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你》熄知

9、厨师您真棒

　　当天晚上，留守学校的沙老师张罗着要给支教团的人接风，跑到乡里的集市上，买了不少当地的好酒好肉好菜。

　　陈芷歌以为是从小饭店打包做好的，结果是真·肉和菜。

　　“刘老师东西来了，我先切肉还是先择菜？”沙贵宝热得顺脖子流汗，贺欢有眼力见儿，没等叫赶紧上去帮着提东西。

　　“啊这，”大学男生看着手里的青菜和一大块猪肉目瞪口呆。“是......我们自己做饭？”

　　“不然还有食堂？”森哥年龄最大，几乎每一年都会上山。他顺手拿起那块猪肉走进厨房，挖了一瓢凉水，放在盆里冲洗。

　　这几年山里的条件逐渐改善，原来还得自己拾柴生火，连吃碗方便面都是奢侈。

　　翁翁趴在屋里没出来，哼哼唧唧的头疼。陈芷歌觉得以这种高反的程度而言，着实没必要过来挑战极限。

　　她也跟着走进“厨房”。三面围墙一面透风，头顶的瓦片有几处漏了光，数不清的苍蝇挤成一团静静地趴在房梁上，黑压压地一片。

　　周奕，不，刘明，刘明老师正麻利地将菜分拣出来，有条不紊地指挥贺欢提桶接水，按顺序清洗。陈芷歌有些意外，她以为会是沙老师掌勺。

　　“嘿嘿，刘老师可是大厨。老师们是轮流做饭的，每次到了刘老师当值的日子，都得多吃一碗饭！”沙福宝咧着嘴笑，从没了门的破柜子里掏出米袋，淘米煮饭。

　　周奕自觉拿起菜刀，接过森哥手上的猪肉，想了想，手起刀落，DuangDuangDuangDuang，就将一大块肉切成了一段段两厘米左右的长块儿。

　　“红烧肉吗？”陈芷歌也不好干看着，帮忙将完全不成套的餐具拿出来摆好。

　　“能吃辣？”

　　“非常能。”

　　“那好，给你做辣炒猪肉。”

　　“炒肉不得切片儿？”没做过饭也吃过饭，糊弄谁呢。

　　周奕没回答，切好后放下刀，把肉块放到搪瓷碗里，加入料酒，生抽，糖，盐，蚝油等拌匀腌渍。

　　陈芷歌左右看看，忽略掉桌面上经年累月的污渍，以及落在案板上精力充沛的苍蝇们。

　　“这边都不吃葱姜蒜的吗？完全没看到唉。”

　　“入乡随俗，当地人不喜欢。”

　　陈芷歌点点头，她在吃上有偏好，但基本没有不能适应的习惯，除了香菇绝对达咩，其他什么都能接受。

　　腌好了猪肉，周奕又开始处理蔬菜。山里的条件有限，虽然是南方，但当地人常吃的东西也就那么几种。洋葱，茄子，白菜，土豆，青椒。

　　动作干脆地洗净案板。周奕又拿起菜刀，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

　　手法相当纯熟。

　　“可以啊这个。”陈芷歌围上去，抻着脖子看那案板上的菜，片儿是片儿，丝儿是丝儿，整整齐齐，薄厚均匀。周奕手里动作未停，抬头瞟一眼围观的小矮子，连个表情都没给，继续漫不经心地下刀，整个人酷得不行。

　　啧啧，真不禁夸。

　　“梅叔是大吃省的，老爸是东北人，妈咪是帝都土著，唉，我们家什么都吃。不过我大哥特别热衷于没温度的日料啊蔬菜沙拉之类，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扭曲了......”

　　周奕只听着这小东西絮絮叨叨，打开电磁炉，将一口又大又重而且一看就从没洗干净过的锅子放上去。陈芷歌已经可以自动忽略粘在锅底上的糊糊，顺手抬起放在地上的油桶。

　　“倒吧。”

　　陈芷歌倒油。

　　“继续倒。”

　　？？？行吧。

　　待到终于停止，锅子里的油，已经够陈芷歌喝两顿的。周奕微微转动大锅，让冷油浸润整个锅底。

　　\'哦哦~你很重口啊。猪肉本身不就会出油么？为啥呀，为啥呀？”

　　周奕并不回答，稍等片刻，干辣椒，洋葱丝下锅，立刻爆出阵阵香味。

　　接着端起搪瓷碗，将腌渍好的猪肉倒进锅里，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一阵白色的油烟忽地升起。陈芷歌稍微退后一点，扒着门框继续好奇地看。

　　“大哥偶尔也会下厨，但他做饭清冷得不行，看着就没食欲唉。”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陈芷歌看着这位伪人民教师娴熟的动作，感觉他当兵的时候应该是在炊事班。

