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大闲人

3、中世纪小镇

　　天空一轮血月高挂，附近没有游动的云。
　　风的轨迹如同粉笔笔抹去，天然不存在这个地方。
　　夜色下的街道空无一人，这是一个中世纪风格的小镇。
　　居民的房间都以石材为原料，雾气与黑暗完美相融，犹如一头头饥饿的豺狼。在看不见的角落，摩利爪子与牙齿，随时伺机闯入瑟瑟发抖的屋子里。
　　外表看上去，这座小镇还没有进入电汽时代。街道上虽然有高高的电灯，但是电灯发光的原料，却是一种叫做电石的化学原料。
　　这种原料多观多呈灰、棕黄或褐色，与水反应后生成的乙炔可以点燃，达到照明的效果。
　　而此时高高的路灯，没有一盏点燃。
　　这里的楼房最高不过二层的木石混合结构；更多的房子只有用石头砌成的一层，由于原料的粗粝，墙面凹凸不平，如同自然风化后的磨砂面。
　　黑夜竟如死寂一般，没有虫鸣与犬吠，薄薄的血色月华，化不透凝实的雾气。
　　四周给人一种诡异的安静，似乎预示着夜晚的不平常。
　　整座小镇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还是那座北面的占地颇多的大教堂，连小镇中央的官方警署的规格也无法媲美。
　　高空俯瞰，大教堂近似长方形，典型的马蹄哥特式拉丁十字形制。紧接着看到的是，两座空灵轻巧的钟塔，伫立在大教堂的正方方。
　　半圆形的围城，把大教堂和钟塔包围，只有一堵出入的大门。
　　大教堂的每个窗户，都可以看到万花筒样式的彩绘玻璃迷离而朦胧。顶部的十字天窗下班，与淡红色的月光映衬，让人窥见一缕邪恶。
　　“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近乎密封的民宅窗户，透出明灭的几分光亮。
　　在这时刻，没有一人伸出援手。每个人都在祈祷上帝，希望灾厄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阿门！
　　回到壮观的大教堂，主殿的立柱，与大理石板有一层死灰与烟迹，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惨烈的火灾。
　　圣母玛丽亚的石像悲天悯人，披在它身上的红色流光，似乎在勾引它堕落。
　　左侧的钟塔，有一个巨大的时钟；右侧的钟塔，则是一口巨大的铜钟。
　　两座钟塔底部都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右边钟塔里面有木桌、凳子、炊具，一些园艺工具，还有一口石头灶炉，以及吊在石头炉上面的汤锅。
　　光秃秃的墙面只挂了一幅活灵活现的女人油画像。
　　抬头，楼梯盘旋而上，仿佛神话巴比伦塔的阶梯，漫长而缈无尽头。
　　这里空无一人，时空如同静止。
　　这时，小镇猛然奏起响亮的钟声，不合时宜地凭空给人以一种吊诡。
　　咣咣咣地钟声，随距离递减。这声音仿佛一个信号，小镇像一个垂死惊坐的病人，一盏盏微弱的光亮接连点烯。
　　蛰伏在角落的乌鸦倾巢而出，它们飞行如无声的影子，只有偶尔掉落的黑羽印证它们还是活物。
　　“莫西干的鬼魂复仇了！”
　　“莫西干的鬼魂又杀人了。”
　　闻讯而出的人们穿戴整齐，手持霹雳燃烧的火把。
　　走出家门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散落的光点，汇成熊熊烈焰。
　　火把不稳定燃烧伴随难闻的墨烟，赤白色的火光打在穿戴整齐的镇民脸上。
　　一个打扮像西部牛仔的女人骑着一匹棕色的大马，站在渐渐汇聚人群的最前方。她五官粗犷，有种野性的美感，鼻尖略突，两侧脸平面有淡淡的雀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暴露在火光里的皮肤，有晶莹亮光，薄薄的蒙了一层液。
　　约三个脑袋大的宽沿沿帽，没有完全藏起她的头发，咖啡色的发丝不经意露出。
　　紧抿嘴唇，脸色板正，她拔出腰间枪套的银色左轮手枪，手枪握把的位置，左右分别刻了一只天使的线条图案，两只翅膀在握把背面重合。
　　“这是我父亲劳特·布伦特使用过的佩枪。五十年前，他就是用我手中这把枪，勇敢地与穷凶恶极的杀人狂魔莫西干搏斗，与莫西干同归于尽。”
　　“今天，我爱玛·布伦特，以布伦特家庭的荣耀向上帝起誓。”
　　镇上唯一的警长爱玛·布伦特，夹紧马镫，控制躁动不安的棕色大马。
　　“即将莫西干从地狱里爬出来，我也要把他重新关进地接受审判。”
　　爱玛的豪言壮语像是一群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的强心剂，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强烈的愤怒。
