让那人跑了。”
　　姬钰无能狂怒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虽然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捉错了人，并往可能的方向找。但红花街走出去就是十字路口，东边是碧水公园，西边是美食城，南边是电玩城，北边是HZ市立图书馆。
　　在几百万人的城市里，找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无疑于大海捞针，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挑战。而即便她凭感觉追出去，也注定无功而返，左右思量，姬钰唯有回家。
　　209的门，透出一道缝隙。
　　有人趁自己出去追人的时候，第二次进了自己的家门。
　　调虎离山之计。
　　姬钰的脑子里，猛地跳出这么一个词。
　　走进去一看，家里一片狼藉，抽屉全部被抽出，冰箱门也没有放过，缕缕冷气自柜门冒出。再往前走，她精心设计的海洋主题风格卧室，被糟蹋得不清，天花板贴着的莹光海星贴纸也被全部撕了下来，随意丢在地上。
　　而她抽屉里一盒辛苦攒钱买的粉底，掉在地上摔成了七八块大小不等的“土饼”。
　　姬钰看得牙痒痒地想要骂人。
　　这帮子人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或许这跟叔叔的失踪有关。
　　她快速地冷静下来，又去了旁边风无痕的卧室。
　　门把手一碰就掉在地上，显然刚刚经过暴力拆除。
　　风无痕的房间只经过简单的粉刷，差不多买回来什么样儿，现在就是什么样儿。
　　是以，虽然房间也被翻过，但是目测的破坏程度，看上去反而比姬钰的房间要轻。
　　经过姬无痕的睡床时，轰地一下，床变成了一堆破烂。
　　好吧，那帮人重点关注了这里。
　　这也侧面说明，姬无痕那里，的确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不得不匆匆留下纸条，并且没有在纸条上写自己的归期。
　　记忆中，姬无痕完全是个老好人，遇到蛮不讲理的老太太，都能笑脸相迎。在街坊邻居中的风评不错，像楼上的王嬷嬷，经常吐槽王阿姨年轻时有眼无珠，如果能跟楼下无痕在一块该多好？
　　至于那个三流的出版社，不说别的，单论叔叔无怨无悔，准时完成工作这一点，也不该与他结有仇怨。
　　姬钰能想到的姬无痕的交际圈只有这些。
　　哦，对了，她那个年方三十的单身黄金女人班主任不算。
　　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相信为了一张姬无痕睡颜照就能帮自己翘课的花痴女，黄琪琪同志，能想出这等高超的伎俩。
　　逼到风无痕连便签的留言都没写完，就直接离开出走。
　　眼前是风无痕办公的书桌，抽屉里的文件，全部被翻出，与地上的木屑混在一起。
　　哐哐。
　　走过的瓷砖有异，里面似乎是空的？
　　姬钰蹲下来，用手指又敲了下。
　　哐哐。
　　她顿感惊奇，拿手指敲了下附近的瓷砖，只有那一块带着空洞的回响。
　　姬钰从床的遗骸里，扒出一块铁皮，当撬棍使用，把这块地砖撬了起来。
　　里面是……
　　什么都没有！
　　已经被人拿走了吗？
　　瓷砖里的凹槽，是一个柄扇子的轮廓。
　　真相渐渐地接近，姬钰蓦然想到自己的身世。
　　叔叔带她住在这里，会不会为了躲避某些人？
　　按理说，即使自己父母意外去世，在原来的地方应该留有房产。可叔叔却把自己带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大漏洞。
　　姬钰有些头疼，她这人没什么志向。
　　这么刺激的事，为什么偏偏找到自己？
　　扣扣。
　　有人敲门！
　　姬钰起身开门。
　　门外，楼上王阿姨家的二儿子，满脸胶原蛋白的小胖墩，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拿着一封黑色的信函。
　　“钰姐姐，你的信。”
　　姬钰不客气地把信拿过来，数落道：“哪里来的信？”
　　“怎么又吃雪糕，不怕闹肚子？”
　　小胖墩是个灵活的男孩子，躲过了姬钰的拧耳朵神功。
　　“一个全身黑漆漆的叔叔，半个小时之前给我的。”
　　姬钰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撞到自己的男人。
　　但这时，小胖墩在楼梯口探出一个头道：“我知道啦，那一定是情书！”
　　姬钰一声娇叱：“你小子，屁股痒了？！”
　　“杀人啦，钰姐姐要杀人灭口啦。”
　　姬钰默默把这熊孩子的“童年无忌”记在心里的小本本，正好她知道这小子喜欢把不及格的试卷藏在楼下第二块大石头底下。
　　有空她请客藤条焖猪肉。
　　看回这张黑色的信函，那个黑衣男偷了东西，为什么还要留下这样的一封信？
　　黑色的信函，看上去平平无奇，略微变幻视角，却有彩光流动。
　　这样危险的东西，肯定要交给警察叔——
　　——才怪，就看一眼能有多大问题。
　　姬钰直接把黑函打开，这绝对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黑函打开之后，发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撞到她的眼睛。
　　只一瞬间，她就失去了意识。
　　而入室盗窃现场似的209，既不见姬钰，也不见那封黑色信函。

作者有话说

　　进入执念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