　　煸炒得焦黄油嫩的肥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一大把白菜叶撒下去，继续在黄澄澄的热油里翻滚。周奕的力量很强，满满当当的一大锅，他单手把着，竟然还有余力甩来甩去地炫技。

　　少许热水焖锅，最后是切成段的青椒提色。陈芷歌很有眼力见地端着脸盆那么大的碗递过去，周奕伸手接住，将唯一的大菜盛上了桌。

　　“啧啧，”端碗少女压低了嗓门儿，神神秘秘地凑到洗锅的大厨身边。“你是炊事班出身对不对？”

　　“新兵连训得不好才会被分去炊事班。”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周奕偏头看看这小丫头赞叹的表情，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剩下的菜直接弄了个地三鲜，又是用巨型饭盆盛起来，往桌子上一摆，可壮了。

　　“刘老师好厉害啊，哎呀，做饭的样子太帅了嘛！”挣扎着爬起来干饭的翁翁估计是好了，张嘴就是变着法儿的夸人。

　　“这你不懂了吧？现在女尊男卑，男人不会做饭找不到对象的！”贺欢抢着话头儿搭茬儿，又忙不迭地搬来几个破旧的马扎。

　　“那你会做吗？你就会吃！哪个是你炒的，哪个？”从昨天认识到现在，这俩人已经怼了几十个来回。连森哥都怀疑他们上辈子是不是两口子。

　　六人围着低矮的长桌做好，中间是两个脸盆——那么大的——饭盆。沙福宝殷勤地拿起碗，将米饭盛进去压实。

　　“唉呀，唉呀。我们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真是惭愧。哈哈哈......”沙福宝掏出从乡里买来的本地白酒，张罗着给一行人倒上。他今年才三十五六，和陈海晏年龄相仿。常年在高原生活让人老得很快，山里人没什么护肤的概念，强烈的紫外线又一年四季没遮没挡。

　　森哥端着纸杯，满满当当的一杯白酒。“沙老师，我代表支教团跟您走一个。我们有规定，上山期间，除了领队，团员不能喝酒，您见谅。”说罢直接吨吨吨，半杯没了。

　　沙福宝也不勉强，又给刘明也倒满，三个人开开心心，就着一盆辣炒猪肉，一盆地三鲜，喝得满脸通红。

　　“喂，”翁翁扒着碗里的米饭，神神秘秘地捅捅陈芷歌。“你不许跟我抢。”

　　“抢什么？肉吗？你吃啊我不抢，这么大一盆呢。”一碗压得瓷实的白饭眼看下去了一半儿，陈芷歌脑门儿微微出汗，却仍然将辣椒和猪肉往嘴里塞。昨天酒店里的自助餐，都没有今天这顿吃的好。

　　周奕这家伙，保不齐是炊事班班长。

　　“别装傻！”马上就要滚进社会的洪流中接受碾压的翁翁对当下的现状非常有危机感。她打扮打扮也算个7分美女，奈何身边坐着的这位是结结实实的天然9.5！

　　非要说缺点的话，可能就是这一米五几的身高，放到现代社会，着实有些矮了。

　　“但保不齐就有男的喜欢娇小的女生呢，有保护欲啊......”翁翁已然魔怔了，开始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陈芷歌根本没空去体会别人的心路历程，这个饲养员做的东西，虽然卖相是标准的大锅菜，但一进嘴真的太好吃了！

　　没得喝酒的贺欢怏怏不乐，满嘴的美味，都味同嚼蜡。作为男人的尊严和优势被严重挑衅，他必须认真面对。

　　“芷歌，芷歌，”他也压低了声音，捅捅坐在自己身边狂吃大肥肉的小姑娘。“你说，我是不是比他立整。”

　　“......什么玩意儿？”陈芷歌此刻完全理解了什么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你说那家伙有什么好，我看八成是找不着工作了，年纪不小跑这儿支教，不是失恋就是创业失败！”

　　放下碗筷擦擦嘴，那三个喝酒的还在兴高采烈地商业互吹。陈芷歌伸手拍拍贺欢的肩膀：“大兄弟，你什么时候能比森哥帅，就算人生成功了。”

　　说罢直接起身离开，走进厨房收拾起锅子和案板菜刀。

　　“我还没有森哥帅？！开玩笑！翁翁你说！我至少比森哥强吧？？”

　　翁翁：“你当我瞎么？以及森哥听见你说话了，小伙汁。”

　　周奕随着打闹的人群笑了笑，放下酒杯，转身来到陈芷歌旁边，提起已经空了的水桶向井边走去。