　　彼此接肩接踵的距离，仿佛能够驱散使他们寝食难安的莫西干的恐惧。
　　“驱逐莫西干！”
　　“驱逐莫西干！”
　　“驱逐莫西干！”
　　每个人毫不掩饰脸上的狂热，振臂高呼。
　　而女警长爱玛双腿一夹，缰绳一拉，一马当前。
　　……
　　右侧钟塔，一个畸形的轮廓，停止敲击钟的动作。
　　不一会儿，无影无踪，仿佛刚刚所风，是不真实的幻影。
　　而右边钟塔内，地上出现了六个人。
　　两女四男躺在地上，明明刚刚地上什么也没有。
　　最先醒来的是一个独眼男人，脸上生得都是横肉，看上去就不好惹，薄薄的战术背心，勒出结实的腱子肉。他留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平头，一只眼睛戴着军绿色的眼罩，醒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警惕地四处扫射，熟悉周围的环境。
　　第二个醒来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她身上的赘肉格外突出，偏偏不信邪地穿一身紧身的T恤和黑色修身裤，非但没有达到修饰的目的，反而严重破坏了她的形象。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
　　她咋咋呼呼地喊叫，想跟第一个醒来的男人搭话，却被他阴沉的脸色吓退。
　　紧接着醒来的三个人都是男人，一个男人穿着居家的大背心、裤衩、拖鞋；一个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圆圆的脸，下巴是痘痘的重灾区；还有一个男人，奶油小生的模样，穿着一身标新立异的衣裳，梳着一个大背头，似乎投了一整瓶发蜡在头上，举手投足带着些娘气。
　　“我不是在院子里纳凉吗？什么鬼？！”
　　“我……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们捉我来，只是为了钱吧。”穿蓝白校服的男生的脑补使人产生误会，“我只是个穷学生，没什么钱的。”
　　而那个时尚男，一副胸有成竹地喊道：“哈哈，我特意查过，你们节目组，喜欢整新来的嘉宾。”
　　“摄像机呢？别藏了，出来吧。”
　　“我看见你们了。”
　　时尚男貌似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正准备录制一档综艺。
　　最后一个人“醒来”的是姬钰，她起身之后，拍干净身上的尘土。
　　其实，在独眼男人醒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不过，是想观望一下情况，再做决定罢了。
　　唉，她不该手贱，去动那封来路不明的黑色信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洪雷，在安保公司工作。两天前，我收到一封黑色的信，打开之后就来了这个地方，你们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姬钰没有想到，最先开口的竟然会是凶神恶煞的独眼男。
　　她以为，最先开口的会是那个肥肥的妹子，她似乎是个话唠。这群人里，说话最大声的就是她，吵得她耳朵生疼，躺地上差点没装过去。
　　“我叫吴可爱。”
　　出乎意料的名字，很少有人名字的画风这般清奇。
　　胖胖的妹子喋喋不休地介绍自己：“我是一个画师，一般不出门。”
　　画的内容不能透露的那样，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本子。
　　“我听说我男神小亮亮，要来我们那儿录综艺，所以拜托群里的姐妹，慰问男神的时候，给我拍几张照片。”
　　“可没想到，我姐妹的号似乎被人盗了，发了一个黑色图标的压缩文件给我。”
　　姬钰把这一点默默记在心里，黑函似乎有两种传播的方式，一种是实体的信，另一种是伪装的文件。
　　“我一点下载，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要是我没点进去就好了，垃圾黑客，什么也不是……”
　　小胖妹吴可爱说着扭头看见了时尚男，顿时发出土拨鼠尖叫。
　　“啊！男神，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录综艺了吗？”
　　吴可爱跃跃欲试地盯着时尚男，似乎有一箩筐的话，要与偶像秉烛长谈。
　　旁边听着的姬钰，好奇地问道：“他很有名吗？”
　　她平时没有过多关注综艺，不晓得时下热门的小鲜肉。相较于那些挑战三观与智商的电视剧，她更喜欢那种又美又飒又高智商的大青衣老剧。
　　简单一句话，却点燃了吴可爱的火药桶，她非要跟姬钰争个高下，让对方明白自己男神不容亵渎。
　　“你怎么能不知道我们男神的名字，真是太落伍了，你还是个女人，看你身上这随意的打扮，恐怕住在还没有通网的乡下吧，居然连蔡璟亮都不认识。”
　　吴可爱的发言蔓延到姬钰的衣着：“看你这邋里邋遢的T恤加牛仔裤就知道，哼，没口味！”
　　姬钰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这姐们，心道您这身“爆馅包子”装，好像也没资格对我评头论道吧。
　　小鲜肉吴璟亮听到吴可爱的话，直把她当成了私生饭。后面，听得她维护自己去怼别人，心里已是沾沾自喜。
　　他跳出来，半是大方地说道：“我的实力还没有达到人人知晓的程度，我相信有一天大家都会成为我的‘小灯泡’。”
　　姬钰听得眉毛直跳，这种老土尴尬兼油腻的话，这人怎么能说得如此自然？
　　学到了，学到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哇。”吴可爱把双手放在下巴作可爱状，“男神就是男神，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你的‘小灯泡’，另一种是未来的‘小灯泡’。”
　　那位穿着裤衩的大爷有些看不过眼，道：“唉，这些小年轻，整天不好好学习，净想着什么哥哥，别人讲几句实话还说不得了。”
　　姬钰实在不想听到这姐们的洗脑发言，赶紧抢先开口，结束了这场闹剧。
　　“我叫姬钰，高中生，没什么特长，就是机智得一匹。”
　　远远听见，吴可爱用鼻子哼哼唧唧。
　　那位大爷跟着介绍起了自己：“我叫邓红德，二厂的退休工人，早些年还是车间主任。”
　　邓红德一阵唏嘘的模样，既期待别人的反应，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他话风一转，对在场最凶悍的洪亮说：“年轻人，我看你有手有脚，怎么净干这种下三栏的事。”
　　“听大爷一种劝，收手吧。”
　　姬钰觉得这大爷有点多管闲事，脑子也有点不清楚，谁会无缘无故绑架一个糟老头子？
　　一会要离他和那姐们远点，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搭理。
　　邓德红不再自讨没趣，安静地呆在一旁，脸色没有一点变化。
　　要不怎么还是说，姜还是老的辣，只要自己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其实这会儿工夫，他也知道自己丢了人，他隐约想起自己拿过一张黑色的宣传单。
　　最后一个是小鲜肉蔡璟亮，他自信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我叫蔡璟亮……”
　　“啊，哥哥，你不用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
　　吴可爱格外雀跃，如数家珍地把吴璟亮演过的电视剧，还有参加过的综艺，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
　　洪亮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够好了。
　　“姑娘，你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吗？”
　　他一板一眼地咬字，配上他的凶脸，极具震慑。
　　吴可爱一瞬间闭上了嘴巴，在那里装木头人。
　　“你崇拜的明星，在这里，一文不值。”
　　“我们还是想办法在四周找找线索吧。”
　　洪亮教训吴可爱的时候，姬钰已经开始四处探索，等死不是她的风格。
　　她平时看了很多杂书，这屋内的陈设与中世纪的西欧，有很多共通之处。
　　比如石头彻成的墙壁，吊起的汤锅，还有一把木质部严重磨损的十这弩。可以看到，这把□□很久没人使用，弩箭的弓弦似乎同几根粗细不一的牛筋揉成。
　　姬钰猜测，这把□□上弦并不轻松，它的主人力气一定不凡。
　　此外，墙上还挂着一副干净的少女油画。
　　没等姬钰仔细端详，脑子突然出现一个无机质的声音。
　　把一些信息灌入所有人的脑海。
　　“渊”集合了由古至今的所有负责情绪，有些执念日久天长，便成了人体内病变肿瘤一般的存在。
　　他们是接受了“渊”的邀请的罪者，他们的职责就是化解进入执念世界执行任务，像白细胞一样清除这些病变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